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反叛者
“呼哧呼哧……”
毛團仰面朝天躺在地上, 滾圓的身子不住地起伏着,大口喘着氣。另一邊,黛卡将白疏羽放在地上, 又伸手把懸崖下面的夜莺拉了上來。
“皇上!”夜莺剛一上來就焦急地向着躺在地上的白疏羽撲了過去, 但被黛卡無情地攔住了。
“皇上昏迷了, 得快些救治!”夜莺急道。
“得了得了, 你都自身難保了, 一邊歇着去吧。”黛卡惱火地搖搖頭, 手掌一擡,将夜莺推到了數丈之外。
他惡狠狠地威脅道:“老實躺着別動, 不然我就掐死這小皇帝。”
夜莺張了張嘴,但他最終沒說什麽,因為他看得出來黛卡對皇帝并沒有真正地抱以殺心,只是嘴上說得可怕而已。
見夜莺安靜地待在原處, 黛卡不太情願地蹲下.身, 查看白疏羽的情況。他像擺弄一只大布娃娃一樣地左右翻看着白疏羽的身子,探看他的頸部和眼皮之下, 然後得出了結論:“這皇帝沒死,活得好好的呢,就是身子太冷,沒什麽活氣兒。”
夜莺咳了兩聲, 對黛卡道:“既然如此, 勞煩你幫忙背一下皇上, 我們趕快到山下去。”
“在這之前,還是先來确保你的血沒流幹, 我可不想扛着一具死屍下山。”邊吐出冰冷的話語,黛卡邊打了個響指。一簇火光乍然浮現在他的指尖。
他轉過身, 把這束火光遞到毛團的面前。
“把這個拿好了,放在皇帝身邊,給他好好烤烤。”
“呼嚕?”
毛團和其它普通的異獸一樣,骨子裏對火焰有種本能的恐懼,更何況這人還要求它把這團火拿在手裏。它戰戰兢兢地看了黛卡一眼,立刻遭到了不耐煩的呵斥:“蠢團子,動作快點,你不想這小皇帝被活活凍死吧?”
“呼嚕……”咬咬牙,毛團伸出短短的前爪,接住了那捧小小的火苗。奇怪,看起來明明像是火焰,捧在肉墊上卻一點兒也不顯得燙手,反而很溫暖。
“行了,快拿去給皇帝烤,不過別挨着他的衣物,把他烤熟了可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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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卡揮揮手,毛團便颠兒颠兒跑到白疏羽身邊,捧着那團神奇的火苗,給他暖着身子。蕭昀天心裏明白,這黛卡盡管還是很不喜歡皇上,但是他嘴上不耐煩,做的事情卻是在幫助皇上——大概是看在夜莺的面子上才這麽做的吧。
不過,他能夠出手幫忙,真的是太好了。他們幾人在冰封湖泊和斬殺魔龍的過程中都或多或少受了傷,面對着刺客們精密籌劃的追殺行動只有被動挨打的份兒。而黛卡——先前這個敵人陣營的高手,如今能選擇幫助他們,不論他是處于何種動機,都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
另一面,黛卡正向着失血過多的夜莺體內傳輸着真氣。等夜莺臉上血色有所回複之後,他迅速地在旁邊的地面上畫好符文,以術法催動着療愈的符咒緩緩流入夜莺體表,治愈他身上被刀劍劃出的傷口。
夜莺看着男人滲出汗水的臉頰,輕聲道:“你的療愈術法……學得很好。”
黛卡悶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黛卡在夜莺身上按了按,發現傷口處的血基本上止住了,暫且松了口氣。
“沙沙沙……”
夜莺瞳孔一縮。黛卡也有所警覺,他直起身來:“追兵來了。”
他迅速抽出自己的刀,風一般地迎向前方圍堵而來的敵人們。山崖邊只剩下夜莺、毛團和昏睡的皇帝。在火光的溫暖之下,白疏羽慢慢睜開了眼。
“咦……這裏是?”
“皇上您醒了!”夜莺小聲喚道,“黛卡将您從山崖下方救起來了。”
白疏羽翻過身,看着毛團前爪上捧着的那一團火苗,心下了然。他伸出一只手,将毛團手裏的火苗接了過來,小小的一束火光在他的掌心裏慢慢地變大,照亮了漆黑的夜空,讓寒冷的空氣也變得暖融融的。
“蕭昀天,你可知師父去哪裏了?”
“呼嚕……”毛團抖抖身上的厚毛。白崖大叔好像是和夜莺一塊兒拖住敵人了,可為何出現在這裏的只有夜莺他一個?
白疏羽在原地喘了兩口氣,然後站起身,“朕得去找到師父。”
夜莺忽然叫道:“皇上,您看前面!”話音剛落,一陣嘩嘩的聲響傳來,正是之前一直未有音訊的白崖!他衣衫淩亂地自山崖下方爬了上來,白疏羽趕忙上前攙扶。
“唉,讓那幾個孫子給一直攆到了懸崖下邊,差點沒命上來。”
白崖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後是“嗷”的一聲慘叫。白疏羽這才注意到,他師父的腿上有很長的傷口,顯然是被利器所傷。
“嗷嗷……唉,疼死老夫了,唉……果然是老了,老了啊!這老胳膊老腿摔了兩回,都快散架了。真個遭罪……”
嘴裏喪氣地罵着,白崖還是利索地給自己畫了療愈符咒,治療的過程中他一直龇牙咧嘴地抽着氣:“嘶嘶……真疼!咦——對了,你們為何會待在這裏?其他的殺手呢,都□□掉了嗎?”
