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記憶和孤寂
? 直到那群人走遠，摩休斯依然餘怒未消，氣得猛灌兩杯“紛飛”。
“好了，別這麽計較了！”狄蒙逍拍了拍他的手，“剛才那人好奇怪，他抓着我的時候我能感受到近似神能的物質，他可以使用卻沒有覺醒……”
怎知摩休斯一句也沒有聽進去，他的手緊緊捏着酒杯，直到嘭的一下捏碎，他的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渾身上下都充滿寒意。
狄蒙逍上一次見到他這般模樣的時候，他還是她的敵人，自從他覺醒了納洛之心以後，還從未在她面前露出這幅威懾的面孔，連他的瞳孔都開始顯出原本的藍色。
“摩休斯？“狄蒙逍試探得在他眼前揮了揮手，他依然緊緊攥着拳頭不為所動。
“你喝醉了嗎？”狄蒙逍有些無奈得輕輕推搡他：“摩休斯！你在想什麽啊……納洛……？“
摩休斯倏地回過頭來，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吓一般将狄蒙逍緊緊按入懷中，“我錯了，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他居然将臉用力埋在狄蒙逍的發絲間，隐隐啜泣起來。
狄蒙逍感受到他不知為何止不住得簌簌顫栗，忍不住将他擁住，輕輕捋過他的脊背：“好了，沒事了，沒事了……沒關系，我不怪你。”
“蒙蒂尼……我明明應該保護你，卻一直以來……都眼睜睜看着你受難……一百多次！我們次次都能遇見，一直都有交集，可我竟完全沒有注意過你，我真該死！我該死！我該死！！”
狄蒙逍突然明白，是剛才她受到鉗制的那一幕，合着紛飛的力量，激發了他記憶深處關于眼看着自己受難卻無動于衷的痕跡吧。
她手掌間釋出朱雀的清神之力，悄悄按住摩休斯的額頭，在他耳邊柔聲道：“那些都過去了，我沒事。一直以來，我都沒事。如今的我已經不是以前任何一個時期的我，沒有人再傷得到我了。我遇見你那麽多次，也都沒有認出你，要道歉的話，我也有錯啊。”
摩休斯在她的力量下終于平靜下來，仍舊恨恨得瞪了剛才那個氣焰嚣張得小子一眼：“你給我等着！”
狄蒙逍噗嗤一下笑出聲來，“你是怪他這麽抓了我一把，還是怪他讓你犯了傻？”
“都怪！”摩休斯有些惱羞得揉了揉鼻子。
“傻瓜！”狄蒙逍心疼得摸了摸他的頭發，“看來，我以前還真是多災多難啊。”
摩休斯一把握住她的手，幾乎虔誠道：“以後再也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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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狄蒙逍堅定得點頭，“我們回去吧？”
“好。不過，回去不許告訴別人！”
“什麽？”
“我喝醉的事！”
“呵呵呵……”狄蒙逍又一次嗤嗤得笑，“知道了，我不說。”
“我的酒量其實不差，要不是突發時間擾亂了我的心……“
“好啦，我知道啦！”狄蒙逍搖了搖頭，挽着他的手臂沖進舞池，在一片燈光和晃動的人群中隐隐得消失不見。
他們沒有發現，在酒吧的另一邊，有一雙眼睛一直緊緊盯着他們，清清楚楚得看見他們在人群中突然沒了身影。
狄蒙逍挽着摩休斯的手臂一下回到獨棟A的時候，居然所有人都一臉嚴肅得坐在客廳裏嚴正以待。
“哇……”狄蒙逍被吓了一跳，“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元洛庭在看到她和摩休斯手挽着手一起回來的時候，立刻面色鐵青得低下頭，再也沒有看她一眼。
祁米大咧咧一把将她帶到沙發前：“你站好，□□！”
米修羅倒是嘆了口氣，“回來了就算了，不過，下次不許再這樣了。”
“我怎麽了？”狄蒙逍滿臉疑雲，休與閉眼不語，片刻之後，一道紅光回到他的體內，他才開口：“蒙逍，你和摩休斯出去，我們并沒有阻止你的意思。可你為什麽不告而別之後，還關閉一切聯絡、傳音、甚至隐藏氣息不讓我們找到？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要是我們有什麽事需要你回來做決定怎麽辦？”
