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2)
他出沒無蹤,想要得回,也是難事。”紅菱兒道:“得回逆天譜,有我便夠了,你們幾位要準備大事,務必用心。”
幾人一齊拱手:“請教主放心……”
便在此時,突然殿外一陣喧嘩,然後砰砰幾聲,有人動上了手,接着便有人長聲驚叫,亂做一團。
紅菱兒一皺眉,鐵芙蓉道:“我去瞧瞧。”周錯最愛打架,也跟了出去,而雪無痕與舍得道人動也沒動,仍舊與紅菱兒商議方才之事。
鐵芙蓉與周錯到了殿外,見守衛們正圍住三人交手,看樣子對這三人頗為忌憚,只在外圍呼喝,不敢上前。而圈中躺倒三四名守衛,都是臉色漆黑,中毒甚深。
二人來到近前,向守衛們一揮手,讓他們退後,然後向圈子裏看去。
圈中三人鬥得正酣,一人便是顧風塵,另二人一個是鶴發童顏的老翁,一個是滿頭青絲,容貌蒼老的老妪。正是赤陽仙與白陰仙。
但見陰陽二仙怒氣滿面,全力進攻,而顧風塵則輕松寫意,随手揮灑,每拍出一掌,便撞的二人後退兩步。若換作別人,明知對方內力高過自己太多,早已知難而退,可陰陽二仙卻是一般的脾氣,死纏爛打,陰魂不散,明知不敵,可一口氣憋在心裏出不來,直比死還難受,所以仍舊不顧性命地猛攻。
顧風塵原本心中恨極了這陰陽二鬼,方才二人也不知從哪裏突然便冒了出來,殿間守衛見了,上前阻擋,被二人打倒兩個,守衛們齊上,二人突然從袖底噴出一股黑色煙霧,立時毒倒了幾人。
陰陽二仙再向前來,正與顧風塵迎面遇上,二人都是一愣,齊道:“你還沒死?”顧風塵笑道:“好像沒死。”白陰仙道:“為什麽?”顧風塵道:“別問我,我也不清楚。”
陰陽二仙心思相通,突然猱身而上,按住了顧風塵雙肩,惡狠狠地道:“你幹得不壞啊。明着替我們去找仇家,暗中卻請來厲害幫手,不但把那丫頭搶走了,還燒了我們的萬花谷。”
顧風塵被二人按住,倒也不怕,哈哈一笑:“你們說我請厲害幫手,親眼看到還是聽人傳言啊?如果聽人傳言,你們便信了,那是人雲亦雲,沒有絲毫主見,如果親眼所見,那便說個清楚,我請幫手時說過什麽,許過人家什麽,或者花了多少銀子,必須一一道個明白,否則,便是空口誣陷,論律也要當庭打上四十板子。說啊,說啊!”
陰陽二仙被顧風塵一陣搶白,弄個不知所以,如果承認是聽來的,便說明二人沒有主見,可又沒親眼看到,只得強辯:“我們親身經歷,還有假麽!你走後沒兩天,谷裏便來了兩個厲害高手,不是你請的,還會是誰!”
顧風塵道:“那你們為何也在這裏?”
