第18章 這個問題沒能讓莫赴晚思考太久
,幫我使用了新療法,喚回了最初的那個我。”
……
張臻眉頭高揚,隐隐約約露出了點複雜的情緒。
他們的副院長大人,還真是步步為營、精打細算。
但這個做法多少有點不恥了點。莫赴晚在負責了易千森的病症之後,的确有情窦開放的模樣。大概是戳中了賀舟的心事,才讓他舍得出手傷害自己口中喜歡的人。
“晚晚,你錯了。”
“現在的你,雖然工作壓力的确不小,但是我可以很負責的說,你很開心,因為你經常說做的越多來錢越多。”中間穿插了一句來自丁紛紛的嗤笑。莫赴晚瞪眼,她立刻擺擺手,開始往沸騰的鍋裏下菜。騰出時間讓那兩位繼續說敞亮話。
“所以,壓力什麽的,不要騙自己了。你是我見過的很典型的職業女性中之一,人好像挺矛盾的。臉蛋挺冷,性格但卻很好,對朋友也沒話說。在你加入SPTC的第二年,用自己的存款,買了套一小公寓,邀請我去你家做客。那天晚上我們倆都喝醉了。你說你真開心,擺脫了過去那個家庭的影響。也還清了欠賀舟的很多東西,除了感情之外的東西。我那個時候就明白了,你其實是真的不愛他。才會急于結束這種金錢上的拖欠,才願意,也有動力不要命地工作這麽久。”
“你以前沒談過戀愛,說賀舟追了你很久,你不能答應。一是不喜歡,二是你借了他才能活下去,所以更不能在一起。直到你遇到了易千森……”
“晚晚,你還記得易先生嗎??”
莫赴晚垂眼正在看鍋裏,紅湯沸騰,隐約看見起伏的菜。
丁紛紛招呼突然靜默的她,“先吃,鴨腸和毛肚真的要老了,你要回憶過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那也需要力氣的。”
只是覺得那咕嚕咕嚕翻湧的東西,好像自己的大腦一樣,拼命往上冒,卻又找不到出口。到底是什麽,在找的到底是什麽。
看莫赴晚不動聲色地低了頭,張臻立刻後悔自己逼急了,挑了一夾毛肚到她碗裏,“先吃吧。”
她默默咬在嘴裏,是老了,嚼着一點都不脆。丁紛紛又攜了鴨腸和肥牛到莫赴晚碗裏,眼神透亮,心疼的意味收斂不住。
自己又不是什麽生活不能自理的低能兒童。莫赴晚笑了,伸筷子到鍋裏撈嫩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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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吃了半個小時,辣味從口腔直達胃部,整個人都被打開了,汗水溢出,肆無忌憚。
莫赴晚看着丁紛紛開始倒蔬菜進去燙,咬着筷子開口,“那個易先生,我是見過的。”
“嗯?”丁紛紛的表情可以算是精彩,好不容易到手的白兔,還願意放出草原外去見大灰狼。副院長大人還真是讓人越發猜不透了。
她思考了片刻,将那天手術室外的求婚和對峙一字不差講了出來。包括自己面對易千森時,那種突如其來的無力感。好像根本沒法忍受他如此狼狽的樣子。即使當時圍繞着三人的,都是熟悉的同事。
但對于易千森來說,都是陌生人。
他就生生站在那裏,也不管賀舟口中平穩卻暗藏鋒刃的話語,就只是等莫赴晚的一個解釋而已。
所以被吓得閉口不言的莫赴晚什麽都沒說,他就這麽離開了。
算是明白了今天自己有幸看一出絕世好戲,張臻眯眼,連最愛吃的千頁豆腐都不想撈了。
易千森大概心都冷透了,到手的媳婦不僅傻兮兮了,還飛了。
只是那個場景從莫赴晚顫巍的嗓音裏描繪出來,多少帶了點悲□□彩。
激發起了丁紛紛撥亂反正當好人的欲望,心裏高高升起了打倒副院長的旗幟,“晚晚,不用懷疑了。有的時候,人是有直覺的。你真的辜負了一個好男人啊。”
低頭,睫毛蓋住了眼睛,莫赴晚戳着碗裏的牛丸,心裏驚慌地鋪陳了一地清冷的光,照不清前面的路。
“晚晚,你還相信賀舟嗎?”
