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花晴割斷綁着三人的繩子,站起身來,伸手去扶李瑢。
李瑢這幾日除了吃飯,連睡覺被綁着,雖然繩子解開了,卻手腳發麻,膝蓋發脹,站得搖搖欲墜。
花晴先是拉了他一把,見他站不穩,就關心地問道:“是不是腳麻?我背你。”說完轉身蹲了下來,就要背李瑢。
李瑢跟花晴成親到現在,雖然也見過花晴軟語溫言的時候,但平時腦海裏都是她橫眉豎目、點着自己鼻尖呵斥的樣子。現在見她毫不猶豫地要背自己出去,而且神情認真連半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一時倒有些不适應,半天沒動。
花晴蹲在,半天不見李瑢動作,轉過頭來焦急地催道:“快上來啊。”
金貴這時站起身來,他雖然也是手腳發麻,但心想夫人這麽尊貴的身份,哪能讓她背王爺?于是趕緊對花晴道:“夫人,這活兒不能你做,還是讓小的來吧。”
花晴猶豫道:“你跑得了麽?要是你腿腳發麻跑不快,倒還不如讓我來。”
金貴連聲道:“跑得了,跑得了。”說着在花晴身邊蹲了下來,回頭對李瑢道:“王爺,上來吧。”
花晴見金貴動作還算利索,便站了起來。
李瑢本想說“我也跑得了”,可腳底板偏偏就像無數細細的小針在紮似的麻癢,腿也腫得粗了一圈。他是養尊處優慣了的人,哪有金貴抗造?
他正站着猶豫不決,花晴急道:“呆子,你還在那兒算什麽天機?時間緊迫,快點走吧。”
李瑢一聽再不敢耽擱,就爬到了金貴的背上。
三人在屋裏小聲說話,卻被屋外看門的喽啰聽見了,那人從外面使勁拍了拍門,問道:“裏面幹什麽呢!”三人互看了一眼,花晴靈機一動,藏到門邊,背靠着牆拉出準備搏鬥的架勢,然後沖金貴丢了個眼色。
金貴瞬間領會,扯着嗓子就喊起來:“老爺!老爺!快醒醒!”
那喽啰聽見金貴在門裏喊,問道:“怎麽了?你家老爺病了嗎?”
金貴聲嘶力竭地嚷道:“我們家老爺咬舌啦!你們這幫土匪,逼死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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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喽啰一驚,心想:“完了!別是真自盡了,他死了我跟大寨主可怎麽交代?”急忙掏出鑰匙打開門鎖,推門就走了進去。
他剛邁進屋,花晴就從旁邊蹿了出來,伸出胳膊勾住那人的脖子,使勁一帶一夾,那人吭也沒吭一聲就昏了過去。
花晴将那喽啰放倒在地上,先跑出屋子四處看了一圈,見沒人過來,才安了心,回來對金貴道:“讓你演戲,你還成了角色了。演那麽賣力做什麽?喊得震天響,招來人可怎麽辦?”
金貴讪讪一笑,背起李瑢,跟着花晴往外跑去。
三人跑過一片破瓦房,忽見對面老遠跑來一群土匪,花晴吃了一驚,剛好旁邊有面破牆,急忙拉着兩人藏在了牆後。
三人剛藏好,那群土匪就嘩啦啦地跑到了他們跟前來,一起往左邊一拐,又都奔着後山去了。跑在最後面有個尖嘴猴腮的黑高個子,口中還高聲督促道:“腳底下都快着點,官兵已經在山下了!”
花晴和李瑢聽見,對視了一眼,心中同時暗道:“原來這群土匪都知道了。”
金貴悄聲道:“看來他們在逃命呢,這下可就安全多了。”
花晴有點納悶:“他們是怎麽發現的?”
“夫人,先別管這些了。既然土匪都撤了,咱們也趁機趕緊跑吧!”
那些土匪還在零零散散地往後山跑着,三人就在牆後靜等。
他們藏身的這排破瓦房後面有一道矮矮的松柏枝籬笆,籬笆後面就是黑風嶺連亘數十裏的茂密山林。李瑢無意中回頭随便那麽一瞥,卻忽然像看見了什麽珍寶似的,登時面露喜色,使勁拍着金貴的肩膀道:“快放我下來!”
金貴不明所以,不敢松手。
花晴也奇怪地跟着李瑢往身後看,邊看邊悄聲問道:“你看見什麽了?為何這麽高興?”
李瑢那雙桃花眼又跟開了花似的,笑眯眯道:“哎呀,你們不知道,我發現寶貝了!你看見那些細長葉的植物沒有?”
他指着身後一片纖細如蒿草的毛茸茸的植物,喜滋滋地說道:“那是一種極其珍貴的藥材,我在書裏讀到過,世間罕見。竟然在這裏讓我找着了!”
他拍着金貴要下來,金貴一聽原來就是看上了棵草藥,急忙勸道:“我的爺,現在是摘草藥的時候嗎?咱們前後左右都是土匪,還是先把命保住,再說藥的事兒吧!”
李瑢道:“你懂什麽,你可知道這藥材有多難找?好不容易發現了怎能視而不見?快放我下來!”說着使勁往下一蹦,腿也立馬好使了,扭頭就往瓦房後面跑。
花晴一把拽住他,急道:“別去!”
花晴這一聲可比金貴的話好使多了,李瑢到底是有些懼花晴,停下了腳步,回頭看着她,那神情就像小孩子看見糖就在眼前卻吃不着一樣焦急。
花晴道:“草藥又不會長腳跑了,等逃出去再叫人回來采就是了。你當人人都跟你一樣把野草當寶,誰還跟你搶不成?”
金貴連連點頭:“夫人說得對,王爺,咱們還是趕緊先跑吧!”