赤陽仙道:“我們自然是一路追來的,難道是他們綁來的?哼,天下又有誰,能降服得了陰陽二仙。”
顧風塵心懷坦蕩,雖然在二人手中吃過極大的苦頭,可痛苦一去,時日一長,便不挂懷,暗想蓮兒是紅菱兒手下人所救,你們盡管去找,與我關無關系。只不過你們如果再想抓蓮兒為質,顧某可不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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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他便說道:“你們忙你們的,顧某去那邊散心,觀觀風景。”
他舉步要走,不料白陰仙手指一翻,扣住了他的脈門:“想走?速速帶我們去找那丫頭。”顧風塵道:“那丫頭是紅蓮教的人救的,與我無關,你幹嘛不去找他們?此時他們便在殿內。”
白陰仙道:“我偏要找你,你定然曉得那丫頭的住處,快帶我們去,不然讓你再多吃些苦頭。”
她一說這話,顧風塵不禁恨起,暗想我已不計較,可你們還要恃強淩人,說不得,只好請你們吃些苦頭了。想法他一運氣,一股純陽內力湧撞過去,将白陰仙五指彈開。他沉聲道:“你若再來相逼,我便不客氣了。”
白陰仙被他內力一撞,居然手指酸疼,失聲叫道:“哎呀,小子原來裝傻,功夫好得很啊……”二人當然不知顧風塵的際遇,因此不論深淺,上前展開猛攻。
顧風塵輕描淡寫地便阻住了陰陽二仙的夾擊,他并不想殺傷二人,只求他們別來糾纏自己便罷。可二人死攻不放,心下便焦躁起來,又見地下躺倒的幾人,臉色越發漆黑,再過片刻,勢必性命不保。他本是少林僧人,佛門弟子,雖然被逐出寺院,可向善之心半點不減,暗想自己纏鬥時間一長,這幾人不及救治,定會斃命,自己豈可見死不救!
想到此,突然吐氣開聲,雙掌運上七成力道,呼呼幾掌,将陰陽二仙壓得喘不過氣來,驀地他雙手一錯,使招少林小須彌手,分別扣住了二人肩頭,喝道:“別再鬥了,不然我讓你肩頭粉碎。”
陰陽二仙沒想到他內功如此深厚,打鬥時一直催動袖底的毒粉,想要毒倒顧風塵,不料自己的內力被對手壓得死死地,毒粉竟是半點也透不出來,幸虧他二人浸淫毒物日久,毒粉不至反噬,否則也早已如地下躺倒的幾位仁兄一般了。
此時二人被扣住肩膀,只覺一股壓力傳來,幾乎立足不定,知道顧風塵所言非虛,要捏碎他們的肩骨,實在比捏碎一個蛋殼還容易,不由得對視一眼,長嘆一聲,不再動了。
顧風塵道:“拿解藥來。”赤陽仙道:“你中的毒,沒有解藥的。”顧風塵道:“不是救我,是救這幾位躺倒的。”
赤陽仙道:“他們麽?這有何難!”說罷手掌一翻,幾根閃亮的針射出去,分別釘入幾人的氣海穴。
顧風塵一愣:“我要你解毒,你為何……”赤陽仙得意地道:“我就是解毒啊,難道替他們針灸祛寒麽!”
果然那銀針一射入,慢慢地開始變黑,而那幾人的面色,居然在恢複正常。過了半盞茶功夫,銀針已變做通體烏黑,白陰仙上前抽去銀針,那幾人睜開雙目,翻身而起,竟似從未中毒一般。
顧風塵見了,心底倒也十分佩服。他雖然久在少林,從不用毒,可江湖上用毒的法門,也聽師父說起過:中毒如山倒,解毒似抽絲。但凡施毒者,都是下毒易,煉毒難,而解毒更難。即使有解藥,中毒者也需要靜養些時日,才可完全恢複。似陰陽二仙這般,毒來如泰山崩倒,毒去如長河奔瀉,眨眼之間,便渾似平時,果然是毒物一門的大行家。
此時各人罷鬥,顧風塵也退在一邊,周錯與鐵芙蓉便上前幾步,問道:“兩位因何上山便動手,傷我教衆?”