張臻冷靜了下來,準備從事情的最根本出發。她猜想賀舟之所以放心讓莫赴晚和其他人接觸,心裏總是存了些底的——相信她不會輕易懷疑自己之類。
搖了搖頭,莫赴晚想了那個強迫又暴虐的吻,往嘴裏送了一顆牛丸。強迫自己咽下,也順手帶走了一點悲戚。
她原本,對賀舟的心思是有點不道德的。
生命中出現的第一個看上去無條件愛護她的男人,就是賀舟。即使不能用同樣的愛去回報,讓他得到想要的。莫赴晚卻忍不了想享受那種被寵愛的感覺,出了什麽事都有人在身後,真的很安心啊。
随着賀舟表露心跡的時候越來越多,莫赴晚冷靜不了了。她知道自己答應不了賀舟,這樣的話,唯一的溫暖,唯一的火光,只能靠自己親手掐滅。
這些行為從來沒有懷疑到他的人格上。
賀舟是個好人啊,莫赴晚一直都這麽堅信着。而且是個溫柔的好人,所以她才放心一次又一次委婉拒絕他。
今天的午餐,就像那副舉世名畫,《最後的晚餐》。在食物香氣的空間裏,對話裏慢慢揭露關于那人的面孔,化成一把刀,戳穿了她的信任和堅持。
已經不知道要從哪汲取力氣,來選擇捅下這把刀,或者……放棄舉起它。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晚上熬夜寫通宵 看看能不能寫完QAQ
白天一直在玩 感覺毫無效率 _(:зゝ∠)_
拿生命在肝文 還好我還有小零食(這樣好像會die會更快噢??)
不管了 今天要是能成功通宵 明天一口氣發完
要是沒成功 我就删掉這段話【doge臉
☆、“我想你了。”
“那你相信我嗎?”張臻舉起了茶杯,在她面前晃了晃。
莫赴晚點頭。
就跟她剛才說的直覺一樣。但又很快笑笑,有點羞赧的意思,似乎塵埃落地得太快了一些。
瞅着這兩人,丁紛紛感嘆,這哪是失了相處時記憶的樣子,仍然一見如故啊。
這才是真愛。
“晚晚,下午再等會,你就聯系賀舟吧。千萬不要表現出太明顯的逆反。易先生的手術,還需要他主持治療。在不傷害到自己的前提下,繼續當你的小白兔。”張臻積極地出謀劃策着。
這才想到自己現在的身份是無家可歸的流浪兒。莫赴晚擺擺手,表示要先找住處。
張臻愣了片刻,從鍋裏撈藕,疊在碗裏,這才歡暢的數落她,“剛才我不是說了你有自己的公寓嗎?不要懷疑,你其實是個小富婆。”
輕輕啊了一聲,莫赴晚有點不敢相信。好像冰天雪地裏突然有了容身之處那樣。
“我這裏有你給我的備用鑰匙,還好我沒有推脫。”
低頭在包裏摸出一把鑰匙,張臻塞到莫赴晚手中,眉梢一揚,就想嘲笑她,但又想到自己欺負的是病人,幹脆地放棄了,繼續吃菜。
手心裏那個小小的東西提示着莫赴晚,她是有歸屬地的人,不是孤零零一個人。
從早上起盤旋在心裏的不安情緒終于落下,在騰騰霧氣裏,突然濕了眼眶。
她終于相信張臻的話,被賀舟藏起來的莫赴晚,堅強勇敢,雖然愛財,卻實實在在為自己準備了風雨不侵的洞穴。這正是她一直想成為的人啊。憑什麽要回到過去,狗屁的工作壓力啊!
