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出海

毛泰久再一次坐在地下通道休息。

有點累,他靠在牆上,閉上眼睛,微微仰起了臉。

似乎有人走過,足音使得通道頂上的感光燈變亮,一束光直直的從上面打了下來,正好罩到毛泰久的身上。

燈光把他的臉部輪廓照射得十分清晰,讓他的臉看上去特別瘦,線條強硬而孤傲,長長的眼睫毛在他臉上投下陰影,奇妙地給這張冷酷的臉上保留了一分孩子般的純真。

毛泰久睜開了眼睛。他看着自上而下灑落的燈光,真像舞臺,一盞孤獨的聚光燈照在他身上,可惜沒有萬衆矚目,他就算是神,也只是個孤獨的神。

毛泰久習慣性笑了,神當然是孤獨的,和凡人從本質上就不同。

點亮感光燈的足音越來越近,一個穿着黑色大衣的陌生女孩子從他面前經過,放下一杯熱咖啡,對他說:“真可憐啊,是個瘋子!”

“瘋子”這兩個字紮入耳中,刺痛了毛泰久。

愚蠢的凡人,你們懂什麽?不過是一些可惜的羔羊,被命運擺弄着。

毛泰久有一點點生氣,他瞪大了眼睛,歪了歪腦袋,微微轉動着脖子。

他不喜歡殺女人,因為太弱了,但是這個女人挑釁他。

毛泰酒的手摸索着在地上尋找……壺鈴、鐵錘、刀,哪一樣都可以,但就是找不到。

一個三明治劈臉扔了過來,是個小胖子,然後是奶茶、咖啡、面包,所有在地下通道裏給過他食物的人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出現在他眼前,拿手裏的食物砸他。

“瘋子!殺人犯!惡魔!”

“他不配我們給出的善意!”

毛泰久狼狽不堪,一邊用手臂擋着臉,一邊大喊:“我沒有要,是你們自己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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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蝼蟻莫名其妙的善意,他才不稀罕。

圍着他的陌生人突然消失,毛泰久見到了一個熟人。

權正煥笑嘻嘻舉着手術刀走過來:“還說你不是流浪漢?你吃了她們給的東西,你明明和那些人一模一樣。”

毛泰久竭力否認:“我不是,不是,我和他們不一樣。”

權正煥臉色一變:“把心髒挖出來看看,就知道是不是一樣了。”他的兩個助手全仲基和李株赫撲上來按住了毛泰久,權正煥把冰冷的手術刀插進了毛泰久的胸膛,劃開皮肉,手伸進去把心髒掏了出來。

血淋淋的雙手上那顆紅色的心髒正在“撲通撲通”地跳動着,權正煥笑着說:“一樣的,沒有區別,你的心髒和他們是一樣的。”

“啊……”毛泰久大叫一聲,終于冷汗淋漓地從夢中醒來。

他的聲帶還沒有完全恢複,發出的叫聲嘶啞難聽。

毛泰久捂住咽喉,從床上爬起來,到客廳的藥箱裏找了一顆消炎藥,倒了杯水把藥吞下去。

吃過藥,喝了水,毛泰久感覺舒服了一些,他仰靠在客廳的沙發上,疲憊地揉着自己的臉。

這是他在這座房子裏度過的第二個晚上,又做了惡夢。

在這房子的頭一個晚上,毛泰久本以為能睡個久違的好覺,結果半夜驚醒。

他夢到被南在民那幾個人扔回了海裏,那些人說後悔救了他,毛泰久爬回船上,又被他們扔下去,爬一次扔一次,直至他在被海水淹沒的絕望感覺中醒來。

仿佛被那種感覺纏住了,後半夜毛泰久也沒能再睡着。

本以為自己并不害怕死亡,毛泰久這個時候發現,他還是會怕的。

但是夢到權正煥那個惡心的家夥又是怎麽回事?