白陰仙道:“我們來找一個丫頭,知道是你們藏起來了,識相的就趕緊交出來,免得陰陽二仙忿怒,把你們的黃山毒做黑山。”
這話倒也新穎。
鐵芙蓉一笑:“原來兩位是天上的神仙,有如此大的神通呢。”
赤陽仙似是沒聽出語中的嘲諷之意,十分得意:“天上的神仙呢,我們目下還不是,不過那也是早晚的事。”白陰仙冷哼道:“胡說什麽,先讓他們交人。”赤陽仙道:“怎麽是胡說,你我自稱陰陽二仙,以後升天,定然也是位列仙班,先告訴他們知曉,也不妨事啊。”
二人以毒物相抗,争了一輩子,時間一長,弄得處處争先,唯恐落于對方之後,因此口中也不相讓。
周錯冷笑一聲:“二位上得峰來,無半點禮數,把我紅蓮教視若無物,未免不知天高地厚,先接我一拳。”他聽了幾人的對答,早按捺不住性子,以他的想法,管它誰上來,先打倒再說,紅蓮教可不是任人都可以來胡鬧的。
他唯恐鐵芙蓉攔擋,說音一落,身子已搶到赤陽仙面前,一拳便打了過去。他見白陰仙是女子,不好動粗,因此選了赤陽仙做對手。
赤陽仙正在得意,沒想到他說打便打,擡眼一瞧,一個頭號的拳頭已到眼前,拳風刮得臉皮生痛,也不知對方用了多大的勁。他不敢怠慢,急忙縮頸藏頭,身子一弓,閃了過去。
哪知周錯一向便是得理不饒人的主,一招占先,後拳便至。赤陽仙被他拳風所逼,連退十幾步,居然連口氣也緩不過來,大落下風,不要說還手,只是招架這一輪快拳,已是頗為吃力,他想要招呼白陰仙幫忙,可剛一張口,拳風便呼嘯而至,自己忙于閃避招架,口中的話再也無法說出。
其實他便喊出來,白陰仙也無法來助拳,那邊鐵芙蓉早已與她交手數十合,二人鬥得極是兇險,都是進手招式,招招搶攻,并無一招回守,恨不得一招便将對手置于死地。二人都不回守,只是展開了身形,快似靈狐,對手攻來時,早已閃開,回手便是一招極兇狠的反擊。
四個人戰成兩對,一方拳風呼呼,勢大力沉,另一方以快打快,身法如電。再鬥過數招,猛聽幾聲斷喝嬌叱,然後砰然一聲大響,四個人中倒下了一對。
顧風塵看得清楚,周錯拳拳剛猛,一輪搶攻之下,已将赤陽仙逼到石階前,赤陽仙第一招失勢,便再也無法扳回劣勢,仿佛與棋藝遠高于自己的高手下棋一樣,對方出一招,自己便要應一招,毫無反擊之力。此時他腳下一虛,已踏落一級臺階,周錯虎吼一聲,身子側仰,雙拳齊出,用了一招野馬奮蹄,直擂赤陽仙頭臉。赤陽仙聽風聲便知道厲害,只要有一拳砸實,自己的臉勢必變成爛西瓜,可身後又是極陡的臺階,無奈之下只得雙足力蹬,由周錯頭上飛過。
可周錯等得便是他這一躍。
二人交手數十招,周錯都是以拳頭攻擊,從未動腳,此時赤陽仙跳到自己身後,冷不防他飛起右腿,踢向尚在半空中的赤陽仙。
赤陽仙大吃一驚,此時身在空中,無可借力,他可沒練過逆天神功,比不得顧風塵,這一腿踢個正着。幸好周錯也許因為不想殺他,也許因為腿上功力不及拳頭,只将赤陽仙踢得倒飛七尺,摔倒在地,吐了口血外,并未致命。
這邊分出勝負,另一方也見了分曉。
白陰仙見久戰鐵芙蓉不下,暗自心頭火起,見鐵芙蓉舉掌打來,身形轉動之間,右掌插到腰間,悄悄在鹿皮囊外一拍,張口喝道:“我來接你一掌!”将右掌一立,向鐵芙蓉的手掌迎上去。