咬着土豆片擡頭,張臻就看到莫赴晚挂着淚突然笑了。
……還真是個好哄的小白兔。
低下頭,繼續吃,卻驀地也笑了。
吃了飯,莫赴晚迫不及待央求張臻帶自己回自己的家。
這個要求好像還真的挺白癡的。有家不知怎麽回。
三人又到了她買的小公寓裏,鑰匙□□鎖孔裏,門開了。那個瞬間的聲響,在莫赴晚心中,有如天籁。
推開門,巡視了幾眼,她立刻确認了,這就是自己的家。所有的設計和擺放,都是她曾經最夢寐以求的,寫進了日記本裏。
左手在牆上的石頭上按了按。莫赴晚偷笑,轉身走到張臻面前。百感交集,心裏滾燙。只能伸手抱了抱這個一面之緣的老朋友。
謝謝啊。幫我找回了自己的家。
丁紛紛看着這動不動就秀友情和默契的兩個人,直覺自己要被閃瞎了。輕咳了聲提示,“晚晚,該給賀舟打電話了。”
“他知道這個小區。既然你之前都被留在了他家,那就意味着他不想讓你回到這裏。”
揪着盆栽上的枯葉,莫赴晚有些心疼,電視櫃旁的綠植都枯萎了,毫無生氣。看來是在被她抛棄的這段日子裏,生命堪憂。
她也想快點給賀舟吃一顆定心丸,然後好好打掃這個闊別已久,也是初次見面的小窩。
當着兩人的面,莫赴晚開了免提。
賀舟似乎一直在等她的電話,立刻接了起來。
“喂,晚晚,對不起。”
開口第一句,又是道歉。
若不是這頓午飯給了莫赴晚太多信息,她依舊會覺得這個男人仍然和溫柔兩個字天生絕配。
掐着喉嚨,莫赴晚沒說話,先表演了一通咳嗽,才啞着聲音回答,“我好像感冒了,在醫院打點滴。”
“在哪,我過來找你。”
“師兄,我現在還不想見到你。昨晚……”
莫赴晚一向沙沙的聲音是絕佳的遮掩,她絕口不提見了什麽人,反複在賀舟面前提起讓她決定離開他家的那件事。讓賀舟的視線順理成章落在那上頭。
明白了吧,你太急躁,我接受不了,所以我暫時離開了。
短暫的沉默後,是賀舟的妥協,“好,我以後……不會勉強你的。照顧好自己,覺得能接受我出現在你面前了再來找我。”
微微仰頭,莫赴晚看見了張臻的臉,她微動了唇,無聲做出口型“真會裝……”
莫赴晚移開了視線,很深沉地落下了道別的話。挂斷了電話後,才仰躺回了沙發上。
跟着,那兩人也湊了過來,言語戚戚,“現在感覺跟副院長大人說話跟特務過招一樣,一字一句全是套路啊。”
抓住了莫赴晚的發尖,在手裏繞着,丁紛紛擡眼,“人,有時候不能絕對判斷。多面性和複雜性根本無法否認,就像賀舟師兄,他為我治好了多年的心病,也找回了我自己。對我來說,他是救命恩人。醫院裏許多病人也說過賀醫生技術精神,人也溫柔,是個看着很不錯的小夥子啊。然而……”
三人齊齊陷入了沉默。
末了只能嘆一口氣,扭頭看看彼此。
躺了一會,莫赴晚起身,開始趕人準備清理小窩。
