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
全天壽也不認得,只是瞪大了眼睛細看。
風塵卻識得這路掌法,他曾聽廣渡講起過,北地關外有一路掌法,似只為破槍而生,叫做千手瘋魔掌,專破槍、棍、戟等長兵器。只因這種兵器最怕被人抓住,一抓之下便威力全失,有人說是北國胡人所創,用來對付南宋岳飛所創的岳家神槍。岳家槍法在中原流傳極廣,所以這路掌法便也在北國傳了下來,不過卻非胡人不傳,而這陽關盜不知為何會使這路掌法。
千手瘋魔掌每一式都是專門為克制岳家槍中的招式而創,段文博卻哪裏知道?這“統一六合”乃是岳家槍中極厲害的一招,如果是岳飛親使,火候到家,倒也不怕這千手瘋魔掌,岳家槍法乃是一套極高明的槍法,包羅極廣,北國胡人于武學方面到底粗疏,這路掌法雖能克制岳家槍,卻也是因人而異,倘若是岳飛遇到創這路掌法之人,雙方半斤八兩,最多誰也傷不了誰,但段文博的這套岳家槍法連六成功力都沒學到,自然是相形見绌。
六個掌影抓向六個槍尖,只聽卟的一聲輕響,六個槍尖合為一個,六個掌影也合成一個,而槍在掌心,再也動彈不得。
段文博猛力回抽,奪不動槍,複又盡力前刺,亦不動分毫,槍尖宛如鑄入了生鐵之中,絕難撼動,他心中又驚又怒,一時僵在當場。
陽關盜冷笑一聲,單臂一振,段博文只覺得有股大力傳到,震得虎口發麻,拿不住槍杆,銀槍呼的一聲已被對手奪去。陽關盜一揮手,銀槍槍杆在前,槍尖在後,由開着的窗子飛入大雨之中,直直的插進一株兩人合抱的大樹,對穿而出,槍頭上的紅纓兀自不住的顫動。
店中衆人見了陽關盜這等威勢,心驚不已,要知道段文博雖然年輕,但從六歲起,也已在這條槍上浸淫了二十年,頗有不凡的造詣,如果說陽關盜打倒盧擒虎是以怪招取勝,不足以服衆的話,那一招之間就奪下段文博的銀槍,卻是貨真價實的本領,沒有半點取巧。一時間店中寂寂無聲,只聞段文博粗重的呼吸。
陽關盜的目光轉到全天壽臉上,全天壽活過一把年紀,大風大浪也算經過不少,識人無數,但覺得此人的眼睛盯在臉上,如同一把冰砂灑來,又痛又冷。他不由心底裏一陣寒涼,知道今天是不能善罷的了,暗想:如果我再輸了,三家也不必去見賢莊,直接回老家算了。看來前面的來人也都被他搶去賀禮,無顏前去,所以路上才這般冷清。說不得,只好用陰招了。
他素知江湖門派之中,于“聲名”二字極為看重,為何本派聲名而不擇手段的大有人在,自己縱使用下三流的手段逼走或殺了此人,出于休戚相關,盧擒虎與段文博也一定不會說什麽,定然守口如瓶。至于那兩個鄉下兄妹,不像是武林中人,大可不必擔心會走漏風聲,壞了鳳翔門的威名。
想到此處,便堆起一張笑臉,抱拳道:“閣下果然神勇非常,接下來全某想要領教幾招,你劃一個道兒吧。”陽關盜冷笑:“随你便,怎麽打都可以。”全天壽道:“我想領教閣下的掌力,閣下敢不敢應戰?我們三掌定勝負如何?”