她右掌拍鹿皮囊的動作極其隐蔽,眨眼間已将毒粉塗到掌上。她的皮囊并不像一般用毒之人,需要将手掌伸到裏面,才可以取出毒物使用,陰陽二仙的皮囊獨出心裁,将毒粉裝入後,用線将囊口完全縫死,只在上方用針刺出幾個小孔,平時毒粉絕不透出,使用時只需手掌一拍,毒粉便沾于掌上,極是厲害。
白陰仙滿以為對手絕無防備,哪知鐵芙蓉在紅蓮八駿中號為眼力最佳,此人久住天山雪峰,平時喜歡養鷹,竟也練就了一雙鷹一般的銳眼,數十丈外便落下一根針,也能看得一清二楚。白陰仙在她面前玩藏貓貓,當真是不自量力。
鐵芙蓉早見她手掌動作,又看倒下的幾名守衛,便知她毒物厲害,現在來與自己對掌,定然掌上有毒。想到此她裝作不知,掌去如風,絲毫沒有回縮的意思。
白陰仙心頭暗喜,暗道你只要一與我對掌,便着了我的道兒,先制住你,再向你的主子要那丫頭,不怕她不給。
想罷嘴邊露出了一絲冷笑。
可這絲冷笑很快,就變成了驚愕。
就當二人手掌即将相交之時,鐵芙蓉突然手臂一圈,電光石火之間的一剎那,手掌居然由白陰仙掌邊滑了過去,然後變掌為抓,扣住了白陰仙脈門。
白陰仙萬料不到對手竟然看破她的手段,未等變招,手臂已被制住,她本來就是以毒功見長,內力遠不如鐵芙蓉,立時覺得手臂酸麻,動彈不得。鐵芙蓉一招得手,後招疊出,運用天山錯骨手,卸開了白陰仙手腕,然後五指連揮,點中了白陰仙三處大穴。
鐵芙蓉飄身後退,場中唯餘陰陽二仙,一個倒地吐血,一個被點得不能動彈。
周錯一聲冷笑:“憑你們這點微末功夫,還不配上光明頂來撒野。”說罷他向幾名守衛一點頭,幾名守衛抽出配刀,圍了上來。周鐵二人不再回顧,向殿中走去。
顧風塵一見,知道紅蓮教要處死陰陽二仙,他雖然恨這二人,可畢竟參佛日久,不忍心他們死在眼前,便橫身攔住,道:“你們要幹什麽?”一名守衛見識過他的本事,知道顧風塵極不好惹,但命令已下,萬不可退,便道:“顧大俠請讓一讓,免得濺到血,污了您的衣服。”
顧風塵道:“你們要殺人?”
周錯聽他的意思要插手,便冷笑道:“這是我紅蓮教的事,顧大俠是外人,我看還是随處觀觀風景,養養傷勢。”
顧風塵道:“我也恨此二人,但從未想殺他們,更何況紅蓮教與他們無冤無仇,為何一定要殺?”鐵芙蓉道:“他們上得山來,便傷我守衛,為何殺不得?”顧風塵道:“可這些守衛,并未死傷一人。”
鐵芙蓉笑道:“如此說來,若想殺一個人,只有等到這人殺死別人之後,才可以殺麽?如果這人想殺的是我,我也只有等到自己被他殺死後,才可以殺他報仇?”
守衛們都忍不住要笑,顧風塵也是一呆。要知道他性子粗豪,口才并不見長,佛門講究五戒,貪嗔愛欲癡,與人口舌交鋒,便是犯了嗔戒,因此他在少林時,也極少與人争辯,眼下遇上了牙尖嘴厲的鐵芙蓉,顯然不是對手。
他一時無言,守衛們已湊到陰陽二仙身邊,赤陽仙雖然傷重,卻也還能動,他跳起來奔到白陰仙身邊,道:“被點的哪個穴道?”白陰仙道:“說了也沒用,你受了內傷,功力最多只剩下三成,解不開的。”赤陽仙道:“你怎知我解不開。快告訴我。”