囑咐了她幾句,留了電話號碼的張臻才和丁紛紛攜手離開了。
大掃除做完,已經過了晚飯時分。
躺在沙發上,用地圖軟件查看周圍的飯店,最後莫赴晚鎖定了一家川菜館。上大學的時候,她特別愛吃辣。大半勺辣子下去,清湯直接變紅湯。丁紛紛說了她無數次變态。
冬天的傍晚來得很早,走到樓下的時候,路燈初亮,照着一方小路。
她看到不遠處的花壇前停了一輛黑色小車,遠遠站了一人,指尖夾着煙,紅星一閃。
這個距離也就只能看到這些。
往前走了幾步,那人倒是先認出她了,有些慌亂地掐滅了煙,在不太明朗的燈光下打量她,眼神跟山尖新雪一樣涼。
是易千森。
莫赴晚在心裏默念這個名字,這就是張臻說的,她遇到的真心喜歡的男人。
懷揣着這麽一個念頭在前,莫赴晚的視線就不太自然了。
她猜測着易千森前來的用意,總不可能是又來求婚的吧。每天一次,直到她答應為止麽……
“晚晚,我想了一天,還是沒明白你為什麽突然……”
“忍了又忍,還是想見你。想聽你說說話,哪怕又是些不太想聽到的句子,也可以。”
“我想你了。”
他口吻綿綿,帶着纏綿的風。
被最後四個字一擊即中。莫赴晚早就在張臻面前承認過,她那天就見不得易千森那難過的模樣。
現在四下無人,空氣冷清,他就在一步之遠的地方,看起來憔悴極了。
心裏一動,她小心詢問,“你吃飯了嗎?”
看樣子也是廢話,胡子都冒出了一層,沒來得及修,眼窩深陷,活像她辜負了太多的樣子。
等到她這句話落地,易千森終于笑了,有些蕭索,“你願意理我了麽……真好……我也只有一天的時間了,不然就只能等到下周了。”
後頭的話,就完全聽不懂了。莫赴晚打開了手機,碎碎念一般,“那我把我剛才預定的一人餐退了,咱們直接到店吃吧。有什麽話想問我的話……也到那裏再說。”
看了下菜單,易千森心不在焉,直接遞給了服務生,“就按她點的來。”
莫赴晚提起茶壺,為自己續杯,頭也沒擡,問,“那些菜你能吃嗎?”
寧繪市人好像大多不能吃辣。
他遲疑了片刻,說能。
哦了一聲,莫赴晚繼續盯着自己的手機。屏幕是鎖定的,倒映出她略顯心慌的面孔。
不知道說什麽。跟張臻一見如故的默契此刻蕩然無存。易千森在對面,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你好啊,對不起啊,都像是無關此刻氛圍的空氣。
沒見過齊劉海模樣的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雖然添了幾分嬌俏,還是不太适合。易千森打量着對面的女人,摁着空蕩蕩的胃。快29的小時沒進食的地方,此刻确實滿了,被有她的空氣灌入。
“晚晚,是害怕結婚麽?”
