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元洛庭
? 整個客廳只剩狄蒙逍一人，她打開電腦看着零零散散的新聞，不知不覺間眉頭緊鎖。腦中關于神使們的近況，她毫不間斷得關注着，各種天災人禍也頻頻闖入她的思緒。盡管理論上而言，神界來使出了穩定各空間階層的紛争，不該幹涉人類生活。可是她要做的，可不僅僅是幫助神界管理地球。她已經決定，以地球這個複雜的世界為試煉，要打破陳規，修複最初設定中最容易被發現的錯誤。
她勾起嘴角，在鍵盤上打下她新的設想。
元洛庭回來了。他回來的一刻，狄蒙逍才發現自己之所以坐在客廳裏而不是回自己的房間，至少有那麽一部分原因，是在等他。她為此惱羞不已，默不做聲得收拾東西準備回房。
元洛庭看了她一眼，嘴唇動了動卻依然沒有說話。這讓她失望至極。
突然，元洛庭終于開口了："蒙逍......"
狄蒙逍一震，強忍住沒有看他一眼，卻停下了手上全部的動作。
"我剛才翻看了柳言笑進公司後所有的存檔監控，有很多次他出現了施法的動作，而與此同時，監控都會受到影響拍攝不清。他從進公司至今，幾乎對所有與他不和的人都下過手。他的職位提升也疑點重重。"元洛庭拿出一個U盤，"我把我認為有疑點的片段都存了下來，或許會對你有些幫助。"
狄蒙逍擡頭看着他毫不改色的面容，心裏幾乎瞬間從怒不可遏到萬念俱灰。她以為他終于願意開口與她交流，哪怕只是說一句對不起，可他只是公事公辦得提供了一些他能拿到的線索而已。那一瞬間她有那麽多話想要說，想要指責他、嘲諷他。她想說關你什麽事，我不需要你的幫助。
可最終，她連諷刺都懶的說出口。
她接過他手裏的U盤，輕描淡寫得說了一句："謝謝。"
元洛庭一愣，他萬般艱難得找到話題開了口，他早已做好準備，如果她對他發怒、抱怨、甚至打罵，他一定緊緊将她按進懷裏告訴她他知錯了，他再也不要承受這樣咫尺天涯的煎熬。可她居然如此淡然得，道了謝。
這不是她，絕不是她！以她的脾氣，怎麽可能不借題發揮好好發洩一下對他的不滿？除非......
這麽久以來，元洛庭第一次感受到內心深處真正的恐懼。
難道——她已經不愛他了？
原來，不愛，即成陌路。
這不是賭氣，也不是挑戰誰贏誰輸的游戲。
她只是真的放下了。
若不是因為青龍，她也不會勉強将他留在身邊吧，畢竟他不過是她年輕時候輕率錯付的感情而已，如今正主駕臨，他在這裏除了尴尬，沒有意義。
"蒙逍。"他又一次叫住她，他低着頭，完全沒有看到狄蒙逍因為最後的希望而輕顫的身形。
"以你的所知，有沒有可能，将青龍之力轉給他人？"他給自己任性的作為拼命找着理性的解釋，如果青龍之力可以轉移，甚至可以傳給摩休斯，那麽她就不用再面對他，她一定會因此感到欣慰。
可他的內心幾乎翻天覆得在喊，拒絕，拒絕啊！這一次，連他自己都騙不過自己。如果狄蒙逍被他騙過，那麽她心裏，真的沒有他了。
良久，狄蒙逍背對着他并沒有轉過身來，她的口吻依然雲淡風輕："應該可以，我會幫你研究一下，盡快給你答複。"
說完，狄蒙逍一閃身回了房間。
而元洛庭，卻在空蕩蕩的客廳中，一個人漸漸崩潰。
他終于明白休與那句話的意思，是，他就是恃寵而驕，他就是知道狄蒙逍對他仍有感情，所以矯情得等着她再給一次承諾。他就是在等她給一個選他而非摩休斯的答案！
可現在答案來了，把他所有的期待，毀得一幹二淨。
米唯出現在他身邊，假裝沒有看到他生無可戀的模樣，"喲，我被趕出來了。聊聊？"
"不。"元洛庭頭也不擡閃身而去，誰知米唯竟跟他進了房間。
"你以為我是被誰趕出來的？狄蒙逍那丫頭突然闖進狄蒙希的房間，于是我被趕出來了。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她和你現在一樣失魂落魄。"
