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師父領進山
清晨的驿館外, 皇帝的一隊車馬早已整裝待發。白疏羽立在其中一輛由麒駒拉着的車邊,身後跟着精神重新振作起來的夜莺,夜莺懷裏抱着依然在呼呼大睡的毛團。
望着向這邊大步走來的男子, 白疏羽莞爾一笑。
“師父, 早上好。”
“哎呀——阿羽你來啦?”男人邊哈哈笑着, 邊掂了掂肩上扛着的巨大包裹, “為師昨晚通宵沒睡, 去搞了不少好東西, 以備雪山之行使用。”他走到近前,打量了一下白疏羽。昨天在驿館, 白疏羽只穿着簡樸的便裝,而今日他換上了華貴的衣袍,一頭雪白的長發整齊地束在腦後,氣質大有不同。
“說起來, 阿羽都即位超出一年了。為師當年在宮裏的時候, 阿羽還是太子。如今,在正式場合下, 還是應該尊稱皇上比較合适。”
“您不必如此客氣。”白疏羽淡淡道,“無論白疏羽是何身份,是何地位,都永遠是您的學生。至于稱呼, 随意就好。”
“私下裏随意些, 在明面上, 老夫還是遵從規矩吧。”大叔笑了笑,目光落在白疏羽頭頂的鮮紅發帶上, “這發飾倒挺有風格。不是宮中之物吧?”
白疏羽抿了抿唇,“有人送的。”
白崖看了看他的眼睛, 沒有多問。目光越過皇帝的肩頭,看向身後站着的夜莺。
“看上去,氣色不錯。”
“白崖先生,謝謝您的藥草,效果非常顯著。”夜莺恭敬地行禮道。他躬身的時候,白崖便看見了他臂膀間抱着的那一團雪白。
白崖走上前去,在毛團軟綿綿的背上撓了兩下。
“呼嚕!”
毛團一個激靈,從甜美的睡夢中醒了過來。嘴裏嘟嘟囔囔了一陣之後,毛團揉着眼睛,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小毛團還沒睡醒?來,給你個好東西。”
毛團睜眼時,發覺白崖大叔的手裏拿着一個小紙包。他把疊起的紙包層層打開,一陣燒烤的脆香傳來,裏面是熱氣騰騰的烤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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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嘴張開,吃豆子啰。”
聞着那氣味是真香,毛團聽話地張開嘴,吐出長長的紅舌頭。
“喲,這舌頭真是夠長的。”看着那足有十多公分長的舌頭,白崖略驚訝,将紙包裏的烤豆子一粒一粒倒在毛團的長舌頭上。之後,毛團把舌頭卷起,把豆子送入口中,嘎嘣嘎嘣地咀嚼起來。
覺得好吃,毛團快速地咽下,然後再度伸出舌頭來,眼巴巴地望着白崖。
“如何?這是鳴城有名的小吃,幹脆豆,早起才能買得到嘚。”邊說着,白崖邊将剩下的豆子也倒在毛團伸出的長舌頭上。
“呼嚕……”蕭昀天吃得津津有味。這幹脆豆真是名不虛傳,又焦又脆,香噴噴的,可真好吃。
毛團吧唧吧唧吃着豆子的樣子讓白疏羽也看得入神。他轉而問白崖道:“師父怎知毛團會愛吃這個?”
“哈哈,為師也是頭一回見毛團。不過呢,這雪山上常年生活着一種異獸,模樣和毛團長得非常相似。之前老夫拿幹脆豆喂它們,被它們吃了個幹淨。便想着拿來給毛團吃着試試。”
“長得和毛團相似?”白疏羽問道,“那是何種異獸?”
白崖咧嘴一笑,“等到了山裏,皇上就知道了。”
“吧唧吧唧……”
咀嚼聲十分響亮,白疏羽好笑地看着吃得香噴噴的毛團,笑罵道:“早先用過膳了,現在又吃這麽多。你呀,整日吃吃睡睡,生怕自己長得還不夠圓麽?”
白崖擺擺手,“诶,吃得多才能長得好,又有何壞處。”
“呼嚕。”毛團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不多吃點東西,上了雪山又怎有力氣保護皇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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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崖跟着皇帝乘上了的車辇,車隊低調地向鳴城之外開去。此時天色還未完全放亮,街上人煙稀少。馬車在空蕩蕩的街市上快速地前行,不多時就出了城。
“還有三十裏路就能進山了。”白崖輕輕挑開車廂的窗簾,往外瞅了一眼。
“師父,您近些時都住在哪裏呢?”
“老夫啊,一直在雪山附近打轉,走到哪裏住到哪裏,沒有固定的居所。雪山上常有雪崩發生,或是猛獸出沒,近年來住在山內的人越來越少,我也只是偶爾才會進山。”
蕭昀天好奇地看着他。白崖是白疏羽的習武師父,而且還有着白氏皇族的血統,這樣貴為“國師”的人物這些年來卻一直遠離宮廷朝堂,默默無聞地住在偏遠的雪山附近,究竟是為什麽呢?
——難道,和白氏先祖封存于雪山中的秘密有關?
這麽一想,蕭昀天自覺頗有幾分道理。白崖突然出現在鳴城的驿館裏,顯然是為了給白疏羽進山做向導而來。對于全無雪山的事情,常年住在雪山內外的白崖更為熟知,由他這樣實力強又熟悉地形的人帶路,此番雪山之行将會輕松很多。
更何況,他還是鏟除“尾巴”計劃的發起者。
出城之後,蕭昀天感覺到馬車前行的坡度在不斷地升高,随着地勢的不斷上升,周圍的景致也逐漸有了變化。越是靠近雪山,人煙便越是稀少,植被中也出現了更多的針葉類。
“小毛團,想上來看看嗎?”