經歷了度日如年的煎熬,易千森承認,那日當衆被拒絕的心情遠遠比不上見不到她的焦灼。生氣和憤怒全部被蠶食殆盡,只想誠實問出她心中所想。
又想到那枚無辜的戒指,做的很美,戒托上是一顆粉色鑽石,周圍圍繞了一圈細碎的小鑽。顏色和大小,都十分符合女人的夢。
她也覺得像是一場夢。
一個不認識的陌生男人,單膝跪在那裏的時候,竟然給了她一種命定的感覺。上天好像都在說,就是她呀,你猶豫什麽。
可是,毫無印象。
夾了一塊拍黃瓜,莫赴晚鎮了下神,才決定說點什麽,才不辜負這個男人。
“易千森,現在的我,已經不是你認識的那個我了。”
挑眉,易千森睨了她一眼,确認莫赴晚一臉正氣,雖然雙手交疊在面前緊握着,卻仍然不想示弱地告訴他——我變了。
他誤解了。
聲音一沉,“你是想告訴我,你跟賀舟在一起了是麽。”
已經被澆熄的怒火又沾上了她話語中的星子,不過片刻,就燒了起來,灼熱得嗆着他的心。
擺擺手,莫赴晚幹脆放下了筷子,和中午那樣邊吃邊說是不可能了。
她和這個男人之間肯定真的發生過什麽。
所以他看起來才這麽生氣,要麽一清二白,要麽一起損毀。
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真的寫完了orz
可以在吃午飯前完結了這篇文啦~~
☆、一切都安排好了。
哽咽了下,莫赴晚挑她覺得最重要的幾句,交代了,“我應該是被治療了,用的SPTC最新的反催眠和藥物結合療法。現在的我,是第一人格。是丁紛紛大學認識的同學。也是你根本不認識的那個我。”
服務生開始上菜。易千森都嗅到了辣子的味道。無形關上了他所有名叫冷靜自持的開關,攥緊了雙手,才克制住了心中的戰栗。
那個男人,竟然用最卑鄙的方法将莫赴晚喚回了他身邊。
原以為醫者父母心,原來他也是會做出失心瘋的事。
此刻莫赴晚所有的低眉順眼,看在易千森眼裏,都是綿綿密密的針,朝心裏的大洞上狠狠地紮。
他不該,被自己遇到的傷痛蒙住了眼,而不管不顧她的異樣。
或者說,在莫赴晚去參加賀舟父親生日壽宴的當天,他應該去接她的。
見易千森不說話,莫赴晚乖乖盛飯,添得滿滿的,推到他面前,以表慰藉。又将自己最愛的辣子雞,舀了一勺在白米飯山,紅汪汪的,十分好看。
“先吃點飯吧?”她小心地勸,眉眼全是謹慎。
易千森慢慢拿起筷子,看也沒看莫赴晚夾的是什麽,一口吃了下去。
三秒後,味蕾誠實地給出了反應。
火燒火燎的痛感開始蔓延,他皺眉,飛快吞下了那一團東西,舌頭仍沒有得到救贖。
從莫赴晚那裏看,雙眼通紅。
她直接會錯了意,起身坐到了他身邊,抓住了易千森去拿茶杯的右手,低聲勸說,“別難過啦。我知道被自己喜歡的人忘記一定是件很痛苦的事,我表示抱歉,但你千萬不要失望。我一定會找回你的女朋友的。”
近在咫尺的,是她透亮的雙眼,和篤定的神情。
呼吸和話語間帶出的氣噴在下巴處,比唇裏的熱度更高。易千森抿唇,就勢抓住了莫赴晚的手,吸了口氣,才敢回答她,“我沒有生氣,只是因為你還在這裏而開心。至少你沒有走到我找不到的地方。”
而賀舟,也确實有那個本事的。
塞到國外,讓他們幹脆一輩子不複再見。
想了想,易千森勸莫赴晚回去吃飯,在她坐回去的瞬間,終于找到機會,灌了大半杯茶水下去。
緩和了不少。
“好好吃飯吧。”莫赴晚打定了主意要安慰他,一筷子剁椒肉絲又疊到了碗裏,然後是水煮牛肉……
胃和心一起顫抖了起來。
第一人格的莫赴晚,還真是小白得可怕。
閉眼做了片刻的心理建設,易千森拿起了筷子,眉頭隐隐跳了下。
就當是找回她的代價了。
被拒絕的時候,他真的以為,這輩子就這麽到頭了。
吃了飯,易千森送她回家。
莫赴晚被喂得神清氣爽了,有精神關注他了。發現他的左手始終搭在腹部一個位置,右手打着方向盤。
雖說看出了易千森技術純熟,這個姿勢難免代表了他似乎面臨什麽問題。
害怕打擾到駕駛,莫赴晚硬生生憋到了下車。
“你怎麽了?”