白陰仙罵道:“老鬼,趁你還能動,快逃吧,以後替我與孩兒報仇。”赤陽仙道:“胡說,我們幾十年前,發過什麽誓來!你當我說話是放屁麽!”白陰仙道:“我就當是你放屁!你快逃吧,再不逃,我自斷心脈了。”赤陽仙道:“你會自斷心脈,難道我便不會!你要自殺,我便跟着。”
正說着,一名守衛的刀已經砍向白陰仙,赤陽仙跳過去架住那人手腕,卻被那守衛一腳踢倒,又吐了口血。此時另幾名守衛也搶到近前,刀光亂閃,眼看就要将二人分屍數段。
赤陽仙眼見勢危,拼了性命不要,撲到白陰仙身上,将她撲倒,自己的身子蓋到她上面。
數柄鋼刀挂定風聲,砍将下來。
忽聽砰砰幾聲響,四五柄鋼刀全都飛上半空,幾名守衛也飛了出去,倒地不起。再看陰陽二仙身前,已多了一個顧風塵。
他不忍看到這二人橫屍當場,所以縱身搶到,夾手搶過一柄鋼刀,運起神功,将另外幾柄刀全部磕飛,餘勁不消,守衛們站不穩身子,連退十幾步,仍舊收不住勢子,一齊倒地。
顧風塵單手握住白陰仙上臂,一股內力透入,将她被封閉的穴道全部沖開,叫道:“不要讓我救你們第二次,快快走吧。”
陰陽二仙知道此地高手太多,相比之下,自己人單力孤,不宜再鬥。便相視一點頭,便要下峰。
就在此時,突然從廣場一側傳來一個聲音:“大哥,你在這裏做什麽啊……”
這聲音嬌嫩已極,顧風塵心頭一驚,是蓮兒。
果然來人是蓮兒,她睡醒之後,吃了早飯,不見顧風塵,便下了小樓,四處尋找,很容易便沿着路徑找來這裏,眼見這麽多人在此,不知何故,正好顧風塵面對自己,一眼便看到,因此叫了出來。
這聲音在陰陽二仙聽來,仿佛雷擊電噬一般,二人齊齊回身,眼睛裏似噴出火來。
蓮兒在廣場一側,離衆人都有三四丈左右距離,陰陽二仙同時一伏身,腳下加勁,撲了上去。周錯與鐵芙蓉絲毫不慢,斜刺裏沖來,以他們二人的身法,比陰陽二仙有快無慢,當可搶到蓮兒。
但陰陽二仙畢竟也是成名人物,不同凡人,眼見身法不及對方,突然大喝一聲,甩出兩枚毒火彈,在空中一撞,砰的一聲炸成粉碎,紅色的煙霧立時彌漫開來,阻住了周鐵二人的側擊。
周鐵二人知道陰陽二仙的毒藥厲害,也不敢沖進煙霧中,只得後退。顧風塵喝了一聲:“蓮兒,閉氣。”但是已經晚了,蓮兒只覺鼻子裏聞開一股怪味,便身子一栽,人事不知。
白陰仙率先搶到,一把攫起蓮兒,她知道光明頂上好手太多,此時一搶到人,立刻飄身而退,赤陽仙與她心思相通,為她斷後,連甩出三五枚毒火彈,阻住衆人。
顧風塵有言在先,要送蓮兒找到母親,此時見她又落入陰陽二仙之後,怒氣填胸,心想此二人真不識好歹,我方才救了你們,眨眼之間便翻臉,真比翻書還快。蓮兒再次落入敵手,恐怕是兇多吉少。
眼見二人便要下峰,顧風塵怒喝一聲,搶上前去,一拳向赤陽仙打去,拳頭帶起的勁風,将毒霧激蕩得四處飄散。
赤陽仙知道厲害,就算自己不傷,也絕接不下他這雷霆萬鈞的一拳,急忙縱身後躍,退到白陰仙身邊,一把扣住了蓮兒的脖子,叫道:“你休要靠近,再走一步,我便擰斷她脖頸。”
顧風塵果然投鼠忌器,不敢再前進,暗想陰陽二鬼極為陰險毒辣,恐怕真的敢殺死蓮兒。