陽關盜木然點頭,道:“鳳翔門號稱‘镖掌雙絕’,十八枝鳳尾镖,三十六式翻天掌,哼哼,在我看來,不值半文錢,你要比掌力,那就出掌吧。”
他身子動也沒動,仍舊直直立着,單掌翻起,立在胸前。全天壽力凝掌間,平平一掌擊出,波的一聲雙掌相交,陽關盜紋絲不動,全天壽卻是後退了一步。
大凡這種比試,力強者勝,全無機巧在內,衆人看過一掌,就知道全天壽的內力遜色不少。全仲年叫了一聲:“爹……”全天壽一揮手,叫他不要多言,雙掌運力,雙眼圓睜,連兩腮也鼓了起來,躍身而前,第二掌呼地打出。
陽關盜見他是雙掌擊來,自己也是雙掌迎上,眼看四掌就要相交,猛然間陽關盜臉色一變,雙掌在電光石火之間變成鷹爪之形,分別劃了半個圈子,叼住了全天壽的手腕。全天壽立時臉如死灰。
衆人見他并不擊掌,不由得全都叫出聲來,有人大叫:“不要臉,有本事對掌啊……”
陽關盜并不理會旁人,使一招分筋錯骨手,喀喀兩聲,卸脫了全天壽腕骨,然後用力一擰,全天壽疼得慘叫一聲,關節受損,痛入心脾。全仲年紅了眼睛,吼叫着撲上來,一腿踢向陽關盜。陽關盜看也不看他,飛起一腿将全天壽踢出去,然後手腕一翻,手指尖竟已多了一枝黑漆漆的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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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枝镖形式奇特,镖尖成鳥咀形,而镖尾則如同開屏的鳳尾,正是鳳翔門的獨門暗器鳳尾镖。只不過何時到了他的手裏,誰也沒看清楚。
全仲年一見鳳尾镖,心頭一怔,但身子已躍起半空,勢難再止,只覺得腿上一痛一麻,落下地來,那枝鳳尾镖正插在他大腿上。全仲年下盤無力,單腿跪在地上,如同向陽關盜求饒一般。
到此時衆人已都明白,全天壽對掌為名,暗中将毒镖藏在袖中,欲在對第二掌時飛出,暗算陽關盜,但陽關盜的一雙眼睛極為敏銳,竟看了出來,全天壽害人反害已,自己手腕關節大損,便接回去也不能完全複原,以後雙手再也不能提握重物了。
陽關盜這一腳踢得極重,全天壽飛出丈外,滾倒在地,只聽嘶啦一聲,撞破将那個用白布圍成的雅室,飛了進去。
眼看那雅室裏就要湯汁四濺,碗盞碎裂,但雅室中最外首背對衆人的一個漢子居然動也不動,只用肩膀在全天壽背上一頂,全天壽一個身子竟然被直送上半空,撞破屋頂飛了出去。
接下來只聽嗵的一聲,房子震了震,顯然是全天壽落下來,砸在屋頂上,他身子較輕,并沒有砸爛屋椽,只是橫在屋頂上。
鳳翔門的弟子全都驚惶失措,有人跑出去搶救全天壽,有人将全仲年抱起在一邊,七手八腳的為他敷上獨門解藥。其中一名弟子背着一個大箱子,剛要跑出去幫忙,被陽關盜彈出一根筷子點倒在地,封了穴道。陽關盜冷笑:“識相的都把東西放下,老子雖不殺人,但平生最愛割人舌頭……”
此言一出,屋子裏的人都不敢動了,生怕步盧擒虎的後塵。
陽關盜震住了衆人,這才慢慢回身,盯着那角落裏的一桌人,緩緩道:“原來此間還有高人……”說着他舉步向那七人走去,那七人頭也不擡,似是對眼前發生的事恍然不覺,只是低頭吃喝。
屋子裏突然死靜一片,只聽到陽關盜緩慢的腳步聲,一下一下,如同重鼓敲在衆人心頭,段文博早瞧出來,那七人武功非同小可,陽關盜找上他們,多半要有一場惡戰。
此時陽關盜離那七人已不及五步了,突然他一聲清嘯,縱身倒躍而回,五指如鈎刀一般,向英蓮的頂門抓下去。
這一下突起變故,人人以為他要與那七人為敵,哪知竟是攻向英蓮,顧風塵也是猛吃一驚,再想救英蓮已是不及,但他不愧是少林寺第二輩中的弟子,果敢決斷,危急之中不慌不亂,右手二指伸出,疾點陽關盜脅下“章門穴”。不救已而攻敵,乃是圍魏救趙之法。
陽關盜咦了一聲,像是極為驚詫,右爪忽地從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翻回,閃電般抓住了顧風塵的手指。顧風塵恐他一扭之下,自己二指齊斷,便用一招“單風貫耳”,左拳橫砸對手耳門,同時右手二指回抽,手肘曲起,撞向敵人前胸。這一招疾若電閃,如果陽關盜不放他手指,耳門前胸要害難免被擊中。
果然陽關盜左掌拍出,與顧風塵左拳一對,砰的一聲,顧風塵連同腳下的凳子一起滑出三尺,陽關盜倒飛五尺,飄然落地。
這幾下兔起鹘落,快似電閃星飛,鬼魅飄忽,二人在電光石火之間,施展了指、爪、掌、拳四種手法。其中有攻敵,有救援,有自守,攻得淩利,救得高明,守的穩固。看似旗鼓相當,但一個身在空中,揮灑自如,一個腳踏實地,全力應對,相比之下,陽關盜要高明得多。
顧風塵單掌平胸,喝道:“閣下也算得是高人,卻出手偷襲一個小孩子?不害臊嗎?”