她站在路燈前,看易千森關了車門,朝她走去,左手還按着那裏,臉色看起來也沒緩和多少。
是不是還沒有說清楚,他心裏還存在疑問啊。自我檢讨着,莫赴晚磕巴了下牙齒。
沒見過這樣把心事都寫在臉上的他,易千森忍不住笑,又牽扯到胃,一陣生疼,他微彎了腰,等那陣痛緩過去了,才将頭輕輕磕在她肩上,“我胃痛。”
“嗯?”
看莫赴晚瞪眼,易千森繼續和盤托出,“我根本吃不了辣。”
她呆了。
就這樣還跟她風生水起解決了六盤菜麽。因為嗜辣,莫赴晚基本點的都是重口味那一挂的。很下飯。對不能吃辣的人,也很殘忍。
愧疚更甚。
也忘記了推開他,莫赴晚根本沒察覺自己在對待身體接觸上是多麽的因人而異。
“對不起。”她輕聲道歉,攪亂了易千森的呼吸。
片刻後,耳邊一聲輕笑。
然後是一句絲毫不保留的話,“現在的你,真的很可愛。”
瞬間臉紅,這種近似呢喃的語氣加上話裏的誇獎,真的讓莫赴晚扛不住。
易千森順勢伸出了雙手,将她摟住,很正式地回應,“沒關系,因為是你。”
“毫無戀愛經驗”“芳齡十九”的莫赴晚同學瞬間慌了,掙紮了下,力道比在賀舟面前輕,卻仍然失手打到了他很脆弱的胃部。
易千森悶哼了聲,有朝她滑倒的趨勢。
伸手接住了重量比她大了的不少的易千森,他的臉從莫赴晚脖子處擦過,她清楚感受到了幾顆水珠的停留。
不是眼淚。
那只能是汗水了。
已經痛苦到這個地步了嗎?
仰頭,身為始作俑者的莫赴晚認真打量着易千森,看見他淺淡的唇色,鬼使神差想贖罪,“吃了辣犯胃病還是不要忍了,容易穿孔,去醫院吧?”
“不去……”
“為什麽?”
“不喜歡那個地方。”
“……那怎麽辦?”
“不是有個更近的地方麽?”
“嗯?”
“你家。”
“……”
“家裏有胃藥麽?”
“有的。”不想承認自己也經常被最愛的辣椒禍害,莫赴晚手上加大了力度,扶住易千森。
在他吸第二口氣的時候,莫赴晚決定好心撿了他回去。
就賭一次。
賭她自己的眼光,賭易千森的人品。
不會讓她不願意的事情再重演。
慶幸自己下午剛打掃過房子,莫赴晚将易千森丢到沙發上,從桌上翻出了一個新水杯,用熱水燙過,才遞到了易千森面前,又蹲着在電視櫃旁邊找胃藥,口中念念有詞,“我這裏只有一種常用的,應該沒過期吧。你看看,如果不合适的話,我就去小區外的藥店買。”
接了一杯水,和胃藥一起讓易千森看。
他點點頭,靠在沙發上,表示沒問題。
“那你先吃藥,我去煮粥,很快的。”又落了一句,莫赴晚奔到了廚房,不給易千森回答的機會。
他揚起了眉,笑,低頭吃藥。
原來過去的她是這個樣子的,懂得照顧自己,懂得照顧別人。但還是被生活壓得起不了身,只能被賀舟用道德上的幫助捆在一起,直到再也無法接受這種現狀為止。
一杯熱水和藥下去,胃裏的翻天覆地好了許多。
易千森以手蓋住雙眼,做短暫休息。耳邊一直留意着廚房裏的動靜,她走來走去,她在洗東西,她在拿碗。如此的好聽和家常。
原本以為賀舟的這個舉動會讓莫赴晚走遠。但似乎反而給他一個驚喜。
心裏一直無法輕易承認的就是,莫赴晚生命裏最難熬的時光,在她身邊的人不是自己。而現在,上天賜給了他時空穿梭機。那個嬌憨卻勇敢的小姑娘,近在眼前。
“易千森,喝點粥啊。”
端着小碗,莫赴晚坐到他身邊。沙發凹陷了一塊,易千森立刻睜眼,移開了手,接過帶着溫度的粥。
就是簡單的加了些花生和紅豆,他卻捧在手裏攪拌。
“能不能,跟我說說,我們……之間的事?”