休與是真的生氣了，從他剛才的狀态看來，他甚至釋出了朱雀之力去找她，可是……她并不記得自己有做過隐匿之事。她迷茫回頭看着摩休斯：“是你做的？”
“沒有。”
“我……為什麽會隐匿呢？”
“你不知道？”休與似乎更生氣了些，“你又不知道？上一次你把自己關在結界裏三天，你也稱不知道。今天你離開我們的視線和所有感官一整天，你也說不知道！不知道也就是無法避免下一次是嗎？你一直要這樣讓我們擔心是嗎？”
“休與……”狄蒙逍沒想到一直以來對她呵護有加處處包容的休與生氣起來居然也這麽不肯罷休，她嘟着嘴求饒得看着他，“我知道錯了……”
休與原本冷若冰霜的表情在看到狄蒙逍幾乎賣萌的面容之後，終于松下一些，重重吐了口粗氣，“請你好好控制一下你的力量。你要藏起來的時候，朱雀都找不到你。可我們會擔心，你知道嗎？”
“我真不是故意的……”狄蒙逍伸出兩個食指一下下對碰，一臉無辜的模樣，“對不起嘛，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我最親愛的貼身戰士，你們都不要生氣了好不好？祁米？米修羅？”
祁米瞥了她一眼笑道：“呿，瞧你這樣子！”
米修羅搖了搖頭，逼近她威脅道：“這一次就算了，但是如果你以後還敢這樣，我一定會讓你後悔！你給我看清楚了！“他忽然變出一把光刃，刷得刺進自己的心口！
所有人都被他突然的自殘吓到了！
“你這是幹嘛！”
米修羅帶着慘白的面色，不動聲色道：“如果還有下一次，我會讓所有人都像我這麽做。”然後他又對所有人道，“既然她每次都是無意識做出這樣的行為，我覺得只有我們幾個因此實質性得受傷才能讓她的潛意識都記清楚了。”
休與對他的行為哭笑不得，上前為他療傷，嘴上卻說：”好主意，就這麽辦！”
狄蒙逍瞠目結舌道：“休與，你居然同意？！這太過分了！！我會記住的，你們以後再敢傷害自己，我一定嚴懲，聽到沒有！”
一片亂糟糟的情況下，元洛庭默默站起身來，消失在他們眼前。
摩休斯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我先走了。“
“那我們也走了。”祁米和米修羅也消失回了房間。
休與正要離開，狄蒙逍一下扯住他的袖子：“聊聊？”
休與身子頓了頓，答：“好，如果你需要。”
“你還在生氣？”
“你不明白我有多擔心你。”
“我明白。”狄蒙逍認真道，“洛庭失蹤這麽久，我怎麽會不明白。我真的無心的，以後我會記住你們會因此傷心，一定克制自己莫名其妙的躲避欲，好嗎？“
“你是為了躲元洛庭嗎？“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也許因為我覺得，如果洛庭認定我和摩休斯過分親密，就會徹底離開我。而我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
“那你還和他兩個人出去？”
“我……”
“到底為什麽？”
“我也說不清。我想和他找找感覺，畢竟，你們都希望撥亂反正不是麽？”
“你是因為我們的想法才去嘗試？”
“也許有一點影響吧……”狄蒙逍抓了抓頭。
“我們從來沒有想過要給你的感情制造壓力。蒙逍，你得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麽。”
狄蒙逍忽然仰起頭，笑意的臉上卻顯出凄涼，“我想要元洛庭。可是，他不要我，我怎麽辦？”
“他怎麽可能不要你？”
“他是裝的。”狄蒙逍低下頭，自嘲一笑，“他真的，太讓我失望了。”
“我知道。”休與嘆了口氣，“他也只是不想讓你為難。你應該把你的想法直接告訴他。”
“我不想再做強迫她愛我的事了。”狄蒙逍搖了搖頭，“我因為他的失憶難過憂心心力交瘁，結果他卻是裝的。他從來不願意為我勇敢，我也不會再勉強了。我已經暗示他我知道了，可他也并沒有來找我。這一次，除非他主動認錯，不然，我和他就這麽算了吧。”
休與沉默片刻道，“蒙逍，如果他和我們一樣愛你，我可以告訴你，放棄才是最最勇敢的念頭。不過，無論你做任何決定，我都支持你。”
“嗯。”狄蒙逍點了點頭，依然苦笑，“我們都回去休息吧，明天我們一起出去找工作！”
“我已經找到了。”