陽關盜冷然道:“你用的少林派內功,有點門道。可也不是我的敵手。”方才二人拳掌相交之下,他已試出顧風塵的內力雖然并不算太高,但精純剛正,當世除了少林派以外,并無此等內功。
顧風塵冷笑一聲道:“顧某是練過幾年功夫,但內力與搶人錢財、暗算傷人的本事,都不如閣下。”陽關盜也不動氣,只是冷冷一笑,道:“如此說來,你別的本事要強過我了?說出來聽聽,是什麽?”
顧風塵知道對手是在向他挑戰,但他不願多惹事端,便強忍下這口氣,拱手道:“我兄妹去投親,并不是賀什麽壽,身邊窮得只剩幾文銅錢,想來閣下也看不上眼……”
他這麽說,實際上是向對方服軟,如果換了別人,肯定會罵幾句軟蛋膿包,不會再為難他了。可這陽關盜卻是一條道跑到黑的家夥,又有偷窺之癖,食“盜”之祿,便忠“盜”之事,他早已盯準了英蓮身邊的包袱,如果不看上一看,只怕三天三夜睡不着覺。
陽關盜瞟了他一眼,道:“服輸了也好,我不為難你們,把包袱給我看看。”顧風塵看了一眼英蓮,英蓮抱着包袱直搖頭,心道那幅畫我自己都沒看過呢,更不可以讓別人看,這是外公親口叮囑的。
顧風塵看了她的神情,便知此事要糟,正想着,陽關盜冷然一笑,踏步而上。
顧風塵知道他要向蓮兒出手,一股義憤之氣油然而生,擡手叫道:“等一等,我與你比試比試。如果我贏了,你便如何?”
陽關盜站在他面前五尺外,道:“我看用不着比了,你不是我對手,強撐下去也撈不着好處。如果你贏了,老子非但不動手搶你們的包袱,而且從此不在這條道上出現。”顧風塵定定心神,暗想:既是如此,那便讓他瞧瞧我的手段,只不過他的武功高深莫測,這比武的道道兒可要好好挑選……
陽關盜見他不語,以為他害怕,冷笑一聲:“還是讓開了吧……”顧風塵向外看去,雨已不知何時停歇了,彤雲開處,半個紅彤彤的太陽露了出來,陽光透過窗子将衆人的影子投在地上。他看着影子,突然眉毛一揚,冷笑道:“既是要比,由我來劃道兒,是不是?”陽關盜傲然道:“當然,老子還能欺負小孩兒不成?劃道兒下來吧,只要是比試武功,老子都接着。”
顧風塵大聲道:“我乃武林中的無名小卒,以前在少林寺做過幾天俗家弟子,學藝不精,勉強能給這位仁兄過招,就算贏了也是僥幸,只要各位給作個見證,免得有人輸了不認賬……”衆人都看過陽關盜的武功,覺得這小夥子有點吹大話,因此應者寥寥。
七人中一個綠衣美婦揚聲笑道:“好啊,我來做個見證,誰輸了不認賬,我用馬鞭子抽他屁股。”
陽關盜急不可耐地道:“廢什麽話,比什麽?”顧風塵看着西沉下去的太陽,大聲說道:“我要與你比試面壁,你敢不敢?”陽關盜聞聽,怒笑道:“你以為老子是三歲小孩兒?不要說面壁,只怕老子一閉眼,這些家夥便趁機帶着寶物溜了……”
顧風塵哂笑道:“小人之心,畢竟可笑。你以為在座衆人都如你一般視錢如命?他們更關心的是自己的名聲,你放心,打死他們也不會逃的。”
陽關盜哼道:“可面壁不算武功,便真的面上三年,又怎知誰輸誰贏?”顧風塵道:“我們比試面壁,看誰能在手腳身子都不動的情況下,将自己的影子嵌入牆壁內,先嵌入者為勝。”陽關盜道:“就這麽簡單?那就來吧……”
說着二人皆盤膝坐在北牆下,顧風塵坐在陽關盜左側,雙手合十,眼睛卻瞟着後面窗外的陽光。