“嗤——”
“你笑什麽啊?”
“等我先吃完你煮的東西好不好?”
莫赴晚點點頭,覺得空氣裏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她剛才的反應完全是下意識的,如此自然。好像在易千森面前根本不需要強裝什麽。
嫌屋裏太安靜,她幹脆打開了電視,正好在播美食紀錄片,調低了音量,莫赴晚開始看主持人傾心講解如何做出正宗的鹵肉飯。
到放芝麻醬的時候,易千森放下了碗,擦了擦嘴,又喝了一口白水,才轉頭看莫赴晚,“想聽什麽?”
她糾結地抓住了靠枕上的流蘇,擺弄着。什麽都想聽,關于自己看上的男人,又或者是兩個人之前到底有多親密。
最後小心翼翼扔了個炸彈出去,“我們到哪一步了?”
如此排斥賀舟那個吻的她,如果跟易千森已經享受過魚水之歡的話,那麽這份感情的确是她無法質疑的。
易千森的眼裏飛過了片刻笑意,他移開了視線,很淡定,“你左邊胸口上有兩顆痣。”
明明身邊的人端坐筆直,莫赴晚就是從他唇角的弧度裏看出了點什麽。仔細品了下他的那句話,莫赴晚耳垂陡然燒了起來。她伸手捏住,嘟囔自己是沒事找事。
“婚禮策劃公司都找好了,地方也找好了,甚至連蜜月的路線我都計劃過了。只要你點頭,我們就能立刻結婚。但是……”
他聲音如一塊石子扔進了水中,泛起了莫赴晚心湖漣漪。
一切都安排好了。
原本以為是最安定因素的她,反而成了最大的變數。
然後他是給那些人依次打電話取消了預約嗎?在別人試探的口吻裏還要裝作若無其事地說我們還需要再考慮一段時間嗎?心裏是不是也覺得原來失望就是一瞬間的事啊。
莫赴晚掐住自己的手指,惆悵地想,原來的她,肯定會答應的吧。
“別亂想。”
一雙大手覆過,将她解救出來,在紅印處徐徐撫摸着。
同時繼續開解她,“但是這件事讓我更加确信了,我的妻子,必須是你。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都代替不了,只是想想,我就已經心理和生理同時排斥了。”
莫赴晚咬唇,壓下絲絲笑意,同時抓住了重點,疑惑,“生理排斥…………嗯??”
“硬不起來。”
她輕咳了幾聲,為對方的雲淡風輕和不講道理。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想要做點什麽啊。
易千森放開了她的手,往上而去,拂開了她的劉海,露出熟悉的眉眼,喃喃低語,“不要擔心,這些都不是問題,你只要交給我。你不許去跟賀舟打交道了。”
“可是……你的病還得他來治啊。”
“我可以去國外。”
“一手資料都在我們醫院。”
“你等不起嗎?”
輕輕搖頭,莫赴晚很認真,“這句話該讓我問你。”
“你等得起我嗎?”
“全國只有SPTC擁有反催眠和藥物新療法,國外不過也只有兩家醫院。然而,我過去的檔案,都在賀舟那裏。他要是不放手,我這輩子都只能是這個狀态。你願意嗎?”