元洛庭終于擡起頭，"她......？"
米唯兀自在沙發上坐下，翹着二郎腿，慢條斯理道："我覺得你小子真的運氣好的很。這麽久以來，她一直堅定不移得站在你身邊，哪怕你一再拒絕退避不知所雲，她還是不離不棄。你呢，不但不珍惜，倒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愈演愈烈起來。"
米唯擡起手示意他不要說話："無論是誰，在感情上一再付出和追随的話，總有累的一天。你不要告訴我你是為她好，你做出任何你認為為她好的事之後，如果她沒有因此而快樂，你就是自私。你憑什麽決定什麽事對她好什麽事不好？誰都沒有資格規劃別人的人生。即便蒙希這樣逆來順受的性子，在愛情裏都不可能随意擺布。何況狄蒙逍，天生是王者。王者的含義你明白麽？你根本沒有資格去跟她讨論她需不需要另一個王者來般配。你只需要做好她要你做的角色就好。"
米唯又搖了搖頭，"可這也正是你最難做到的。所以，你們并不合适，就這麽分開或許也還不錯，我要傳達的話傳達完了，我走了。"
"等等！"元洛庭叫住他，"這是......她讓你轉告我的？"
米唯意味深長得勾了勾嘴角，"是蒙希，不過最後一句話是我說的。說實話，所有人，就算是我，也站在摩休斯那邊。人家是正牌納洛之心，他們的愛戀造就了這個世界，随着一百多次毀滅重生生生不息。你又算什麽？我理解你的想法，而且所有人都這麽認為。"
就在元洛庭垂下頭的時候，他又補充了一句："可是那又怎樣呢？你問過狄蒙逍的意見麽？如果你愛她，她怎麽想，就比你自己怎麽想更重要，不是嗎？"
"我走了。"說完，米唯一閃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狄蒙逍直接出現在狄蒙希的房間裏之後有氣無力得表示讓米唯離開，随後她只愣愣得坐在狄蒙希的床上，裹在被子裏一動不動。
狄蒙希看到她這個樣子便猜到幾分。她嘆了口氣搖搖頭，輕輕将她擁住。
誰說她已經不是曾經的狄蒙逍，這般畫面，與曾經在神界的時候如出一轍。那時她第一次忍不住向未堯表白，結果可想而知，未堯拒絕了她。
當時的狄蒙逍也是這樣，将自己緊緊裹在被子裏一動不動，又将自己用重重結界包圍。更是任性得封鎖了全部能量的入口，同時不斷向外消散自己的能量，直到消耗過度能量虛空，連她自己都無力打開接收渠道。那一次鬧得天翻地覆，連她的原核都差一點離體。幸好狄蒙希的能量與她同源，在狄蒙逍無力維持結界之後，也只有她能稍微輸送一點點能量維持她的生機。
最後，是未堯的吻喚醒了狄蒙逍。
如今的狄蒙逍，也是那樣無聲無息得蜷縮着自己。幸好，她沒有再做傷害自己的事。
狄蒙希擁住她，暗自給她輸送能量。
良久，狄蒙逍吸了吸鼻子道：“我不會再做傻事了，希希，放心吧。”
狄蒙希嘆了口氣：“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他終說出來了，他要離開我。”
“離開你？”
“他連留在我身邊都不願意了。他問我，有沒有辦法把青龍之力轉移掉。”
狄蒙希吃了一驚，這個元洛庭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他真的這麽決絕得要棄她而去麽？一定不是這樣，這些天元洛庭雖然不言不語，但是他眼底幾乎要将他逼瘋的期待和無望她看得清楚。
