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所謂必須的“愛”
? 元洛庭小心得将狄蒙逍在床榻上安置好，然後頭也不回得轉身離開。他不敢再看她一眼，否則他靈魂裏隐藏至深的愛就要讓他四分五裂。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這裏和狄蒙逍的房間布置大相徑庭。他的房間四壁空空，沒有窗，甚至也沒有床，從四壁到地板都是深灰的混沌顏色。如果要仔細考究的話，這裏更像是一所古代的監獄。某一面牆邊的地面上畫着一個半圓，元洛庭腳步在房門口頓了頓，徑直走進半圓的範圍。剛一進去，身上的西裝革履全部消失不見，換成勉強蔽體的幾塊破布。他靠着牆壁緩緩坐下，牆面和地面伸出四條鐵鏈自動扣住他的手腳。
他仰頭靠着牆壁，緩緩合下雙眼。
“有什麽關系？父神說原本便打算安排我去盧茨亞滋鎮歷練一下，我現在就去看看為什麽不可以？
“我喜歡和你聊天，也不想讓你擔心，我答應你以後不再随意去人界，好嗎？”
“未堯，從沒有人像你這麽抱過我。”
“你不要走，我喜歡你。
“未堯，我不許你再說自己身份低微，你是我愛的人，你比任何人都尊貴。”
“未堯，你要等我，等我們再重逢！”
“我狄蒙逍，以死明志，若在人間無法與未堯重逢，絕不覺醒神識！”
……
“未堯，我給你一個機會去人間當蒙逍的掌引，你願意麽？”
“但是你記住，你只是去打破她自己的誓言，你在她身邊引導她覺醒，但絕不能讓她重蹈覆轍，能做到麽？”
“雖然讓你去人間，但懲罰還是要繼續。我會在盧茨亞滋鎮給你另設一個神罰之獄，讓你記住自己該幹什麽不該幹什麽。”
“最後，我必須警告你，如果你和她舊情複燃，我只好忍痛割愛。畢竟蒙逍和蒙希的能量是同根同源的，你懂我的意思。”
元洛庭睜開眼睛，手腳上的鐵鏈立刻發出陣陣電擊，他吃痛不得不再合下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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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堯，今天是你來到神界第1230年的紀念，你願意當生日來過麽？跟我一起去人界好不好？”
“我再也不會調皮了，你不要生氣好嗎？”
“父神，如果你傷害我和未堯的孩子，我絕不會原諒你！”
“不要！不要讓他受罰，明明是我先愛上他，為什麽要折磨他？”
“我們是真心相愛的！”
元洛庭緊緊閉着的雙眼卻還是擠出淚來。這是神界對錯愛的懲罰，折磨的是靈魂。一旦他睜開眼睛就會遭到電擊，而一旦他閉上雙眼，黑暗中就會一遍一遍播放過去的記憶，每時每刻重新經歷明知不會再回來的美好，直到讓人痛徹心扉的生離死別，而所有的痛苦在幻境裏都會被放大千百倍，以此懲罰他犯下的錯，也提醒他不要重犯。
若不是狄蒙逍下界之前立了死誓，主神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他們兩個再有交集。作為主神的繼承人，她根本沒有自由選擇夫婿的權利，一切都由外外能源做主。它會為她挑選最合适的人選，以保證她的下一代有能力駕馭主宰令。所以她和騎士肆意的愛情犯了衆怒，不得不下界從零開始。可是眼看着神界危機四伏，繼承人卻遲遲沒有覺醒，主神不得已才讓未堯以元洛庭的身份留在她身邊。同時讓被選中之人，米唯也出現在她身邊，希望以此可以将一切拉回正軌。
元洛庭又一次因為忍受不了狄蒙逍為他受傷的一幕而睜開了雙眼，鐵鏈的電擊劇烈而持久，他卻再也不敢合下眼睛。
這樣的懲罰，何時才是盡頭？可比起讓他留在她的身邊照料和呵護她，卻不讓他心動，這些痛苦根本不算什麽。
米唯一臉氣惱得回到狄蒙希的房間：“他們沒事，已經回去了。”
