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毛團暖暖

白疏羽突然在自己面前失去了控制, 流露出脆弱傷痛的一面,這讓蕭昀天既驚訝又心疼。在他再要說話之前,白疏羽擡起手臂, 用袖子快速地在臉上拂了拂, 轉身慌張地往門外走去。

蕭昀天沖着他的背影叫道:“皇上!”

他從床鋪上滾落下來, 追上去。白疏羽聽見動靜, 回頭看見毛團咕嚕嚕地向自己滾過來, 他心急道:“你跑下床來做什麽, 快回去休息!”說着伸出手,要把毛團抱回去。

蕭昀天卻只是認真地看着他:“皇上, 你想哭就哭吧!”

白疏羽一愣,張口就道:“朕沒有哭……”話音還未落,眼淚再度從他淺色地眼眸中溢出來,順着他精致的面頰向下滑去。

一滴, 兩滴, ……淚水宛如斷了線的珠子,大滴大滴地滾落下來。

在房間地角落裏, 白疏羽慢慢地蹲坐在地上,将他蒼白的臉龐深深地埋進袖子裏。在無人看到的地方,白國昨日的帝王終是強撐不住,索性便舍棄了堅強的表面, 痛快地哭泣出聲。他把這些天、這些年受過的所有苦苦強撐的辛酸、遭受挫敗的失落, 和遭遇背叛的委屈, 都統統發.洩.出來。

蕭昀天這麽久以來第一次看到白疏羽流露出這樣激烈的情緒。在他的印象裏,這位年輕的君王始終是有條不紊、平淡如水的, 在衆臣衆将面前,唯有時刻維持這樣一副不怒自威的姿态, 才有可能鎮得住這群心思各異的官場老手。

這樣僞裝的面具,他戴得太辛苦了吧。

皇帝伸出一只手,把毛團抱進了懷裏。他的臉頰埋進了厚實的皮毛,晶亮的淚水将毛團的身前浸得透濕。臉蛋完全埋在軟和的皮毛裏,白疏羽的泣聲被毛團的身體隐匿起來。

毛團伸出短爪,用肉墊輕輕地撫摸着白疏羽的長發。然後抓住白疏羽的手指,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身上。

蕭昀天向皇帝提議道:“皇上,你揉我吧!我……我身體軟,但是刀槍不入,怎麽弄都沒問題的。”

白疏羽把埋在毛團裏的臉慢慢擡起。他那雙淺色的眼眸近在咫尺,好似靜靜的湖水般清澈。蕭昀天與他對視着。

皇帝看着毛團,愣愣地問道:“真的麽?”

蕭昀天道:“這是真的。普通的物理性質的攻擊……也就是刀劍之類的,對我根本沒用,只有術法對我才有效。所以,皇上你就放心大膽地揉我吧!”

說罷,毛團眼睛一閉,小短爪把胸.脯拍得啪啪響,一臉毅然決然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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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皇上能開心,我毛團子豁出去了!

“噗哧……”

蕭昀天睜開半只眼。什麽情況?他剛才好像聽到……

白疏羽笑了。

雖然他內心的悲傷和重負還沒有消失,但剛才那一瞬間卻實實在在地被毛團兒萌到了,或者說——暖到了。

白疏羽抓緊了毛團的身子,把臉輕輕地貼到柔軟的皮毛上。毛團溫熱的身體讓他心裏也暖洋洋、軟綿綿的。

“毛團呀毛團,朕有些話也只能對你說,因為你不會說給別人聽。”他輕輕嘆了口氣,“如今,朕從都城內撤出,在莫家的地盤上暫居,貌似是安全的。部下們不說,但朕心裏知道,現在的朕不過是茍且偷生。”

他把毛團放回到床鋪上,自己則在床邊,背對着他坐下。

“白啓明的榮德鐵騎已經占據了都城,原禦林軍中也有部分他的人馬。而且,不僅僅是這樣,白國的軍隊中大多數被白啓明收買,而北方的強國——北界魔國的軍隊據說也已經入境了。”

魔國的軍隊入境白國?蕭昀天大吃一驚,“白啓明再怎麽說也是白國人,為什麽會把別國的軍隊引入到白國境內來?”

白疏羽輕聲道:“此前魔國使臣風舞陽入宮刺殺的事件,就是他和白啓明一道策劃的,兩人早早就互相勾結上。朕猜測,白啓明此次搶奪皇位,名不正言不順,必定迫切需要別國對其政權的承認和支持。而他和風舞陽交易的條件中,就有放對方軍隊入境這樣的條款。”

蕭昀天皺眉:“他讓風舞陽的軍隊入境,不會沒考慮到這樣做的風險。他會不會還想着利用北界魔國的力量來幫助自己追殺皇上你?”

