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提宮中洪貴妃如何算計出氣,且說晚間洪賦等人歸府,少不得前來老夫人楊氏處請安問候。正巧理國公府諸位女眷均留在榮安堂安撫勸慰洪茜,洪賦父子與洪貫父子因此便多聽了一耳朵,得知天底下竟有如此不顧廉恥,颠倒黑白之人,心中義憤不消細說。
洪茅自襁褓之時随着父母流放江州,雖身為國公府幼子,卻從未經過驕奢淫逸,富貴享受。且他自幼習武,少時常同軍中将士混在一起,越發養就一副剛烈果毅,堅韌耿直的性子。最是看不慣這等表面裝得道貌岸然,實則投機取巧,滿心鑽營的人。
因此在聽過洪茜委屈哭訴之後,當即連連冷笑道:“少時讀史書,便察覺越是大奸大惡之人,越在醜事沒有敗露時裝的冠冕堂皇,義正詞嚴。正所謂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由此可見,這天底下原就沒有那等十全十美的人。之所以虛僞周全,不過是所圖甚重罷了。大姐姐今日能看清這人的真面目,也是一樁幸事。如若不然,大姐姐光風霁月,沒個警醒,卻留着這等心機深厚之人常在枕邊,早晚要出大事。”
洪萱在一旁聽的極為暢快,也跟着添油加火的說道:“大哥說的對。那姓趙的生性涼薄,為人奸猾,且城府太深。他同姐姐夫妻多年,明明外頭養了外宅甚至連兒子都有了,當着姐姐的面竟能瞞的滴水不漏,可見他做事周密,心中有數得很。他既從未與姐姐交過心,自然也不配得到姐姐全心全意的對待。今日姐姐看清了那人的本質,雖一時哀傷痛苦,可自此以後,心中卻是清明的很。總好過被這種人蒙蔽一輩子。”
洪茜聽了洪茅兄妹的一番勸解,心中又是哀痛又是清明。哀痛于夫妻多年情分一朝散盡,清明于洪葵洪萱所言甚是。她聽了一會子,竟也聽的慶幸起來。甚至覺得趙顼如此無情也是件好事。至少能完完全全斷了她的愚蠢念想。從今以後,她洪茜再不會有什麽夫妻伉俪,舉案齊眉的癡念。不過好生教養兒女,做好一位母親罷了。
只是洪茜心情略微疏闊,自覺想通之餘,也不免好奇大伯父與大伯母是如何教養子女的——除宮中的貴妃娘娘人品高貴她多年未曾見面也就罷了。這洪茅與洪萱一對兄妹,卻是口舌機鋒,一個比一個伶俐。更難得兩人心思通透,并不會拘泥于常理之中。
比如今日之事,若是尋常人聽了,雖也會為她生氣不平,可總會勸她忍一時風平浪靜。比如她的母親馮氏,這一個下午苦口婆心的不知說了多少“男人家三妻四妾,本是尋常事。趙顼雖然行事畜生,可謙兒到底是英國公府長房嫡孫。你今日受了委屈,鬧一鬧也是情理之中。只這事兒不能總這般僵着。等着下回英國公府再來人接,你也順水推舟的回去罷……為娘的并不是嫌棄你有事躲回娘家。你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女兒,我豈有不心疼你的。你就是想回理國公府住一輩子,為娘的也沒有半句不是……可就算不看旁人,且得看着謙兒,若真的鬧僵到無可挽回,謙兒可怎麽自處。再者你本是英國公府正經的長房媳婦,豈有家中正室反避開外頭狐媚子的道理……”
如此這般兜兜轉轉的車轱辘話,聽的洪茜耳朵都快生繭子了。好像女人這一輩子除了看着丈夫的臉色争風吃醋教養子女,竟也沒有別的用處了。聽的本就心緒不平的洪茜越發的頭昏腦漲。也只有晚上得了洪葵兄妹的勸說,才算是清明起來。
洪茜暗地裏決定,平日要時常往洪萱的房裏走走。就算不為別的,洪萱說話行事總能戳到她的心窩兒裏,叫她心理舒坦得緊。
而馮氏在旁聽着洪葵與洪萱的一句句話,心中又是解氣,又是擔心。且瞧着自家女兒滿臉的痛快之色,知女莫若母,馮氏連忙沖着洪萱兄妹說道:“你們年輕,且不知女子嫁入婆家之後,行事有多艱難。今兒雖是英國公府對不住你們大姐姐。可你們卻不能如此任性。總該勸着你們大姐姐,押着心頭火氣,顧忌着謙兒兄妹才是。”
洪萱聞言,越發不贊同馮氏的話,可瞧着一旁的孫氏不斷的沖她使眼色,洪萱勉強咽下口裏的反對。站在一旁不吭聲了。
只是洪茜的親生哥哥洪葵聽了這話,卻是同洪萱一樣不贊同自己母親的言論,且恨恨罵道:“母親這話說的不對。咱們理國公府多年來對英國公府向來是親近有加,多有盡讓。反倒将英國公府禮讓的越發得寸進尺起來。如今不過是為了一個煙花女子,他英國公府就敢如此威逼妹妹,趙顼立身不正,內裏藏奸,更是想着把污水潑到發妻潑到岳家頭上。不但想要咱們家憑白為他擔了罵名卻還要賣乖。這般無恥的人,如若我們這次不追究了,恐怕他們将來還有更狠更毒的手段使出來。”
洪萱在旁聽着洪葵的話,看着洪葵表現出來的出離憤怒以及一旁二叔父洪貫的沉默不語。心中突然狐疑起來。她知道古代侯門大戶規矩嚴謹,家中女眷不知道二門外的事情,也是有的。可是洪貫與洪葵本是外男,與趙顼又是那樣的關系。沒道理趙顼養了這麽多年的外室,這兩人卻不知道的。且看着今日二叔父一言不發的模樣,倒也是古怪得緊……
沒等洪萱想出個頭緒來,只聽洪茅在旁,已經是心急口快的說道:“姓趙的做下如此醜事,別想着就這麽完了。清流翰林最重名聲,趙顼既然想着科舉入仕,又不愛惜羽毛,合該有這個教訓。按我的意思,且今晚上就寫了姓趙的大字報,交給府中小厮如張貼告示般貼到京中各處人流喧阗之地。務必要天下人都知道英國公府與他趙顼做下的醜事。”
一句話落,滿堂人皆是好奇的看了過來。洪葵更是忍不住問道:“何為大字報,為兄怎麽從沒聽過?”
靜默在旁的洪賦與洪萱在聽到洪茅的話後,不覺臉色一變。洪賦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目光炯炯的看向洪茅,旋即又轉頭打量女兒洪萱。而洪萱則是心虛的轉過臉去,擡手不自覺的摸了摸額頭,暗暗琢磨着待會兒該怎麽同父親解釋。
而另一廂,一不小心說漏嘴的洪茅更是暗暗叫苦,有些尴尬的避過父親的打量,看向了別處。口中卻同洪葵解釋道:“這是一種很犀利的武器。”
洪賦聞言,看向洪茅的眼神越發的玩味淩厲,口中也意味深長地符合道:“是啊,确實很犀利,且效果驚人得很。”
而孫氏不知想到了什麽,也是玩味的打量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