“噢，那就好，謝謝你。”狄蒙希道。
“那你答應我的事呢？”
狄蒙希倒抽一口冷氣，怯怯道：“好，我……愛你。”
“呿，太假了！”米唯撇了撇嘴，心底卻還是被那三個字輕輕觸了一下。
他很清楚自己纡尊降貴來到人間當這掌引，也是帶着別的目的。作為路蘭家族的繼承人，又是被主神選定的驸馬，他和整個家族的榮耀都建立在娶公主這件事上。通常所有界域的主宰只有一次生育的機會，也只會有一個孩子，主神一次誕下兩名血脈的情況前所未見。盡管如此，無論從性格、智慧、悟性還是能量的掌控性來說，妹妹狄蒙逍無疑都是繼承人的最佳人選。相較而言，狄蒙希至多算個陪襯，她膽小、懦弱、感情用事，在神能的施展上也遠遠不如狄蒙逍來得自如。
米唯原本要娶的自然是狄蒙逍，怎奈狄蒙逍被曲曲一個騎士迷昏了頭，在神界當衆拒婚無數次，讓米唯和整個路蘭家族顏面掃地。主神盛怒之際，一直默默無聞的狄蒙希卻為了保護妹妹挺身而出，自告奮勇得願意嫁給米唯。這對路蘭家族來說，雖然是個臺階，可是臺階設得太過明顯，倒成了另一種羞辱。米唯惱羞成怒，怒火也燒到了本不想幹的狄蒙希頭上。
不料僵持之際，元洛庭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竟鬥膽闖開了神罰之獄劫走了狄蒙逍。狄蒙逍寧可自棄神能與他私奔，在一顆被黑暗勢力侵染滿是瘴氣的小星球上艱難度日，甚至還懷了孩子！主神再無法忍受她的肆無忌憚，處死了她腹中的胎兒之後封印她所有的能力和記憶，也抹去旁人對她的記憶，将她投下人間。而狄蒙希又一次要求與她一同受罰。
一晃人間十五年，狄蒙希和狄蒙逍本也快到了重新覺醒神識的年紀，神界和魔界的戰争不斷危機四伏，主神不得不考慮提前将神能還給他的女兒們。
主神經過與女兒們的分離，怒氣消了，倒覺出自己當年太過□□。他要求米唯利用在人間做掌引的機會，至少讓他的一個女兒真心愛上他，否則婚約作罷。
米唯為了保全顏面，不得不費盡心機。眼下看來狄蒙逍與他似乎八字不合，處處不對盤，不如從軟弱好騙的狄蒙希下手。剛才狄蒙逍不知又發什麽瘋，發動神能逃出城堡，狄蒙希擔心得很，請求米唯去找她。米唯趁機提了條件，要他去找狄蒙逍，狄蒙希必須愛他。眼下看來，他倒覺得進展順利，至于狄蒙逍……米唯冷冷得勾起嘴角：“我總有一天會讓你抱着我的大腿求我娶你，而我，也一定會拒絕！”
“米唯大人，您說什麽？”
米唯在狄蒙希的語聲下回過神來：“沒什麽，從現在開始，你要愛我，聽我的話，明白嗎？”
“可是，米唯大人，我能再提一個條件嗎？”
“還要提條件？！你蹬鼻子上臉？！“
“可是，愛不應該是相互的嗎？”
“相互？”
“如果我愛你，你不愛我，那我們之間也不可能存在真正的愛情啊！”
“是嗎？”米唯挑了挑眉，像是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那你說，我該怎麽愛你？”
狄蒙希想了想，有些顫抖得答：“你也應該包容我，所以我想再提一個條件。”
“你……好吧，你說！”
“我希望你能幫助我，和逍逍和解。”
米唯一聽這話立刻火冒三丈：“我不是一直在做嗎？！不然你真的以為我吃飽了撐的找那臭丫頭麻煩？”
“我是說……在不告訴她真相、也不激怒她的前提下。”
米唯在房間裏大步走了三個來回才壓住了扇她一巴掌的沖動，他捏緊拳頭咬牙切齒道：“我堂堂米唯路蘭，什麽時候做事需要這麽瞻前顧後！我什麽時候怕過激怒別人！！”
狄蒙希被他吼得縮起脖子倒退兩步，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是你自己問我怎樣才算愛的。”
米唯重重突出一口氣：“好吧，随便你這個蠢女人要做什麽！不過我也有個條件！”
“什麽？”
米唯迅速略近，幾乎貼着狄蒙希的臉，直直瞪着她的眼睛：“你必須比愛狄蒙逍，更愛我。”