毛泰久煩躁地拉開了睡衣的領口,早晚有一天,他要把那個讨厭的腦殼砸碎。

電腦提示音響起,毛泰久急忙起身進入書房。

他收到信息,釜山那邊的走私船願意接他的生意。

韓國南部有全國最大的兩個港口城市,一個是成運市,另一個就是釜山市,都有通往日本的海運航線。

之前毛泰久在網絡上購買情報,得知成雲出發的走私船已經全部被趙會長的勢力控制,他馬上決定改道釜山。

黑幫都有自己的勢力範圍,趙會長的影響力到不了釜山。

只是毛泰久對釜山的情況不熟悉,花了不少錢搜集那邊的情報,确信不會被黑吃黑,這才敢和釜山黑道聯絡。

另一邊,首爾國際刑警中心局,金英株長官的辦公室裏。

“知道錯在哪裏了嗎?”

金英株板着臉訓話,金娜娜背着手低頭挨訓,一邊口不應心地說:“知道了,我不應該擅自行動。”

回到首爾已經三天,大忙人金英株終于有空訓斥屬下,金娜娜還以為他把這事兒忘記了呢。

“你太不懂得保護自己了,懲治罪惡重要,但前提先是要保護自己,否則拿什麽和罪犯抗衡?”

金娜娜低着頭不言語,這道理她當然懂,她那天沖進去也是不得已,那個供體已經先和人家打起來了,她再不進去那人豈不是要吃大虧?

金英株結束了一番長篇大論的訓話後,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看着金娜娜這虛心受教,但堅決不改的樣子就火大,敲敲桌子。

“你在裏昂兩年,到底都學了些什麽?”

神游的金娜娜下意識回答:“攀岩、潛水、野外生存、□□射擊、反恐……”

“打住!”金英株撫額:“你是把自己當特種兵訓練了嗎?”

金娜娜笑了,解釋:“訓練項目可自選,還有很多文職項目,但是長官你知道的,我學那些不靈嘛,運動和博擊是我的特長。”

金英株無奈地看着面前笑吟吟的女孩子,她父母已經去世,如果她本人再有個閃失……他的良心實在過不去,現在真後悔引導她走上警察這條路。

“這次日韓聯合緝私行動我會帶着你,但如果你再有任何一次沖動的行為,回來以後……”金英株看着金娜娜認真地說,“我就會把你調到一個文職養老的職位,讓你天天坐辦公室抄資料。”

“啊?帶我去?”金娜娜先是驚喜,然後又哀嚎,“不要啊,長官,坐在辦公室裏我的骨頭會長鏽的。”

金英株被她給氣笑了,用手指點着金娜娜:“這還沒出發呢,你就……”

“啊,對啊。”金娜娜精神一振,她還沒有犯錯,于是立正後“啪”地行了個禮,“保證服從長官的命令,保證聽從長官的指揮。”

“去吧去吧。”金英株揮揮手,“和申恩雅去做準備,下午出發去釜山。”

金娜娜又是一個敬禮:“Yes,Sir!”滿臉是笑,轉身像只羚羊一樣跳着走了。

下午去往釜山的路上,坐在警車後排座的金娜娜摸出一張紙給申恩雅看。

申恩雅笑:“你還沒有放棄?”

“怎麽能放棄,是一個大活人啊,你說我把這個畫像傳到成運港警察局,有多大的機率能找到他?”

申恩雅抖開手上的A4紙,瞪大了眼睛:“……什……什麽呀?就這是那個供體的畫像?刑偵科崔鐘铉給你畫的?還是你從什麽漫畫書上撕下來的?”