陰陽二仙見他不敢進逼,松了口氣,便向峰下退去。顧風塵哪裏肯放,他平素最恨被人要脅,此時暗自一咬牙,心道蓮兒落入敵手,這回 陰陽二鬼定會學乖,不容別人再救出,勢必要給她灌毒,如此一來,蓮兒身受的折磨遠勝于死。
他身中過陰陽二仙的奇毒,那種滋味至今想來,猶有餘悸,如何忍心讓蓮兒再受荼毒。同時也對陰陽二仙無比憤恨,心頭惡起,他本就是粗豪性子,此時內心怒起,哪管什麽前後,大吼一聲:“把人給我留下!”身子如同電閃,向蓮兒搶去。
這一聲大吼如虎嘯龍吟,山谷回音不絕,赤陽仙開始将他吓退,滿以為他再不敢上前,卻不料顧風塵說變就變,一錯愕間,對手已到了眼前。一只大手迎頭抓來。
赤陽仙反應也不慢,将蓮兒向白陰仙一塞,口中喝道:“先走!”随後一矮身,鑽到顧風塵肋下,一掌打向他左肋。出掌之前他已将毒粉沾于掌心,這一掌就成了毒掌。
若是換作別人,非得縱身閃避不可,因為赤陽仙掌力雖不太強,可毒性厲害。但顧風塵一來為救蓮兒,絲毫不顧及自己,二來他本身就自帶奇毒,此時一急之間,已将毒性運于掌上,整個手掌掌心突然一片烏黑,反手向赤陽仙迎去。
二人掌力相交,赤陽仙只覺得一股陰寒掌力襲來,居然将自己的手掌牢牢吸住,抽解不開。他大駭之下,想要飛肢來踢,卻覺得遍體酸麻,如墜冰洞。
如果他沒有受傷,或可抵擋一陣,可一有內傷,內力不繼,立時被這股陰寒掌力制得動彈不得。
那邊白陰仙見赤陽仙臉色立時變做雪白,知道不好,拖了蓮兒急步下峰,顧風塵一手吸着赤陽仙,大步跟将下來,沒幾步便搶到白陰仙身後,探手向白陰仙擊出一掌。
白陰仙反手一迎,砰的一響,被震退幾步,口角溢血,随後顧風塵第二掌已經打來。
白陰仙心頭雪亮,知道在此人面前,絕讨不好半點便宜,蓮兒受他回護,一旦這次被救,此生再難到手,幾十年的複仇大計,從此付于流水。
她心頭一痛,陰狠性子便發作出來,惡狠狠想道:我便殺不得正主,也要殺了這女娃子……
想罷居然不理顧風塵的一掌,右手五指如鋼鈎,向蓮兒頭頂上叉去。
顧風塵也大吃一驚,自己與蓮兒之間,正隔着白陰仙,他本來這一掌是攻敵必救,只要敵人回手一架,他便變掌為抓,搶回蓮兒,此時見白陰仙居然不理會自身,只求殺斃蓮兒,再想變招已來不及。白陰仙雖然內力比不上自己,可要抓碎蓮兒的頭顱,似乎并不太費力。
電光石火之間,蓮兒已是命懸一線。
便在此千鈞一發之際,猛見眼前白影一晃,一只手伸過來,輕輕架住白陰仙的五指,另一只手二指如槍,直刺白陰仙雙目。
白陰仙大吃一驚,急忙左手将蓮兒抛下,去抓那人二指。那人指到中途,卻倏地縮了回來,手臂一圈,将蓮兒輕輕接住。
顧風塵與陰陽二仙擡眼望去,只見眼前站定一個女人,白衣勝雪,白發如霜,站在那裏如同一枝傲雪的白梅,說不出的冷豔冰潔。
這女人看不出年紀,如果抛去那頭白發,絕對像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臉上不帶一絲皺紋,皮膚幾乎看不到血色,竟比白陰仙還白,陽光落在她臉上,就像照在一塊寒冰上一樣,閃起刺目的反光來。
白陰仙被她奪走蓮兒,很是不服氣,但回想起她那鬼魅般的身法,又有些不寒而栗,便問道:“你是什麽人?幹嘛搶走那女娃子?”