屋子裏靜如墳墓,心跳的聲音都聽得到。那神秘的七人也停了吃喝,饒有興味的看二人比試面壁。江湖中雖然無奇不有,但這般比武衆人還是頭一次見。如果将自己的影子嵌入牆壁,唯一的方法是用高強的無形內力撞破土牆,這種功夫并不少見,凡有高深內力的人都可以做到,但這些人都明白,顧風塵的內力,似乎遠不及陽關盜。
果然沒過半盞茶的功夫,陽關盜面前的牆壁已然凹出一個人形的坑,再看顧風塵那邊,牆壁絲毫沒有變化,看來這場比試,顧風塵是一敗塗地了。
突然聽到一聲大喝,陽關盜凝聚內力,猛地爆發出來,轟的一聲,他面前的牆壁出現了一個人形的洞,外面的清風吹進來,衆人都是精神一爽,但馬上意識到一件極不好的事。
面壁三年圖破壁,現在陽關盜面前的壁已破,顧風塵便輸了。
陽關盜冷冷一笑,道:“現在如何?”顧風塵哈哈大笑:“你輸了。”陽關盜怒道:“你敢不認賬……”顧風塵一指牆壁,道:“我們比武以前,是如何講定的?”陽關盜道:“誰的影子先嵌入牆壁,誰就算勝了,現在……”他向着牆上望去,突然口舌大張,說不出一個字來。
原來在這半盞茶的功夫裏,影子在牆壁上已發生了位移,由于顧風塵坐在陽關盜左側,太陽西沉,二人面向北牆的影子便随着移動,現在顧風塵的影子已移到了那個破洞之內,而陽關盜的影子卻已到了邊上,那裏仍舊是一片灰牆。
顧風塵道:“我的影子已嵌入牆壁,你的呢?”
英蓮在一邊跳着腳大笑起來,陽關盜只氣得七竅生煙,自己全力運功,到頭來竟是為人作嫁,自己将自己埋入坑裏。對方一絲氣力都沒用,輕輕巧巧便勝了。他怒發道:“小子使詐……”顧風塵怒道:“男子漢大丈夫,贏得起也輸得起,你說我使詐,我可是連一個小手指頭都沒動過,現在你請吧,記住方才的話,別在這條道上出現了。”
陽關盜緩緩點頭,額上青筋暴起,顯見得氣憤填膺,但又偏偏無法發作。他盯着顧風塵,拍手道:“不錯,不錯……”他一邊拍手,一邊起身向後退去,突然猛一扭身,已轉到了英蓮身邊,一腳踩上她的腳面。
這一腳雖然沒用力,但英蓮哪裏受得了,腳骨差點被他踩斷,痛得跳了起來,雙手捂住腳,原地亂跳。顧風塵怒吼一聲:“你幹什麽……”還沒等他出手救援,陽關盜單腳一起,靴尖上突地彈出一截刀尖,亮晃晃地劃向英蓮背後。
裂帛一聲響,英蓮身上背的包袱被劃破了,裏面的東西掉了一地。
顧風塵已顧不上搶東西,一個縱身将英蓮抱在一邊,怒吼道:“言而無信,好不要臉。”陽關盜冷然一笑:“我只說過如果輸了,便不‘動手’搶你們的包袱,可沒說過不‘動腳’啊。”
說着,他用腳一樣樣将地上的物品踢開檢視,見都是些破衣服等物,唯一能入眼的就是那幅畫。陽關盜用靴尖的刀子挑斷畫軸上的細繩,單腳一踢,将那畫踢向屋頂,畫軸嘩啦一聲展開了,顧風塵猛然躍上,去搶那畫,而陽關盜動作也極快,身子倒旋而起,一連四腿,踢向顧風塵。
顧風塵只好随手擋架,但無論如何搶不到那畫了。
便在此時,衆人眼前突然黑影一晃,有人已如鬼魅般掠到,夾手将畫軸搶了去。陽關盜猛吃一驚,轉頭看去,見那搶畫之人正是神秘七人中那頭罩黑紗的。只見此人仔細地端詳着畫像,一雙執畫的手雖然也戴着黑紗手套,但手指纖細修長,竟然像是個女子。
陽關盜暗自吃驚,心道自己久歷江湖,居然從沒見過這等身形手法,簡直快得不可思議。他目光閃了幾閃,猛然欺身而上,一掌拍了過去。這一掌綿綿軟軟,輕輕浮浮,仿佛全無勁力,但那黑衣女子的衣角竟已被掌力激起,飒飒而舞。