紙上有個九頭身比例的青年男子,穿着黑色夾克衫,黑色長褲及黑色運動鞋,寬肩細腰翹臀長腿,這身材比例相當漫畫風格。那張臉也很不寫實,烏黑濃密的頭發略長,一半覆蓋在額頭,一半帥氣地飛揚着,男人有雙漂亮的桃花眼,戴着口罩,下巴略窄。

金娜娜無奈:“崔鐘铉故意畫成這樣,但身材比例大概準确,眼睛他畫得太誇張了,那個人實際的眼睛……”

金娜娜頓住了,要怎麽形容?實際上那個人的眼睛更好看,不是漫畫式那種誇張的大眼睛,但卻明亮有神,滿含渴望與期盼,那種感覺是畫不出來的。

“哈哈哈。”申恩雅把畫像拍到金娜娜手裏,“我看你別傳了,傳過去恐怕就徹底把成運港警察局得罪了,都會當你是開玩笑。”

“雖然不是百分百準确,但畫像和本人的相似度真的很高。”金娜娜抱着申恩雅的手臂搖,“不傳給樸組長也行,你不是和張警官關系好嗎?讓他留意一下。”成運港警察局的張警官上次開車送他們回首爾,路上和申恩雅相談甚歡,過後也一直有聯絡。

“好的好的。”申恩雅一口答應,“到了釜山我就給你掃描了發過去。難怪你一直惦記着,真要有人長成這樣那肯定是個大帥哥啊。希望你早日找到這位帥哥,讓我也開開眼,長長見識。”

“只看到眼睛就能确認是帥哥?”金娜娜笑着敲申恩雅一記,“萬一他唇突而且龅牙呢?”

申恩雅想象了一下,一拳捶到金娜娜胳膊上,“哎一古,你太壞了,破壞了我對帥哥的美好想象。”

金娜娜笑了,未了嘆了口氣輕聲說:“人啊,帥不帥的不重要,活着才重要。”

這時警車已經下了高速,駛入了釜山市的範圍,直奔港口而去。

一小時後,釜山警察廳和首爾國際刑警中心局聯合組成的緝私船隊和快艇隊就先後向着公海的方向開過去。

同一時間,毛泰久也登上了一艘從釜山出發的走私船。

離開住所之前毛泰久化了個老妝,他塗黑了臉,粘了假須,把鬓角和額發染成花白,再戴上眼鏡。他自己動手化出來的妝雖然不盡人意,但不細看的話,也能糊弄過去,最後捂上帽子圍巾口罩,再配上低啞的聲音,像是個人到中年的病人。

然後他通過買消息的網站叫了一輛車。

三更半夜來接他的司機什麽都不問,收了他預付的一半車費後,開着車向成釜高速公路的方向駛去。

毛泰久插在羽絨大衣口袋裏的手一直握着槍。

車輛駛出成運市的時候,毛泰久的心情極為緊張,總感覺下一刻警察或者趙會長的人就會撲到車前,幸而一直沒發生他想象中的場面,他順順利利離開了成運市,六個小時之後,車子到達釜山。

毛泰久又等了一段時間,直到下午才在釜山一個碼頭登上了走私船。

船開出去一個多小時之後,船主把毛泰久從貨艙裏放了出來,讓他到客艙休息。

毛泰久給的錢多,因此得到的服務也比較好。

已經出了海,毛泰久對臉上糊了一整天的化妝品忍耐度就越來越低,他去衛生間把臉上的粉底和黑粉都洗掉,之後發現取下來的假須因為浸濕的原因粘不回去了,索性把那玩意兒扔進了垃圾桶,反正到了日本就用不着了。

毛泰久擦幹臉上的水珠,戴好眼鏡,再把圍巾、帽子和口罩全捂上,從鏡子裏看過去,除了膚色略有變化,與洗臉之前倒也沒有太大的差別。

走私船在下午四點一刻駛入公海。

離開釜山時還是晴天藍海,但到這個時候,從天空到大海都變成了陰沉灰暗的顏色。

風也有點大,行進的船只在波浪的作用下搖擺着,擺幅會讓不常在海上人頭暈轉向。

毛泰久的心情又緊張起來,這鬼天氣,不會遇到大的風暴吧?

忽然有個小個子海員跑來對他說:“客人請到裏面坐,抓緊把手,我們要加速了。”

“怎麽回事?”毛泰久感覺大為不妙,果然海員下一句話就讓他渾身發涼。

“倒黴啊,這天氣還能碰上緝私船,在我們後面追着呢,船長要加速甩掉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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