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師父來了
“夜莺, 再吃點。”
“呼嚕,呼嚕嚕。”
又小半碗魚湯盛好了。毛團小心翼翼地推動着木碗,咕嚕嚕跑向衛官長的床邊, 用前爪費力地将湯碗高高舉起。
“別……呀, 仙團小心。”
看着毛團奔到自己榻邊, 用短短的小胳膊努力舉起了木碗, 夜莺趕忙翻身下床, 伸手接過來。他面色微紅地看向前方的白疏羽:“皇上精力寶貴, 您不必如此費心地關照屬下……”
白疏羽淡淡道:“數年前白國宮廷的體制确實欠缺合理性。換作是朕,不會下達幾個人中只準活一人的死板命令。這種做法無疑是平白無故地折損人才。”
蕭昀天一愣, 沒想到白疏羽和自己想到一塊兒去了。
“黛卡的事情,說到底是先皇時期留下來的體制缺陷所造成的。夜莺是朕的貼身随侍,這幾年你待朕究竟真心與否,朕都看在眼裏, 你不必背上心理負擔。明日朕的車隊便會進入全無雪山的範圍, 朕希望你能夠振作起來,完成任務。”白疏羽平靜地說道。
夜莺輕輕一震, 他的眼眶有些酸澀,趕忙垂下了目光。碗裏升騰起的袅繞蒸汽,半遮半掩地擋住了他的面頰。眼裏依稀閃過的水光,在霧氣之後若隐若現。
“謝皇上。”
夜莺端起木碗, 将熱乎乎的魚湯一飲而盡。看到他蒼白的臉上終于泛起一絲紅暈, 蕭昀天默默嘆了口氣。數年前, 夜莺的做法本意是為皇權減少威脅,但是以殺死自己的友人作為沉重的代價的, 做出那樣的事情之後的這些年,他都不得不受到良心的煎熬。
而就在前幾天, 自己下狠心殺死的好友莫名“複活”了過來,并決意向自己和皇帝複仇,這種失望又自責的心理确實會成為夜莺的重負。
“呼嚕。”
毛團搓了搓爪。既然如此,我來給衛官長表演個節目,放松一下吧。
在夜莺驚訝的目光下,毛團來到屋子中間,身子圓滾滾的,動作卻相當利索,它動作連翻了十幾個跟頭,然後倒立着,以兩只前爪撐住地面,短腿一蹬,陀螺一樣快速旋轉起來。
一旁白疏羽見了,撲哧一聲笑出來:“蕭昀天,想不到你還有此等絕技。以後朕或是朕的部下感到郁悶了,就請你出馬給人們解解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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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嚕嚕!”那還用說,跳街舞可是我的拿手好戲啊!旋轉中的毛團得意地踢蹬了幾下小短腿,不料卻因此影響了身體的平衡。只聽“咚”的一聲,毛團身子一歪,仰面朝天摔在了地上,滾圓的身子随着旋轉的慣性還滋溜溜打着轉兒……
耳邊傳來皇上開心的笑聲。蕭昀天攤在地上,懊惱不已:怎麽關鍵時刻就得意忘形,掉鏈子了呢?這下只怕又要成為皇上接下來半天的笑料了……
“喲喲,這個小東西是誰呀,這麽活蹦亂跳的?”
摔得兩眼冒星的蕭昀天突然感到腦袋一沉,自己已經被頭朝下,倒着提了起來。
“呼嚕嚕!”喂喂,怎麽回事,誰把我倒提起來了!
睜大眼睛一看,只見面前的是一張倒着的男人的臉。這突然出現的男人讓蕭昀天大吃一驚。發覺這男人抓着自己的屁.股把自己拎到了半空中,毛團氣得叫了一聲,一腳飛踢過去。
然而那男人眼疾手快,靈巧地避開了毛團的倒挂飛踢,還一把抓住那了毛茸茸的小短腿。
“喲,小短腿還挺厲害,可惜力道尚有欠缺。”
“呼嚕!”無賴,快放我下來!再不松手,我就電你了!