午飯時,張臻輕巧的一番話,此刻拿出來,卻重如崇山。
對于相愛的人來說,浪費的一分一秒都是最無奈的事。而他們這對一方情深一方空白的人,又該怎麽看待這個燙手的山芋呢。
易千森的手穿過了發絲,落到她後腦勺,将莫赴晚摁到了自己的懷中,“這些都是小問題。”
“我的病可以放在後面,你的病,我們可以到國外去慢慢治。但我真的沒這麽大的心,再把你放回賀舟身邊了。”
擁抱的治愈能力如此強大,只是貼着溫熱的身軀,恐慌已消失了大半——關于未來的,關于記不起他的,關于自己的。
半晌沒有人說話,伏在易千森懷中。莫赴晚困頓不行,打了個呵欠。
他摸了摸她的頭,“困了嗎?”
“嗯……”聲音都飄起來了。
“睡吧。”
攔腰抱起,直接朝她卧室走去。
莫赴晚在睡眼惺忪中找回了一絲意識,“為什麽對我家這麽熟悉?”
她自己都花了一下午的時間來了解布局和設計。
扭開她的卧室門,易千森托着她,直到床前。彎腰将莫赴晚放下,她的手不依不饒還吊在他胳膊上,似乎在等問題的答案。
左手撐在軟綿綿的床上,靠近她的耳朵,“因為我在這張床上睡過。”
看到身下的人以光速用被子将自己包起來,易千森露了一絲笑。從櫃子裏扒出了床厚被子,老神在在地出去了,順手關了門,準備睡沙發。
躺上去,在黑暗與寂靜的雙重包裹下,反而無法安睡了。
現在的莫赴晚,最需要的就是他的保護。然而橫亘在之間要處理的事太多了。他需要細細梳理一下,回到了手裏的東西,絕對不會讓她再丢掉。
等易千森走了之後,莫赴晚去找了張臻。
為了避風頭,兩人選在了她家見面。從SPTC到莫赴晚家的小區其實很近,張臻打包了兩份麻辣燙作為晚餐。
莫赴晚自己做了海帶湯。
就直接開動了。期間兩人交換了下情報。
張臻:你的資料我沒找到,看來是被賀舟扣下了。
莫赴晚:易千森說會保護我,讓我不要跟賀舟聯系了。
對視了一眼,放下筷子。
張臻:卧槽?!
莫赴晚:什麽?!
異口同聲,“什麽情況!”
張臻夾了一塊花枝丸,“賀舟估計是怕你去國外治病,這個後手可真充分。”
莫赴晚夾了一片培根,“易千森的病是不是除了賀舟就沒法治了?”
繞來繞去,主角都是那個讓人牙癢癢的男人。
往筷子上卷着土豆粉,張臻突然笑了,“不過他今天精神看上去不怎麽好,還被他媽媽當着全院的人點名批評了。”
“是麽?”
莫赴晚吧唧了下嘴,突然想到一點,“賀舟他們家也算是名門了,如果他媽媽知道了這件事……會不會出現轉機?”
“你跟他媽媽接觸過嗎?人怎麽樣?像不像那種大義滅親的人?”
嗤笑了聲,張臻呼嚕着熱氣,“要接觸,那也是你,我這種前臺文員一般沒機會接觸到高級醫生。”
“那易千森的病……賀舟願意治麽?”
“相信我,他願意的。”
“嗯?”
“你們家易先生,有四個人格。每個人格都有關于你的記憶,賀舟肯定沒有把握,喜歡上你的是哪個人格,至少做了治療之後,易千森只剩下了主人格,那幾率就降低了許多,哪怕這一個人格都他媽不幸愛上了你。但是現在的你根本不愛他啊。賀舟不就完勝了麽??現在的問題是你怎麽勸易千森去接受治療。而不是聽他的話,縮在他身後,乖乖等易千森解決一切。你要知道,在賀舟眼裏,全世界除了你都不是問題。和你沾親帶故的,都要拎出單獨掂量。何況是你喜歡的人?他想把自己拖下水陪你,你能眼睜睜看着麽?”
捏着筷子,莫赴晚安靜地思考着張臻的話。
突然被塞了一塊魚豆腐在嘴裏,張臻對她笑吟吟地開口,“我說的這些話,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