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C24
常疏明第一反應就是打電話告訴胥河。
一瞥可知的親密,絕對不是什麽普通朋友,又故意選在胥河不來的今天見面,很明顯,可能性只有一個——胥河被綠了。
車還堵在原地沒動,人已經走遠了,手機停在通訊錄界面,常疏明按着方向盤,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冷靜點想想,常安會是這種人嗎?
每天笑得傻乎乎的話唠小太陽,真的會是個随随便便出軌的人渣嗎?
——也不一定啊,人性這麽複雜,在感情方面的價值觀和日常生活中的很可能互不幹擾。
那麽,一邊和同性談戀愛一邊出軌異性這種事合理嗎?
——誰知道呢,雖然不常見但也不是沒可能吧……
還有,這麽明目張膽親親密密地一起上街,就不怕被胥河發現嗎?
——萬一胥河傻呢,即使被撞見了可能也糊弄一下就過去了……
越想感覺胥河越可憐。
打電話吧?
不不不,等等,再等等。
也沒拍到照片什麽的,貿然打電話過去說這種事,胥河會相信嗎?而且被綠這種事,說不定還會傷到他的自尊心。長着一張霸道總裁臉,按套路應該拿着渣男劇本的人,怎麽會輕易接受自己被綠的事實?
還有,他要站在什麽立場跟他說?一個熱心的目擊市民嗎?開什麽玩笑,他跟胥河現在的關系,是酒後亂性後假裝不熟的前同事,這事從他嘴裏說出來,怎麽看都像是他居心不良、心懷不軌。
以及,有沒有那麽一丁點可能性,他們倆是那種說好了各玩各的互不幹擾的開放關系?這就完全可以解釋他倆日常相處不冷不熱的狀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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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這個應該不可能,看胥河接吻的時候那個笨樣子就不像是能游刃有餘地處理這種關系的人。
但是萬一……萬一呢?
堵成一長列的車總算開始動了,常疏明舒了口氣,把手機丢到一邊去,松了手剎。
算了吧算了吧,不關我事。
而莫名其妙被挂了電話的喬楷,只好一頭霧水地接着陪奶奶看電視劇。
奶奶呷了口茶,恨鐵不成鋼地指着男主角念叨:“你看看,劇情走向都這麽明顯了,也就這傻小子還看不出來。這年輕人哪,一到談戀愛的事兒上,他就傻得不行……”
沒人知道,次日下午常疏明看見胥河的時候心情有多複雜。
以至于他都沒辦法确定,胥河的臉色看起來這麽差,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
但他很快就發現并不是。
錄完出來喝水,他準備好跟胥河進行一天一度的互相點頭儀式,走近了才發現,他居然靠在沙發上睡着了,手機也滑落到了腿上,屏幕還亮着。
怎麽會這麽累?錄音室裏這麽吵,居然就玩着手機睡着了。
常疏明心下嘀咕,扯過擱在一旁沙發上的小毛毯囫囵給他蓋上。
胥河動了一下,沒睜眼,頭向沙發裏靠了靠。
錄完當天最後一段,常安站在一邊伸懶腰,嚷嚷着累死了累死了,導演還在倒回去聽剛錄的部分,打了個手勢讓他老老實實等着。常疏明拿着別人的臺本核對要改的地方,發現一處漏掉的,翻出筆來伏在桌子上改。
一旁窸窸窣窣的動靜,雜着醒時的呼吸,毛毯的花色從他的餘光裏抖落了下來,然後是胥河還沾着困意的聲音,“……下班了?”
常疏明手一抖,一個勾給抖成了個半圓。
左右都沒人,是在跟他說話。
他點點頭,很輕地應了一聲,“嗯,快了。”
胥河把小毯子疊起來,困惑地盯着它看了一會兒,似乎是想不起來自己什麽時候蓋上的。
常疏明還在改那個錯上加錯的字,就聽他又問了一聲,“感冒好點了嗎?”
沒有主語但指向明确,還是在問他。
“嗯……好了。”他轉過臉來,眼神一時不知道該往哪放,自然而然地就接上了腦內排練過好幾遍的那句話,“謝謝你的茶。”
胥河果然“嗯”了一聲,但并沒擡頭。不知道為什麽,他還在盯着那塊疊起來的小毯子看。
常疏明突然注意到他下巴上有一點沒刮幹淨的胡茬兒,并不奇怪,他看起來很累,疏忽了也正常。疲憊感像煙一樣萦繞在他身上,毫無道理地,竟讓常疏明覺得有些不尋常的溫柔。
這模糊的溫柔一确定下來,便像蠶一樣啃食着他的神經,于是他鬼使神差地,迅速在臺本背面的空白處寫了幾個字,戳了胥河一下,舉給他看。
上面寫着:我有事跟你說。
胥河好像不識字似的盯着看了半天,張了張嘴,繼而俯身接過了他手裏的筆,在那行字下面寫上了“現在?”
常疏明謹慎地看着他,點了點頭。
直到站在隔壁器材室裏,面對着胥河問詢的眼神的時候,他才意識到,他根本沒想好怎麽說。
怎麽才能在讓他相信的同時不傷害他的自尊心?
萬一他知道後難過得要命怎麽辦?
不管了,硬着頭皮上吧,“就是,你昨天沒來……”
“嗯。”
“我下班之後碰巧看見常安……和一個女生一起走。”
胥河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為什麽是一副還在繼續等他往下說的樣子?他沒明白什麽意思嗎?
只好再殘忍地補上一句,“……很親密的那種。”
胥河又“嗯”了一聲,然後點點頭,“是他女朋友。”
常疏明大驚失色,“你知道?”
胥河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知道啊。昨天是他女朋友生日。”
“……你不介意?”
胥河有點納悶地皺起了眉,“我為什麽要……”
常疏明急了,“可是你不是他……是他……”
說不出來,胥河善解人意地給他補全,“是他表哥啊。但我也沒必要管這麽多……”
“……你是他表哥?”
胥河對他的吃驚感到詫異,“你不知道嗎?”
“我為什麽會知道?”
胥河感到匪夷所思,“因為……大家都知道啊。”
是的,大家都知道。
“大家”包括錄音室裏其他配音員和工作人員,包括胥河的粉絲和常安的粉絲,以及對他們稍微有一丁點了解的路人,但不包括常疏明——聽過胥河所有作品,買過他所有CD,還和他配了一整季動畫并和他酒後亂性過的常疏明。
因為,他把胥河給屏蔽了。
常疏明試圖垂死掙紮,“可、可是我從來都沒聽見過他叫你哥。”
“我只比他大兩個月,他從來就沒叫過我哥。”
好了,現在靜下來了。
“所以,你不知道我是他表哥……”帶點猶疑的總結。
常疏明在這個延長的,待續的猶疑裏發現,胥河眼裏有一小簇火被緩慢地點燃了。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像個不耐熱的杯子,在盛接他的眼神時變得緊張而易碎。
胥河終于把話續上了,他非常認真,不帶一點調侃意味地問:“那……這幾天你都不理我,是在吃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