她嘆了口氣，無論是曾經的未堯還是如今的元洛庭，永遠不敢承認自己要什麽，他的患得患失導致他一再用欲擒故縱的方式向狄蒙逍索求承諾。只是這一次，他真的選錯了時機。恐怕如今，就連狄蒙逍自己也難以鼓起勇氣将他鎖在身邊。他們兩人都想着同一件事：不将對方捆綁在這明知沒有結果的愛情裏。可他們又同時期待對方先抛出繩索将自己牢牢牽住。
“逍逍……”狄蒙希心疼得将她抱緊，“老實回答我，你希望他離開嗎？”
“我當然不希望。可是……”
“不要可是。”狄蒙希打斷她，“難道你猜不到他是怎麽想的嗎？你們兩個都一樣，自以為是在為對方考慮，自欺欺人。你只需要誠實得回答我，你希望怎麽樣？”
狄蒙逍沉默片刻答：“我希望怎樣，還重要嗎？”
“當然重要。你們都不把自己最深的期待表達出來，結果只能是分崩離析。你真的願意嗎？“
“我希望……”狄蒙逍咬了咬下唇，“我希望他來告訴我，他不害怕。哪怕我總有一天會回到別人身邊，哪怕我和他的感情只是稍縱即逝。我希望他抱緊我，繼續愛我，向我保證無論發生什麽，他都會在我身邊。我愛他的時候，他好好愛我。就算我不愛他了，他也不會恨我。可我知道這是極其自私的想法。”
狄蒙逍仰起頭，不知想着什麽，忽然揚起嘴角：“希希，以前我一直堅定無懼。因為我覺得我能給他的愛就是全世界最美好的東西。無論他憂心也好，自卑也罷，關于他那些不自信的情緒，我都不需要顧慮。因為我會永遠留在他身邊，我能用我長久無限的生命來安定他動蕩不安的心。總有一天他一定會大膽無畏得承認我是他的女人。"
"可是現在一切都變了。我自己都沒有那種自信，我能要求他什麽呢？"
狄蒙希嘆了口氣，假裝沒有看到狄蒙逍暗自擦掉的眼淚："如果你确定總有一天會回到摩休斯身邊，為什麽不現在就試一試呢？"
"我現在心裏只有洛庭，怎麽容得下別人？"
"那麽，為什麽你沒有自信呢？如果你真的，永遠心裏只有他一個，你們現在的糾結不是很沒有意義麽？"
狄蒙逍一怔，想了想答："我很難解釋。摩休斯覺醒納洛之心的一刻，就把我心裏的堅定全毀了。你知道嗎，當他收走了神使中的六枚那洛之魂，那一刻我的心被萬億年的記憶和索求壓着，我根本無力抵抗。我只想與他擁抱，我也真的這麽做了。對我來說那是別人按在我生命裏的烙印，它不足以覆蓋我的現在，可我也無法忽略。摩休斯作為摩休斯在我身邊很好，我和他相處得輕松愉快。可只要一想到他是納洛，我滿心的哀怨就要把我撕碎。再想到現在的我并不願意和他在一起，感覺就是萬劫不複的罪孽。希希，我知道我扛不過那種長久積累下來的情感。它們一旦覺醒，一旦納洛完整重生，我與生之能合二為一。我無法給洛庭任何交代和保證，我必将傷他到體無完膚。即便這樣，我也有資格要求他堅持嗎？"
狄蒙希沉默良久，的确她無法給出答案。她終于知道狄蒙逍顧慮重重的背後不是任性，而是迷失在複雜的前世今生。她無言以對。
終于，她拍了拍她的背，"蒙逍，我只想說，關于體無完膚這件事，早一點、晚一點并沒有什麽區別。沒有長痛不如短痛的道理。因為無論任何一刻，你決定放棄元洛庭，他都一樣痛苦。他也知道你的為難，所以他的退避也并沒有錯。到了最後我也只能說，我不逼你，無論如何我都支持你，而已。"
"我明白。"狄蒙逍緩緩躺平了身子，"我也想将傷害降到最低，可誰知道什麽才是最低呢？"
這一刻，米唯動了手腳，狄蒙逍的一字一句，一牆之隔的元洛庭聽得清楚。
有那麽一刻，他差一點就忍不住沖到她面前将她緊緊抱住，什麽彷徨恐懼，他根本無所謂。他哪裏是害怕自己終有一天會被傷到，難道現在這樣就不傷了麽？狄蒙希說得對，早一步晚一步，對他而言根本沒有區別。
可是，他聽到狄蒙逍對摩休斯的感受之後，終于還是退怯了。
他埋下頭，與她一樣不知所措。他也只是不想彼此傷害，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