白發女子并不理她的發問,只是凝神看着蓮兒,用手輕輕撫摸着她的小臉,口裏喃喃地道:“像,真像……”
白陰仙有些惱怒:“像什麽!趕緊把女娃子交給我,不然讓你死得慘不堪言。”
白發女子這才輕輕擡起頭,道:“你有什麽本事,讓我死得慘不堪言?”她說起話來有股奇怪的韻律,每個字吐出來時,仿佛都帶着一股冰冷的寒氣,但她的聲音又是那般動聽,結合在一處,當真使人過耳難忘。
白陰仙見她對自己絲毫不懼,不由怒起,随手在臺階邊的樹上折了一段樹枝,那樹枝上還帶着綠葉,她也沒見如何動作,手臂一伸,樹枝向白發女子點去。
樹枝還沒碰到白發女子,只見枝頭的綠葉竟然在剎那間變做枯黃,居然自己落了。而整條樹枝也變成了枯樹,可見她使用的毒物,果然駭人聽聞。
顧風塵見識過二人毒藥厲害,叫道:“小心,有毒。”
不料那白發女子伸出手去,輕輕将毒枝握在手裏,口裏道:“雕蟲小技,也來我面前使喚!”白陰仙見她赤手抓住樹枝,心頭大喜,掌中內力催動毒粉,向對方攻去。
白發女子冷冷地看着,只見樹枝眨眼間變得枯黃,而且這種灰敗的黃色已傳到她的手臂上,她那雪白的皓腕也漸漸同樹枝一樣,變了顏色。
這種毒功确是駭人聽聞。
顧風塵眼見一股黃氣漸漸由白發女子的手腕處向上行去,轉眼間已到了手肘處,不由叫道:“我來助你運功,阻住毒氣,不然性命不保。”說着便要上前。白發女子淡然道:“不勞大駕,區區一點黃蠍粉,還要不了我的命。”
說罷轉頭對白陰仙道:“你也施為的夠了,還是省些力氣吧。”說罷另一只手手指一彈,彈出幾點露水樣的水滴,落在自己中毒的手臂上。說來也怪,那股黃氣一遇水滴,便如同露水見了太陽,飛快地萎縮下去,只眨眼間功夫,白發女子手臂便恢複正常,而且那樹枝居然也随之褪盡枯黃,泛出些青綠色來。
這下不但陰陽二仙目瞪口呆,所有在場的人全都瞪大了雙眼,方才發生的一切,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斷然不會想到世上會有如此事物。
大千世界,造化之奇,确是巧奪天工。
白陰仙見自己的黃蠍粉被破去,亦自心驚不已。陰陽二仙數十年來從未遇到過用毒之道高過自己之人,他們也自認是百年來江湖上用毒的奇人,此時見這白發女子輕而易舉地解了自己的法門,如何不驚。
一毒未成,白陰仙并不罷休,她周身上下總共三十六種毒藥,黃蠍粉絕不是最厲害的,只見她揚手扔到嘴裏一枚藥丸,随後把口一張,一股淡得幾乎透明的煙霧,向白發女子噴了過去。
這種毒藥叫做“吞雲吐霧夜來香”,是陰陽二仙的獨門毒藥,煉制成汁後藏于蜜丸之內,用時吞進口裏,蜜丸化盡,毒汁遇熱,馬上變成氣霧狀,從口內噴出,實在是防不勝防。
由于毒霧極淡,別人并未看到,可白發女子卻極是機敏,毒霧在白陰仙嘴裏剛剛噴出,她便覺察到了,此時她一手扶住蓮兒,另一只手揮起彩袖,只聞到一陣香風,立時将毒霧吹散。
陰陽二仙的這種毒霧極為厲害,雖然被香風吹散,只要聞入一絲半毫,立時暈倒,可是令陰陽二仙驚駭的是,毒霧一遇香風,便如同雪獅子向火,化得分毫不剩。各人鼻子裏只聞到香風,對于毒霧,仿佛沒有絲毫的反應。
這下子陰陽二仙都呆了,他們用毒數十年,不知毒倒過多少高手,但從未使出過這吞雲吐霧夜來香,只用些較差點的毒藥,便已成功,因此這種毒藥一直做為二人的秘密手段,從不輕用。而眼前這女子,居然只是随手一揮,便使自己一敗塗地,看來她的用毒功夫,遠勝于已。
現在情形極是尴尬,拼武功,決鬥不過顧風塵與周鐵二人,比用毒,眼前這女子仿佛天外飛仙,逼得自己不敢再出招,看來蓮兒是終究無法到手的了。
白陰仙不敢再用毒攻擊,此時顧風塵亦放開了赤陽仙,二人後退幾步,齊齊問道:“你是什麽人,也來壞我等好事。”
那白發女子并未開言,仿佛天底下的人,只剩自己懷裏的蓮兒,眼睛片刻也舍不得移動。
陰陽二仙見她不答,心頭又是害怕,又是氣憤,可摸不清對方的底細,一時不敢妄動,只得又問道:“你與我們有仇麽?為什麽不敢報名?”話雖強硬,可語氣已是平而又平。
白發女子仍舊不理,此時只聽臺階頂上一個聲音回答道:“她與你們也許無仇,可與我紅蓮教,卻是仇深似海呢。”
陰陽二仙擡頭看去,見紅蓮教八駿中的雪無痕,鐵芙蓉,周錯,舍得道人分列左右,中間說話的,正是紅蓮教主,紅菱兒。
顧風塵一直在靜觀那白發女子,此時聽紅菱兒一講,便問道:“她,難道就是蓮兒的生母麽?”紅菱兒道:“不錯,她便是秦雪衣,外號雪衣娘。”
聽了這話,旁人倒沒什麽,陰陽二仙卻臉色大變,齊齊問道:“你便是雪衣娘,那英天傲呢?”