“什麽？”狄蒙逍張大了嘴，“這麽快？做什麽？”
“教琴。”
狄蒙逍佩服得點了點頭，“呵呵呵，的确，很容易啊……”
“你有什麽打算？”
“我今天遇到一個人，明天，我要去會一會他。”狄蒙逍有些神秘得說，“明天再說吧，先走了！”
“等等！”休與突然叫住她卻不說話，狄蒙逍疑惑轉身，卻被他阻止：“不要回頭。”
良久，氣氛變得有些詭異，安靜得只餘下休與愈發沉重得呼吸聲。
突然，休與一下子從狄蒙逍身後一把将她擁住，在她耳邊輕聲說：“找不到你的時候，我的心很痛，我覺得我的整個世界都崩塌了。蒙逍，請你以後不要再這樣了。”
狄蒙逍一怔，後背傳來他突突的心跳，她的心也随之頻頻震顫。她知道他的恐懼，其實這個一直以來将情緒成功□□的休與，作為神獸之力而言，他的內心最細膩也最沒有安全感。他擁有長久的生命，卻沒有更多值得在意的事，他輾轉踏過的漫長時光虛空無物。他不像祁米和米修羅，在覺醒之前各自擁有各自的生活。休與像是漂浮了千萬公裏的蒲公英，而狄蒙逍就是他最終的土壤，他只有這唯一的機會展現生機。是以她只不見了那麽一小會兒，他就幾乎亂了心神，此刻的他不是全知全能的神，而是一個差一點迷失方向的孩子。
也正因此，狄蒙逍對休與，才更多了一分心疼。
她在他懷裏輕輕扭轉身子與他迎面擁抱，掌間緩緩釋出安定的能量，一點點送入他的心。
“休與，你已經找到我了。你永遠不會再失去我，請你相信我。”
休與渾身一震，更用力得将她擁住，良久，才在她耳邊回應：“嗯。”
“所以，現在我們去休息了好嗎？”
休與不說話，依然這麽緊緊得抱着。
狄蒙逍笑着搖了搖頭：“難道你想在這裏這麽抱一夜麽？”
休與依然不為所動。
“你不用睡覺，我可是累了呢。”
休與終于放開手臂，低着頭道：“好，你回去休息吧。“
狄蒙逍勾了勾嘴角，“來我的房間，彈琴給我聽。”
在悠揚的曲聲中，狄蒙逍很快睡着，休與沒有停下指間的紛飛，目光始終停留在她的臉上。
其實他并沒有奢望，只是難以停止心裏的無助和惶恐。他只是想要靠近她，停留在她身邊，像是向日葵祈求陽光。自從她觸過琴弦的那一刻起，他的生命被注入了唯一完整的意義。他愛她，不是因為納洛之魂、不是因為她是他的主人、而是因為她是他長久生命中唯一的色彩與光亮。而他就好比得到過光明的盲人，比任何人都更恐懼回到黑暗裏去。
忽然，他感受到房間裏出現了另一個人。他并不驚訝，因為那人是元洛庭。
休與依然沒有停下琴聲，兩人毫無交流，一起在狄蒙逍的房間裏默默注視安睡的她。
良久，休與終于忍不住先停下彈琴的動作，開始說話：“你不該騙她。”
元洛庭沉默片刻答：“是。”
“如果她對我有對你的一半感情，我絕不負她。”
“哪怕她的感情是錯的？”
“感情的對錯，不是由別人來判斷的。”
元洛庭沉默，良久才道：“你不是我，你不會明白。”
“可我羨慕你。”
“我也羨慕你。”
“你羨慕我什麽？”
元洛庭抿了抿唇：“可以和她毫無顧忌得擁抱，卻不用擔心成為她的負擔。”
“她選擇你，對你來說是痛苦嗎？”
“我擔心的是，遲早會成為她的痛苦。”
休與不以為然得笑着：“所以你就把她的痛苦提前了？”
元洛庭答不上話來。
休與追問：“你是介意她最終會回到別人身邊吧？”
“我并不介意。”元洛庭深深凝視狄蒙逍熟睡的臉龐，“所有人都知道，她最終會，也應該回到納洛身邊。我不希望那一刻到來的時候她的幸福因愧疚感而變得不純粹。”
“她對我們才心存愧疚。對你……你不願相信那是愛嗎？”
聽到“愛”這個字，元洛庭心裏緊緊收起，他深吸一口氣答：“我當然信她。而在她心裏，愛應該是沒有限期的。如今被加入了限期，我和她都面臨某個未來裏突如其來的分離。”
“她對我說，你總是不願意為她勇敢。”
“她不會明白我為她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的心情。可是，我想不到讓她完全不痛苦的方法，所以我想盡早了斷她的糾葛。”
休與笑了笑，“其實你這是有恃無恐。相信我，如果哪一天她突然宣告不再愛你，你會比任何人都崩潰。”他看了看天色，“天快亮了，你該走了。”
“在她醒來之前，我會離開的。”元洛庭伏在她的床前不再說話，休與也繼續彈琴，再沒有言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