那男人把毛團揉圓搓扁地擺弄了好一會兒,才終于停了手,笑嘻嘻地放在了地上。毛團腳一着地,就沒命地往後逃去,慌裏慌張地躲到了皇帝的身後。團子緊緊地抱住美人修長的雙腿,從皇帝潔白的衣袍後謹慎地探出半個身子,紫色的大眼睛怒瞪着剛才把他玩得暈頭轉向的男人。
定睛一看,他才發覺那是個約莫四十歲的中年男人,面相很生,但那标志性的銀白色頭發,卻讓蕭昀天止不住地聯想到某種身份。
那白發大叔沖着蕭昀天“嘿嘿嘿”地笑了幾聲,接着,便朝白疏羽撲了過來。
“阿羽好久都不來看師父,可真是想死為師了!”
喂,做什麽!
看着大叔突然猛撲過來,把美人皇上結結實實地抱在懷裏,毛團頓時怒發沖冠,呼嚕嚕地大聲發出抗議。身猛地子一彈,毛團猛地撞上了大叔的小腿肚。
“呼嚕!”那男人完全不同于白疏羽和夜莺那樣體态偏瘦,長得高大威武,像塊大木樁一樣穩穩定在地上。毛團這一記火箭頭槌沒救下美人不說,自己倒被整個反彈了出去。雪白的身影在房間的上空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最終噗的一聲落在床榻上,摔得暈死過去。
白疏羽餘光裏看到毛團撞在男人腿上反倒被彈了出去,撞飛到了床單裏,他又好氣又好笑。拍了拍男人的後背,白疏羽總算從他的懷抱裏掙脫了出來。
“師父,多日不見。”
“哈哈哈!”男人粗犷地大笑了幾聲,又在白疏羽背上大力拍了幾下,“豈止是多日啊,都快有兩年沒見着了吧!唉……”他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徒弟,神色裏藏不住洋洋的喜氣,他半是贊嘆半是感慨道,“阿羽長高了這麽多,也愈發俊俏了,是個大美人了。”
聽到男人的話,白疏羽的耳根有些泛紅,“師父您別這麽說……”
這邊,毛團從迷糊間悠然轉醒,睜眼卻看見那白發大叔和皇上正談笑風生。團子立時怒目圓瞪,呼哧呼哧跑過去。它本打算伺機偷襲那大叔的後背,好在美人面前扳回一局,但那大叔的反應速度超出他的預料。還沒等它靠近,白發大叔忽然向背後伸出手,将毛團整個拎起來。
“哈哈,小東西,又讓我抓到了!”
蕭昀天:“……”
這漢子吃什麽長大的,怎麽這麽能耐!
卻聽白疏羽蹙起眉,道:“蕭昀天,你莫要鬧了。這位是朕的師父,白崖,白老先生。”
啥?毛團停止了掙紮,與白毛大叔大眼瞪小眼。
這大叔真的是白疏羽的師父?這這這,把五大三粗的漢子和纖細颀長的美人擺在一起,畫風也太突兀了吧!
大叔一咧嘴,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小毛團。”
不,我拒絕承認這個事實!
毛團身子猛地回旋,彈向空中,同時奮力使出一串連環踢。大叔微微一笑,似乎是不經意般地微微一動,竟神奇地避開了毛團小短腿所有的攻擊!
在半空裏回旋踢失敗的毛團失去了受力點,只得向下墜落。噗的一聲,滾圓的身子被白疏羽穩穩地接到了手裏。
“蕭昀天,不準再鬧了。”
就算白疏羽不說,蕭昀天也不會再貿然出擊了,因為剛才的一連串試探已經讓他确認了大叔的實力。能在如此近的距離內巋然不動,單憑分毫的差距精準地避開自己的踢打,這大叔的行事功力遠非他看上去的那樣粗糙!