“黛卡去攔住剩下的殺手了。”夜莺沉默了片刻,又道,“據敵人說,影衛班中有他們的兩個內奸,其他人都皆已陣亡。不過,暫且不能确定此消息是否準确。”
白疏羽一怔。白崖看了看皇帝,又看看夜莺,道:“準确與否,親眼看看便是。還有力氣嗎?”
夜莺點點頭,随着白崖站立起來。
“咱們往山下去,順道看看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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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裏,一個高大的男人提着刀,沉穩地向前行走着,在積雪上踩出一行深淺一致的足印,沿途有點點血跡順着鋒利的刀刃流下,落到地上,在皚皚的白雪上劃下一條斷斷續續的紅線。
夜莺迎面遇上他,驚道:“其他的殺手呢?”
“死了。”
黛卡面無表情,舉起握緊的左手,把手心裏攥着的兩條銀鏈抛了過來。
夜莺接住他扔來的東西,展開來一看,竟是兩塊血跡斑斑的銀印,上面帶有他再熟悉不過的影衛班标識。
“這兩個……”
“你們影衛班的兩個叛徒,被我宰了。”黛卡粗俗地說着,在脖子上比了一個抹殺的動作,眼角帶有一絲戲谑的譏笑。
夜莺低頭看着那銀印上刻着的名字。心裏隐隐刺痛,但他什麽也沒有表現出來。
“至于其他的影衛,好像沒人活着。我回來的時候,看到林子裏挂了兩條人的胳膊還是腿之類的,不過沒仔細看。”
嘴裏吐出無情的話語,黛卡目光緊緊盯着夜莺,看那人在自己面前不肯露出半點悔意或是害怕的情緒,他冷哼了一聲。
“行了,快下山吧,天都要亮了。”他眼神陰鸷地打量着夜莺,“你此前說過,三日後要老老實實随我離開,不會忘了這個約定吧?”
夜莺木然地搖搖頭。
白崖皺眉看着黛卡,黛卡緊盯着夜莺,夜莺則刻意避開男人的目光,氣氛一下子凝重起來。白疏羽冷淡地俯身将毛團抱起,徑自朝着山下走去。
“呼嚕……”毛團從白疏羽懷裏探出半個身子來,謹慎地觀察着後面幾人劍拔弩張的氣氛,有些不安。這黛卡行事意圖不明,雖說此前幫助了他們,可終究是為了自己的目的。蕭昀天怕他一個激動暴跳起來,直接把夜莺敲暈了拖走可就糟了。
“老實睡覺。”白疏羽幹脆地将毛團的身子一把按回到懷裏,在它背上揉了一把。“之前的傷還未複原,你莫要再胡亂動彈。”
經白疏羽這麽一說,倒是提醒他想起來,之前他可是硬生生地挨了兩發魔人的弩.箭。痛感随之卷土重來,毛團龇牙咧嘴地默默趴回皇帝懷裏,不再作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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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啪……”
“呼嚕呼嚕……噗嚕噗嚕……”
“蕭昀天,吃飯莫要這般大聲!”
白疏羽無奈地叮囑道,然而對于整個身子快要掉進碗裏的毛團來說,這話的效果就跟耳旁風差不多。
“噗嚕噗嚕,吧唧吧唧……”
“雪靈多吃些,盡量吃,吃點辣湯暖身子!”
獵戶族長老一臉慈愛地看着快要埋進碗裏的毛團,邊又盛了一碗甜辣湯到它的面前。毛團的長舌頭在碗裏呼呼攪動幾下,把剩下的菜羹也吞吃幹淨,然後又迅速撲向了甜辣湯。
周圍人各自捧着一碗熱氣騰騰的飯菜吃着。白崖笑嘻嘻地看着毛團,夜莺對着湯碗發呆,白疏羽則面無表情。
而在獵戶族小屋的門框附近,氣壓明顯比其它地方要低出一截來。黛卡沉默地端坐在門口的凳子上,既不吃飯,也不說話,看起來就像是一尊大冰雕,任誰看上一眼,都會被他身上散發出的寒氣凍得發抖。
長老也看出了他們間氛圍的怪異,特別是這趟回來之後,隊伍裏多了一個不認識的男人。但礙于對方氣場陰沉,長老并不敢前去詢問。
“……如此說來,地閻魔龍已除,咱們全無雪山以後會永遠安寧下去,對嗎?”
“是‘暫時’的平靜。或者準确說來——只是暴風雨前的安寧罷了。”
“為何?”
面對長老的疑問,白崖轉過頭,向着窗外望去。
“在深山裏,我們碰到了魔國的刺客。”他慢慢道,“北界魔國的爪牙已經延伸到了雪山之內。老夫相信,不久之後的全無雪山,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