“白啓明不做賠本買賣。他冒着這麽大的風險做這樣的事情,必定要有足夠的理由服衆。否則不單是他自己,他手下那群官員将士,以及白國的百姓,都不會答應。”

蕭昀天靠近白疏羽。他鄭重道:“皇上,我會好好修煉納魂訣。”

白疏羽側過臉來,在毛團的頭頂輕輕摸了兩下,“身為人類,卻不得不以異獸的模樣生存下去,你大概也很辛苦吧。”

蕭昀天想了想,說道:“皇上,我剛發現自己變成毛團的時候,确實非常驚慌又喪氣,還很不甘心被當成異獸來對待。但過了一些天,當我發現自己一時半會沒有機會變回人之後,我就努力使得自己接受這個事實,學着以異獸的身份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

白疏羽認真地傾聽着。蕭昀天頓了一下,繼續道:“我被莫将軍送進皇宮,來當一個供人娛樂的玩物,我之前心裏是很不樂意的。但是後來,我決心在衆多異獸裏脫穎而出,獲得皇上您的青睐。

當時我的想法,第一還是那句老話,‘既來之,則安之’。面對突然的變局,首先要調整好心态,不能急躁喪氣,怨天尤人。第二,也不能一直‘安’下去,毫無掙紮地接受現實并不會讓情況好轉。

因此,在變成毛團以後,我始終在努力尋找變回人形的機會……直到我從皇上你那裏得知‘納魂訣’的存在,也算是陰差陽錯找着了突破困局的方法。”

“你看,”蕭昀天轉動了一下圓滾滾的身體,“現在,雖然我依舊是毛團,但我已經向着變回人形而努力了。而且我确信,終有一天我能達成目标。”

白疏羽聽出,蕭昀天雖然在說自己變成毛團後的心路歷程,但仍是意有所指,好心地給自己提出建議。他抿唇淡淡一笑,輕輕在團子的頭頂揉了一把。頂部的呆毛被皇帝的手指壓得倒了下去,又豎了起來。

“朕知道了。”看毛團亮晶晶的大眼睛聚精會神地望着自己,白疏羽又輕聲說了一遍,“朕知道了。朕會振作的。畢竟……”

他站起身,慢慢走到窗邊。微微仰起臉,從窗外斜照入室內的陽光給他的背影鑲上淡色的金邊。

“朕一擡頭,就能看到白國的天空。”他道,“而足下踏着的,是朕的故土。”

一國之君,不僅意味着在這片土地上擁有最大的權勢,也必須擔起最沉重的責任。

蕭昀天輕輕舒了一口氣,他知道白疏羽很快會努力走出被打擊的挫敗感,重振旗鼓。

“你現在身體太過虛弱,承受不了靈識溝通給予身體的負荷,溝通就先到此為止吧。”白疏羽收起了自己的瞳力,“毛團,朕先走了。你在這裏好好靜養。”

“呼嚕嚕!”毛團雙手合十,晃動身體。恭送皇上!

白疏羽長發披散的背影逐漸遠去,蕭昀天望着他,怔怔地出了一會兒神。

送走白疏羽之後,毛團仰面朝天躺在床鋪上。相比起白疏羽的重負而言,他只需要加緊練成納魂訣即可。既是如此,他更沒有理由不好好修煉了。

閉眼呆了一會兒,蕭昀天集中精力,開始在腦內搜尋納魂訣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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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經了那場聲勢浩大的兵變之後,白國一夜變天。按照勢力範圍,白國目前被劃分為南北兩境。北邊是被昔日德王——如今自立為皇的白啓明所占據的都城及其周邊地區,南方則是目前原君主白疏羽所擁有的領地。南北兩境之間劍拔弩張,氣氛緊張。

白國,雪城。

華麗的皇宮經歷了那一場戰火之後變得滿目瘡痍。新入住的“皇帝”白啓明短期內召集了大量的勞工,連夜為其翻修皇宮。往日服侍白疏羽的那一批宮人被盡數清理,被火速換成了白啓明自己的親信。在其發動兵變後的幾日內,衆人晝夜趕工,終于為“新皇”重新修好了宮殿。

“呵……這裏才是朕的歸屬之地。”

白啓明自言自語着,語氣中透着洋洋自得,又帶有隐約的忿忿不平之感。

此時,宮人們聽從白啓明的吩咐,全部退了出去,獨留他一人在這空蕩蕩的宮殿和庭園裏來回走動。在龐大的皇宮內四處游蕩,白啓明邊伸手撫摩着宮殿的磚牆,欄杆,草木。

這裏,是他從十餘歲的少年時代便憧憬向往的地方,不想,在半輩子過去之後,他才終于憑借着周密的謀劃坐上了夢寐以求的皇帝寶座。

平心而論,白啓明并不覺得自己的舉動有任何錯誤。在他的心裏,皇位本來就是屬于自己的。只不過因為時運不佳,在數十年前的奪嫡之争中,他輸給了自己的親哥哥;而今日,多年的隐忍與積澱終于迎來了厚積薄發的時刻。自己的親侄子,白疏羽——那個羽翼未豐的年輕人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對手。

想到這裏,白啓明嘴角上揚。他走到正儀宮的皇位面前,把手伸了上去,小心地觸碰着那威嚴的寶座,在上面細細地撫摸,每一寸都不願放過。在朝上,他曾無數次盯着這張寶座看得出神,內心裏一邊詛咒着當時座上的他的血親君王,一邊對這皇位充滿着仰慕,甚至,在睡夢裏,他都會忍不住夢到自己有朝一日登上這皇位的情形。

現在,夢想終于成真了。

白啓明的眼裏,跳躍着興奮的火苗。他小心翼翼、無比虔誠地爬上了皇位——他日思夜想的寶座。

閉上眼,回味這種感覺。

“哈。”

忽然,不知從何處傳來了一聲詭異的輕笑。白啓明驟然睜眼,是誰這麽放肆,膽敢在此時闖入到這裏,打斷他享受這極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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