見毛團努力抻直了身子往外看,白崖大大咧咧地把它提了起來,讓它趴在窗邊往外看。
然而,剛探出頭,團子立刻打了個寒顫。——外面好冷!
見毛團猛地哆嗦了一下,白崖哈哈大笑:“小毛團怕冷嗎?雪山裏涼得要命,單憑你這一身厚毛,可能還不夠禦寒用的。”
這兒是真冷,比宮裏下雪的那幾天還要冷。毛團搓了搓爪,從車窗邊跳下來,縮在座上不再亂動了。白崖把那滾圓的身子翻過來,摸索着查看了一下毛團手腳上綿軟的肉墊,皺眉道:“手腳冰涼,這不是好事。禦獸印的陽氣深重的靈物,将納魂訣修煉到極致的體格能夠常年保持體表的火熱。你如今感到寒冷,是修為不足的表現。”
見毛團呆望着自己,白崖道:“體格若不足以抵禦寒冷,你便沒有資格上雪山修行,更不提召喚山中的神獸。在進山之前,先試着催動體內的力量,保持身體的溫暖吧。”
團子下意識望了一眼白疏羽。白崖笑着在它軟乎乎的背上捏了一把:“皇族體質本就偏寒,周遭環境愈是寒冷,體內真氣便愈是旺盛,和你恰好是相反的。所以皇上那邊,你不必擔憂。”
難怪之前和皇上同睡的時候,蕭昀天就曾明顯感覺到白疏羽的體表溫度極低。按照白崖的指點,毛團用小短腿支撐着直起身子,背靠着車座的椅背,像模像樣地盤腿打坐,開始了修行特訓。
“來,集中精神,把氣沉到丹田處。”
蕭昀天看了看自己圓滾滾的身子。
咳,請問……丹田在哪兒呢?
“哎呀,這可真是棘手。”白崖撓了撓頭發,手指在毛團滾圓的身子上摸索了一會兒,最終停在毛團鼓鼓的肚子上的某處,用力按了按。
“呼嚕嚕……”毛團忍不住顫抖起來。好癢啊!
“別動!”白崖在那滾圓的肚皮上拍了一掌,“就是這裏,把氣聚過來。對,深深地吸氣,把肚子鼓起來……”
在進雪山的上坡路上前進了半日之後,毛團的聚氣也做得差不多了,全身上下有一股神秘的暖流在緩緩流淌,令毛團兒冷得發顫的身子逐漸升溫,變得暖洋洋的。
“他靠近了。”白疏羽忽然說道。
蕭昀天一驚,随即反應過來,皇上所說的“他”,便是一路上跟着他們過來的黛卡。
“追了一路,快到目的地的時候,終于忍不住要動手了麽。”白崖冷笑一聲,“正好,老夫也正打算在這裏除掉他,以絕後患。”他對白疏羽說道:“阿羽你和衛官長,還有其他的影衛繼續沿這條路往山裏走,老夫先下車,把‘尾巴’給切了。”
白疏羽頓了頓,“追蹤者實力很強,師父您定要小心。”
“放心,在雪山裏生活了這麽多年,沒人比老夫更了解這裏的地形地勢了。”白崖笑着擺擺手,神色沉穩,波瀾不驚,“那‘尾巴’就算再無法無天,進了全無雪山,也得守着規矩,莫想着肆意妄為。”
白崖說話聲音低沉渾厚,中氣十足,給人以厚實的安全感,令人不由自主地産生信賴。
說着,白崖拍拍毛團的頭頂,道:“小毛團,準備下車了,跟老夫一塊兒去幫皇上斷後,嗯?”
毛團暫時停止了發功,紫色的大眼睛看看大叔,又看看皇上。白崖的安排是無疑是最優解,因為黛卡的目标一直是夜莺和白氏皇族,必将緊盯着白疏羽和衆影衛的一舉一動,而在追蹤他們的時候便自然會降低對其他人的警惕。
白崖提出要幫皇上斷後,蕭昀天自然是願意與他同行的,只是,他能做得到嗎?——黛卡的實力甚至強于夜莺,他從未在衆人面前露過正臉,卻依舊能令随行的官員們談之色變,行蹤不定猶如暗夜裏的鬼魅。
“怎麽,小毛團怕啦?”
要去阻截黛卡那樣至今連正臉都沒見過的強敵,蕭昀天不可能不緊張,然而他深刻地明白,若一直逃避下去,黛卡最終定會将他們斬盡殺絕。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無法置身于事外,他并不能因為敵人太強就索性放棄,任人宰割。
發現白疏羽的目光也落到了自己身上,蕭昀天默默地做了個深呼吸。
只聽呼嚕一聲,毛團朝着皇上舉起小拳頭,用力揮了揮,流露出堅定的神色。
“哈哈哈!”白崖贊賞地大笑幾聲,忍不住一拳下去,把毛團捶成了一張餅,“很有鬥志,這才像話嘛——男人就該說幹就幹!”
白崖把毛團裝進一只布口袋裏,整理了行裝準備下車。白疏羽輕輕握住了師父的手腕:“師父,多加小心。”
夜莺也鄭重道:“黛卡行動速度極快,擅長偷襲,白崖先生定要保重。”
“嗯,莫要擔心,老夫記好了。”白崖往車廂外快速掃視了一眼,确定了周圍的情況後,他小心地攀附在車廂的邊緣,把布口袋背到了背上。臨走前,他回頭對白疏羽道,“阿羽大膽地進雪山吧,有為師替你保駕護航吶!”
毛團也從布口袋裏探出小半個身子,對白疏羽呼嚕呼嚕地叫了幾聲。
皇上,就此別過!我定會凱旋而歸,與你在前方會合的!
白疏羽淡淡一笑。
“蕭昀天,朕在雪山頂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