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血案
果不其然，金闕樓前圍滿了人。
如小山小武所言，金闕樓的西南角被捕差圍住的地方，尚有一大灘血跡，還有一些散落的首飾，大抵是為了保存證據，所以沒有人再接近這個地方。當中有個身穿捕服的差爺正在裏面，時而駐足擡頭望向樓頂，時而在血跡邊徘徊着。
仙月是跳樓自盡？還是被人所害？
楚微也順着那個捕差的目光往上看去，可以看到金闕樓的最頂樓，也就是地上血跡的正上方，那邊開着一扇小窗，仙月應該就是從那個位置墜落的，可是……不對啊！仙月的輕功那麽好，她就算被人推了一把掉下來，也不可能就慘死了吧？
難不成她真的想不開跳樓自盡？
可作為一個風塵女子，剛剛獲得了最榮耀的花魁之名，還入了雲樂城第一樓金闕樓，這是多少人都羨慕不來的，她為什麽要想不開自盡？還死的那樣慘？
楚微心中無數個疑問。
她往回走到了金闕樓的大門之前，當然，金闕樓中的歌舞都已經停了，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氛圍籠罩着這座神秘的銷金窟，喬雲塵和幾個人站在門口邊，似乎正在和來調查的捕差們說話，觀他面色，好似沉痛至極。楚微心想：他本是個愛美人的多情浪子，其次，這是在他的地盤上發生的血案，他心中陰郁在所難免。
或許是察覺到有人注視自己，喬雲塵一擡眸，正對人群裏的楚微。
楚微一向心軟，之前還恨他恨得牙癢癢，此刻見他如此落寞，心中的那股恨早就不知飄到哪裏去了，見喬雲塵看到自己，她向他投去安慰的目光。
喬雲塵似乎很欣慰，又轉頭繼續跟捕差說話。
可憐的仙月美人兒……
楚微看着那攤血跡，嘆了一聲，轉身離開了人群——畢竟，這事兒在風月場所中并不少見，就算是花魁，大概也難逃厄運吧……
***
回到小院的時候，遠遠就見到一道熟悉的背影，李大俠！
她三步并兩步跑上前去，急問道：“大俠，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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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俠轉過身來，臉色也出奇的難看，“你去哪兒了？”他的聲音冷的像冰。
楚微如實道：“金闕樓出事了，我過去看一看！”
李大俠“嗯”了一聲：“看出什麽了？”
楚微撇了撇嘴：“仙月死了，現在看起來，她是跳樓自盡！”
李大俠不屑地“哼”了一聲。
楚微見此，道：“大俠，你覺得有些不對頭是嗎？我也覺得這件事情匪夷所思，若說仙月姑娘遭人所害，可她明明會輕功，一個學武之人的反應能力都是極強的，就算被人推了一把，這麽高的距離，按照正常情況推測，她頂多會受些傷卻并不至死；若說她是想不開要跳樓，可是金闕樓這麽好的條件，她為什麽要想不開？”
“你分析的很仔細。”
李大俠看着她，陷入了沉默。
楚微嘆了一聲：“盡管我覺得此事不簡單，但畢竟那是金闕樓和官府要查的事情，跟我們沒什麽關系，算了，我們操這份心幹嘛！”
李大俠忽然道：“阿微，幫我一個忙。”
“你說。”
“去一趟金闕樓，調查仙月的真實死因。”
楚微詫異道：“大俠，你腦子沒壞吧？讓我去金闕樓？你不是讓我離那個破地方遠一點？何況，我怎麽就能進去了，還不是要找姓喬的那個混蛋！”
李大俠面容不改道：“對，你去找他。”
楚微驚地後退了兩步：“該不是我耳朵出問題了吧！”
李大俠的聲音再度響起：“不找他，你什麽都查不出來的！”
楚微“嘁”了一聲：“這個姓喬的，我巴不得離他越遠越好，找他？不可能！”
李大俠指了指地上那堆東西，說道：“人家的禮物收的倒是很開心，怎麽，不敢找他？”
楚微欲哭無淚：“誰要這些破玩意，我正要還回去呢！”
李大俠點點頭：“那正好。”
楚微懵在原地。這個大俠，手段真高明，有這些東西，她不去也得去了！好吧！她笑着道：“行啊，那我就幫你這個忙！算還你人情了啊！”
李大俠遲疑片刻，鄭重道：“阿微，你調查清楚回來，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楚微的眼睛頓時雪亮：“關于你的麽？”
李大俠“嗯”一聲。
楚微哈哈大笑幾聲：“包在我身上！”
李大俠看着她，皺了皺眉道：“別得意忘形，千萬不要露出馬腳！”
“知道知道。”
楚微認真考慮會後道：“不過，現在那裏一團糟，我得找個合适的機會去查一查！”
“好。”
李大俠目光更沉。
***
風月場所發生命案就挺忌諱了，偏偏還是雲樂城最出名的銷金窟金闕樓，死的更是最新選出的花魁，這樣晦氣的事情會不會影響到往後的生意，也是金闕樓管事者最擔憂的。盡管他們有心想要封鎖消息，卻因仙月死的實在太慘，目擊者也有衆多，所以，消息不多時便傳遍了大街小巷，許多人都圍到金闕樓前查探消息，衆說紛纭，有好事者還臆測了什麽巫蠱傳聞，弄的人心惶惶，沒人敢再進金闕樓。