毛團乖乖地趴回到白疏羽懷裏,不敢妄動。它搖晃着用後腿直立起來,雙手合十,對白崖作了兩個揖,以表歉意。
“呼嚕……”
“哈哈哈!”白崖大叔又爆發出一陣大笑,他轉而對白疏羽說道,“阿羽,你是從哪裏弄來了這麽一個有趣的小家夥當寵物的?太有意思了!”
白疏羽把毛團從上到下細細地撸了一遍。在溫柔的撫摩之下,團子悶悶不樂地閉了嘴,半眯着眼睛享受着皇帝修長手指的按摩。
白疏羽笑着回應男人道:“師父,這是霜雪仙團,也是禦獸印新一任的契約獸魂。”
“哦?”男人眼神頓時犀利了起來,“新任獸魂?”
毛團被他犀利的掃視看得頭皮發麻,背部的大半軟毛都驚得豎直了起來。蕭昀天深刻地察覺到,那目光當中蘊含着強大的靈力,這令他不由自主地繃緊了神經。
“哈!”
大叔拍了拍毛團的軟背,笑了起來,“這一代的獸魂可真是別具風格!”
相似含義的話白疏羽也曾經說過。毛團氣鼓鼓地望着大叔。這男人不就是覺得自己長得太過蠢萌、不夠威武嗎!以貌取人可不是好習慣呀喂!
“納魂訣……練到哪一步了?”
哈,這才是問到了點子上!白疏羽替他答道:“他的納魂訣已經基本練成,只是靈力的聚集還稍稍顯慢,馭獸之力運用得不夠熟練。”
“哦,這樣啊。”大叔撓了撓下巴,“這回進雪山,教它集中精力修行一段時間,應該會有顯著的提升。”
白疏羽淡淡一笑:“但願如此。”
“說到進雪山……”白崖大叔神色嚴肅起來,“阿羽,雪山裏最近也不大安定,時常有雪崩發生。據老夫推斷,應是雪山深處的某種奇異力量在不斷地發生劇變。山裏的居民們因此全都遷移到十裏開外了。在這個時日裏進山,一定要更加小心,做好更萬全的準備。”
“朕明白,一切準備事項由朕來完成,師父您只需幫忙帶路就好。”
“好,好。”大叔笑呵呵地站起身,“既然如此,阿羽你便早作準備吧。咱們明日就正式進山了。你多年沒回雪山,裏面早已模樣大變。而且……”
他把目光移向窗外,似乎是不經意地說了一句,“你們還帶了‘尾巴’過來?”
白疏羽神色一凝,點頭道:“是,貌似是個危險分子。”
“為何而來?”
“是為報仇吧。”
“哦……”大叔若有所思道,“複仇者嗎?那就在進山之前清理掉吧。帶着這麽個‘尾巴’,終究不好動作。”
蕭昀天隐隐驚訝,這大叔能在無人提及的情況下感知到黛卡的存在,還對将之清除的打算說得如此輕描淡寫,應該不是随意誇下海口。他既然能做白疏羽的師父,功力肯定在白疏羽之上,甚至真有可能和黛卡相抗衡。
白疏羽點點頭:“嗯,就這麽辦。”
大叔從座上站起身,拍拍衣服,“好啦,阿羽你在此休息,為師先回去了。”
白疏羽也跟着起身,“師父,多年不見,您忙過之後,咱們今晚喝點小酒,敘敘舊吧。”
大叔卻搖頭道:“不了,明個兒事情還挺多,阿羽你定要好好休整。”又對卧榻上半躺着的夜莺說道:“這位侍衛兄弟氣色不大好。老夫回去弄點藥草來,可以讓他早點恢複。”
“謝謝您的好意。”夜莺說道。
“好啦,這回是真的走了。”大叔晃晃腦袋,忽然又彎下身子,在毛團身上狠狠揉了兩把,“小毛團,明天見。”說着,便大搖大擺地朝着門外走去。
蕭昀天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心裏想着,這白疏羽身邊果真是沒有一個“正常人”……就連師父的畫風,也是如此清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