李瑢露出極其不舍和猶豫的神色,最後說了聲:“好吧。”乖乖走了回來。
那幫土匪這時已經跑得一幹二淨,四下裏山路全都空蕩無人。三人借機趕緊從牆後跑了出來,沒了命似的往山寨外跑。
這一路上果然再連一個土匪都沒見到,金貴忍不住道:“這些土匪全都是山老鼠麽,竟然轉眼就跑得這麽幹淨。”
花晴沉聲道:“他們肯定有條密道。等我出去了,叫官兵抄他們的後路,一個都不能放跑!”
李瑢這時忽然想起什麽,說道:“那位柳姑娘是專程來救我的,她可不要受了牽連,出了什麽事。”
花晴臉色一沉,問道:“什麽柳姑娘?”
李瑢老實答道:“就是天香樓的花魁,她叫柳如煙,是秀紅的姐妹。”他話沒說完,金貴就暗叫不好。
果然花晴頓時不跑了,當場站在了原地,瞪着一雙秀目厲聲問李瑢道:“你跟她什麽關系?”
李瑢傻呆呆地說道:“我并不認識她,是她來救我,我才第一次見她。”
“你既然不認識她,她為何專程來救你?你老實交代,是不是跟她也有不可告人的關系,想瞞着我?”
李瑢見花晴雪白的臉氣得都發紅了,這才轉過味來,趕緊苦笑道:“我真的不認識她,至于她為何來救我,這……我也不是很清楚……”原來之前阿柳跟金貴說話的時候,李瑢還在昏睡,并未聽見阿柳的解釋。
金貴急忙打圓場道:“夫人,柳姑娘是為了秀紅才來救王爺的!她跟秀紅是好姐妹,聽說王爺出了事,怕沒人照顧秀紅下半輩子,所以想伺機營救王爺。她跟王爺沒有半點關系,我對天發誓!”
金貴解釋得沒錯,但花晴聽見“秀紅”兩個字氣就不打一處來,氣道:“怕沒人照顧她下半輩子?王爺憑什麽要照顧她下半輩子?王爺又不喜歡她!”
李瑢見花晴怒火中燒,吓得趕緊連聲說道:“對,對,我不喜歡她。”
花晴卻并不領情,眼圈都紅了,跺腳道:“你不喜歡她又有什麽用,現在人已經進了門,你……你……都是你不對!”捂着臉就嗚嗚地哭起來了。
金貴一看這怎麽得了,現在還在山寨裏呢!天知道那些土匪跑光沒有?要是這時候再蹿出來幾個,一人一把刀,他們可是要有大麻煩!
想到這裏,金貴對花晴苦苦勸道:“夫人,你千辛萬苦才把王爺救出來,可千萬別前功盡棄啊。有什麽話,出了山寨再說也都來得及呀。”
李瑢也拱手作揖道:“是我錯了,你別哭,我在這裏給你賠不是了。”
花晴見李瑢一臉慌亂,心裏升起一股不忍,但又恨自己心軟,只咬着嘴唇死盯着他,不說話。
金貴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連聲催促道:“夫人,咱們快走吧。”
花晴終究還是知道輕重緩急,擦了擦眼淚道:“走吧。”
三人剛要走,誰知背後忽然傳來一聲:“瑢親王請留步!”
三人均是一怔,轉過身來。
就見不遠處疾走來一個相貌俊朗的青年,那青年徑直走到三人跟前,先給李瑢行了禮,然後朗聲道:“見過瑢親王。”又對花晴道:“晴夫人。”
花晴打量着這青年,問道:“你是誰,為何認識咱們家王爺?”
這青年正是楊五。
楊五怎麽認識李瑢,李瑢心裏當然最清楚。他怕楊五說出自己藏床底下的事,所以兩直盯着楊五,神色甚是緊張。
楊五對花晴答道:“在下楊五,偶然有幸在京城見過王爺一面,所以認得王爺和夫人。”
花晴一聽原來不過就是山寨裏的土匪,臉色頓時一沉,說道:“既然知道是瑢親王,你們還不趕緊束手就擒!”
楊五苦笑道:“莫說束手就擒,這裏早已跑的跑、散的散,不剩下幾個人了。”
李瑢忽問:“那你為何不跑?”
“實不相瞞,在下并非土匪。但這黑風寨的大寨主是我師伯,他如今有難,我不能舍他而去。”楊五說到這裏,也不管李瑢和花晴相不相信,對二人一抱腕,神色凝重道:“時間緊迫,在下有個不情之請,萬望瑢親王能夠應允。我師伯忽患重疾,眼下性命垂危。聽聞瑢親王通曉醫理,還懇請瑢親王能夠救我師伯一命!”
李瑢和花晴聽了都是一愣,金貴在旁道:“你們綁了咱們,現在還想讓咱們王爺替你師伯瞧病?”
楊五神情嚴肅道:“在這個節骨眼上開這種口,是有些荒唐。但我師伯患的應該是風邪,若無人救他,只怕命不久矣!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還望瑢親王能網開一面,救我師伯一命。”
李瑢面容微動:“風邪?那可等不得!”說着擡腳就往山寨裏走。
花晴見李瑢這竟是要立刻去給那土匪頭子瞧病,一張俏臉頓時急得通紅:“你這個傻子,他們綁了你,你還要救他們?”
李瑢回頭正色道:“我勵志學醫就是為了救人。現在他命懸一線,我若見死不救,這醫也白學了!”說完頭一次不管花晴生不生氣,轉身就走。
花晴氣得一跺腳,輕聲自語道:“這個書呆子!我怎麽就看上了他,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心裏這麽想,腳下卻已經邁開腳步,兩眼只望着李瑢的背影,不自覺地就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