顧風塵認出他使得乃是武夷派絕學“游龍掌”。這種掌法不單純只是掌法,以游龍為名,是因為二十四招掌法中尚包含着四招龍爪勁,可以在剎那之間變掌為爪,厲害非凡。
眼見黑衣女子只要舉手招架,陽關盜變掌之際,龍爪勁便要将那畫一碎數片了,耳邊響過一聲哭喊,正是英蓮,顧風塵不由得大呼晦氣,甚至不敢去看英蓮的臉色。
而那黑衣女子動也沒動,仍舊全神貫注地盯着那畫,陽關盜掌至中途,早有一人迎上,舉手揚起一個大大的皮帽,罩向來掌。陽關盜縱橫天下,見多識廣,但也從沒見過以帽子做兵器的,眼前這帽子大得出奇,兩顆腦袋裝進去都綽綽有餘,可除此之外,也并沒什麽特異之處。
卟的一聲悶響,這一掌打中了帽子,但陽關盜只覺得自己的千百斤氣力如同打進了天空中一般,全無作用,那帽子中間如同波浪翻湧,一圈圈向外擴散出去,帽檐抖動幾回,便恢複原狀了。
陽關盜舉頭看去,身前站定一人,正慢慢将帽子戴回頭上。若單瞧這帽子,多數人會覺得帽子的主人定是一個大頭鬼,但一見之下,不由得瞠目結舌,原來這帽子主人的腦袋比常人的拳頭也大不了多少,五官全擠到了一起,居然也分得井井有條,真的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看來上天造物,确是鬼斧神工,不可捉摸。
小頭人這帽子一戴上去,頓時如同饅頭上蓋了鍋蓋,一個腦袋半點也露不出,連脖子都遮沒了,只見兩個肩膀扛個帽子,那情形十分滑稽。但陽關盜卻瞪大眼睛,滿是戒備之色,問道:“這是什麽兵器?”小頭人嘻嘻一笑:“來呀,打得過我就告訴你。”他在帽子裏說話,聲音便有些發悶。
陽關盜冷哼一聲:“倒要試試!”他猛一低身疾沖過去,兩個拳頭如暴雨一般打出,仿佛他猛然多生了七八條臂膀一樣。
店中諸人看着這種情形,都暗自倒吸口氣,心道:幸好他方才沒有用這種招式跟我招呼,否則只怕他一輪急攻下來,自己就要變成冰雹打過的爛西瓜了。
可那小頭人居然像如受清風,如仰晨露一般,身子動也不動,雙手連揮,毫不費力地接了下來。
陽關盜猛然大喝一聲,一拳中宮直進,勢大力沉,幾乎将全身之力都凝在這一拳之中,小頭人嘻嘻一笑,右拳直伸,迎向來拳。
他的手一直都縮在袖子裏,這一出拳,旁觀衆人都咦了一聲,大為驚異,原來他的拳頭居然大得出奇,足有常人的兩個大,竟似比自己的腦袋還大了不少。
只聽砰的一聲,雙拳相擊,勁風四散,連屋頂都似乎震了震。
陽關盜的身子如同被巨浪抛起,向後飛去,若不是他輕功了得,背心已然重重撞上牆壁了,饒是如此,等他穩住身形之時,背心距牆壁已不及兩寸。
再看小頭人,居然動也沒動,只是那個拳頭還伸着,顧風塵細看一眼,發覺那拳頭似乎不像是人的皮膚,而有點像魚肚皮,發出銀白色的光。
陽關盜立定身形,眼睛如同死魚一般突着,怒視小頭人,卻不發一言,雙手在空中虛劃幾字,顧風塵看得清楚,那幾個字是:“你用幾分功力?”小頭人看不到他畫字,沒有回答,一邊的綠衣美婦道:“他用了四分力……”
小頭人居然只用了四分力,便将這獨行大盜的全力一擊盡數消解,而且還重創了對方。
陽關盜點了點頭,突然身子一翻,從窗子躍出店外,頭也不回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