一聽英天傲這三個字,雪衣娘擡起頭來,冷冷地道:“你們問他做甚?”白陰仙道:“他殺了我們的孩兒,我們要找他報仇。”雪衣娘道:“我若不知道呢!”
赤陽仙怒道:“你不知道誰知道!江湖傳聞,十幾年前的一晚,你與英天傲私奔到太岳派……”沒等他把話說完,雪衣娘突然眼神一寒,兩道冰刀般的目光射向赤陽仙,凜冽之極,随後那一頭瀑水般的白發霍然無風自動,飄揚而起,那情景極是詭異。
赤陽仙被她的目光吓得一呆,剛要把話接下去,猛見雪衣娘手指一彈,一點白光向他嘴巴射到。赤陽仙看得清楚,那是一柄白亮亮的小刀,他随手一迎,想用袖子卷住,哪知那刀極是鋒銳,裂帛一聲,已将他衣袖刺穿,小刀幾乎沒受任何阻礙,仍舊飛射他的嘴巴。
幸好赤陽仙武功了得,猛地一甩頭,向後兩個空心跟頭翻出去,小刀擦着他的鼻尖掠過,當真險到了極處。
只聽叮的一聲,小刀刺入一處石壁,居然深入寸許。
赤陽仙躲過襲擊,不由大怒,可轉頭一看那小刀,卻又奇怪地叫了一聲。
只見那把小刀并非金屬打造,而是一條完整的小魚兒。通體晶瑩透亮,看得清骨骼,可由它刺入石壁來看,簡直比真的刀子還要剛硬銳利。
這條小魚旁人不識,可雪無痕見多識廣,立時便認了出來,脫口叫道:“寒鐵魚!”赤陽仙聞聽,臉色大變:“寒鐵魚?難道世上真的有這東西?”
二人所說的寒鐵魚,是一種極為少見的魚類,生長于河湖之中,喜食水中的礦石,尤其喜歡寒鐵礦。這種魚将礦石吞進肚子後,石頭會慢慢消化,排出體外,可消化不掉的寒鐵,便一點點積存下來,随着魚身逐漸長大,寒鐵也越積越多,等到死後,屍體越發僵硬,可百年不腐。
寒鐵極其剛硬,卻是缺乏彈性,與魚身相合後,互為裨益,彈性與剛性都極佳,因此稍一煉造,立成利器。只是這種魚幾乎已經絕跡,江湖上幾百年沒有見到了,不想今日,竟由雪衣娘手裏發了出來。
雪衣娘這一擊沒有打到赤陽仙,便回手一扯,寒鐵魚飛回手裏。此時人們才看清楚,她手中有一條透明的線,纏在魚尾上,收發自如。
赤陽仙一張嘴巴幾乎合不攏來,這一會兒功夫,雪衣娘便用出了數種從未見過的奇異武器,他尚不清楚對手還有多少東西沒亮出來,因此一時沒有接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