狄蒙希吃了一驚，似乎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斟酌良久才小聲問：“就差一點點，可以嗎？”
米唯想也沒想：“成交！”
狄蒙逍睡得很沉，夢裏仿佛又回到元洛庭的擁抱。從來沒有一個認識不久的人可以這樣直接得進入她的夢境，并且讓她有無限的安全感。他說的每一句話她都相信，他的每一個表情，她都銘記在心。才十五歲的她并不太了解愛情這回事，只是仿佛又聽見他說會永遠在她身邊的時候，她連睡夢中都嘴角上揚。
這一覺她睡了好久，第二天快中午了她才醒來。元洛庭的突然出現她也已經習以為常：“早啊，洛庭。”
元洛庭不解得看着她。
“我不能這麽叫你麽？我以為我們已經是好夥伴了。”
“可以。”元洛庭默不作聲得将房間恢複原狀，為她打開房門。
“我們去……“狄蒙逍的語聲戛然而止，因為她看到站在門口端着餐盤的狄蒙希。
“你還好嗎？”她有些膽怯卻努力強迫自己直視她的眼睛，“這是，早餐。噢，可能已經涼了，我給你換一份……“
“不用，我都該去吃午飯了。”狄蒙逍冷冷答完，從她身邊擦身走了出去，沒有料到她在身後追問：“一起吃午飯，可以嗎？”
狄蒙逍的腳步頓了頓：“然後又變成米唯和洛庭的戰場麽？”
“我叫他不要來。”
“他聽你的？”
狄蒙希無法回答，狄蒙逍冷笑一聲繼續往前走去。
米唯還是出現攔在了狄蒙逍面前，這一次他說的卻是：“你和她一起吃飯的話，我可以答應不出現。”
狄蒙逍無奈得嘆了口氣：“路障先生，你會查字典麽？不出現三個字的意思，你查一查再說好嗎？”
“你這什麽态度？！”
“又來！”
“蒙希怕你消耗神能醒來會餓，天不亮就親自為你準備早餐，在你的房門口站到現在！你卻看都不看她一眼！”
“多餘的事有什麽好做？這裏要什麽吃的沒有？我現在真的很餓，所以請你讓開！”
“你必須接受她的邀請！”
狄蒙逍擡起頭，滿眼不屑：“你腦子有病麽？你要是這麽喜歡攙和別人的家長裏短，去《新老娘舅》節目當熱心觀衆啊！大男人這麽婆婆媽媽，真磨叽。”
米唯強抑自己的怒氣：“如果你再這麽跟我說話，我一定揍到你後悔！”
“省省力氣吧，你揍我我也不會後悔。但是我會記住，等我強大起來你就完了。”
“哈！你能強得過我？笑話！”
“誰愛跟你說笑話誰說去，我沒有這個興趣。我說最後一遍，請你讓開。”
“你今天必須和蒙希一起吃飯！不然你就把她辛苦做的早飯給吃了！”
“別說了！”狄蒙希在房門口盡力大聲道：“我自己會吃掉，你不要為難逍逍。”說着她就抓起冰冷僵硬的餡餅一口一口吃下去，不知是噎的還是什麽，眼淚大顆大顆掉下來，可她還是大口得吃，整個嘴都被塞滿了。
“行了！”狄蒙逍忍不住上前将她手裏的食物一把打開，“都硬成這樣了還吃，你缺心眼啊？淚眼連連給誰看，苦肉計啊？”
狄蒙希擡起頭，近乎貪戀的眼神中透着濃濃的感動。
“別這麽看着我，我可不是擔心你。”她回頭重新往外走，米唯依然不偏不倚得擋在她面前，狄蒙逍繞了幾次沒有繞開，不耐煩道：“你到底想怎樣！”
米唯抓了抓腦袋：“你陪她吃飯，我才讓你過去。從現在開始，只要你對蒙逍好言好語，我就不煩你，成交麽？”
“你憑什麽來跟我提條件？腦袋被門擠了？”
“難道你不想擺脫我這個麻煩？”
“呿……”狄蒙逍思索片刻，這米唯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比往日的神經兮兮更神經兮兮了。她的确很餓，發動神能醒來之後的那種餓不是忍一忍就能過去的。
“好吧好吧！一起吃，你給我消失！”她轉身對狄蒙希說，“走，但是你不許煩我，聽見沒？”
米唯還想說什麽，見狄蒙希臉上忽然揚起幸福到無以言表的笑容，心底忽然又被震了一下。他乖乖給狄蒙逍讓了道，目送他們走出城堡才自言自語：“這就能高興成這樣？這蠢女人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