楚微知道那裏很亂，只怕喬雲塵心情不好，當天并沒有去，直到第二天的下午，那邊的風聲小了一點，她才抱着禮物親自去往金闕樓。
眼見楚微一身新衣氣質高華，面容又是生的好看的不得了，門口的小厮們想，這定然是哪家的貴公子來了，聽楚微說要見喬雲塵，手中還抱着這些東西，他們立馬差人禀告。
楚微很快就進了樓中。
與她上次來時相比，這回簡直是天壤之別。
金闕樓外表奢華燦爛依舊，裏面此時更多的是一片肅默和死寂之氣，原本歌舞升平的各個廳中難見人影，想必那些歌舞姬都待在房中沒有出來，就連小厮和灑掃的丫鬟也都無精打采。
穿過庭廊，她随着引路小厮去了主樓之後的院子。
楚微進來的時候，喬雲塵孤身立在一棵杏花樹邊，芳菲滿徑，蝶舞莺飛，本來這裏的景致可以稱得上如詩如畫，可看到這些落花，仙月的面容仿佛又在眼前閃過似的，令人惋惜……
“喬公子。”
大概是心情不怎麽好，喬雲塵沒有說笑，只微笑着道：“楚公子怎麽來了？”
楚微走上前去。
“我是來送還這些禮物的。”
見喬雲塵面容微動，她緩緩一笑，道：“實在抱歉，前幾日我都不在家中，家裏的那些兄弟們怠慢了喬公子，我替他們給喬公子陪個不是。至于這些禮物，有道是無功不受祿，大家朋友一場，喬公子拿這些東西來，豈非是折煞在下了！”
喬雲塵本以為她是來找茬的，就算不找茬那也會落井下石一頓，沒想到她竟然會這麽心平氣和地跟自己說話，他遲疑了下，道：“楚公子……沒有生我的氣？”
楚微訝異一番：“生氣？我為什麽要生氣？”
喬雲塵笑了笑道：“也罷也罷，是我太過小肚雞腸了！”他說着，一面伸手引路，邀請楚微到前面繁花盛林中的涼亭之中，又喚了兩個丫鬟給他們沏了茶。
楚微端起茶盞吹了吹，正欲喝下之時，一擡眼，就見喬雲塵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她佯裝沒看見，很是鎮靜地喝了一口，然後淡淡開口道：“喬姐姐這會，應該已經到家了吧！”
喬雲塵笑了笑：“有勞楚公子惦念，舍妹已經到家了。”
楚微點點頭，思索着，找個合适的機會問仙月的事情。
喬雲塵見她面容含笑，安靜地都有些不像他所認識的楚微，一時，他又看呆了。
楚微再怎樣鎮定，也經不住他這樣看，她假裝輕咳一下，緩解了下氣氛。
喬雲塵忙收回神，道：“哦對了，到時小妹的大婚之日，還請楚公子務必來喝一杯喜酒！”
楚微笑呵呵着：“一定一定！”
喬雲塵見她手邊的那一堆禮物，試探着道：“這些東西，莫非楚……公子不喜歡！”他險些就說出了楚小姐，但一想到楚微現在這般好脾氣，也就不敢再揭她的短白白惹得她不高興了，萬一她發起火來，十有八九會把這些東西摔到自己臉上.....
楚微撇了眼那個錦盒，漫不經心道：“喬公子選的東西自然不是凡品，只不過，在下只是個凡人而已，用不上這些！我覺得，喬公子應該把這些東西送給該送的人才對！”
見喬雲塵要說話，她補了一句：“喬公子要是再勸在下收下，可就是瞧不起在下了！”
喬雲塵被說的一愣，只好道：“好吧，是我唐突了！”
楚微見他有些失望之色，氣氛又有點不大對頭，她忙開口道：“對了，喬公子，昨日仙月的事情我也有所耳聞，出了這樣的事情，還請喬公子節哀！”
喬雲塵對上她的眼，淡淡道：“是可惜了點……”
楚微假意遲疑了一番，道：“我來的路上，聽到各種傳言，越來越覺得奇怪，诶，喬公子，仙月姑娘該不會是真的中了邪想不開……”
喬雲塵不屑一笑：“楚公子相信這些街頭傳聞？”
楚微擺擺手道：“我怎麽會相信這些話，就是覺得此事的确怪異。”
喬雲塵對上她的眼，眼中憂雲密布：“可是，仙月她……的确是跳樓自盡的！”
“如果仙月的死真是陰謀，我們為了保全金闕樓的名聲也只能對外宣稱她是想不開跳樓身亡，與他人無關。楚公子與我是朋友，既然楚公子問起這件事，我也沒有什麽好隐瞞，仙月的确是自戕，這一點，衙門裏的捕差們和仵作都可以作證。”
“至于她為什麽想不開，我們也奇怪！”
“這段時間，我們調查過金闕樓中的所有人，一切并無異樣，仙月前天到昨天都沒有出來招待過客人，她昨日上午還是好好的，不想沒過多久，她就跳了下去……”
“這……”
楚微也緊皺雙眉，道：“也許，她覺得金闕樓與她心中想象的有所差異吧……別誤會，我不是說你們金闕樓不好，她大概，沒有做花魁的命吧……”
“可惜了，以後那麽令人驚豔的劍舞再也看不到了……”
喬雲塵沒說話，垂着眼眸喝了口茶，過了一會兒才道：“楚公子，我有一個問題。”
“嗯？”楚微眼眸閃了閃，“喬公子但說無妨！”
“江湖上，沒人質疑過楚公子究竟是男是女嗎？”
“咳……”楚微笑了笑，“當然有啊，可是，男人終究是男人對不對？”
“楚公子是怎樣瞞過他們眼睛的？”
“瞞過他們？喬公子說笑了，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我又怎能做什麽手腳？”
“據我所知，楚公子可是才智過人呢！”
“哪裏哪裏……”這些事情本就是她不願意說的，喬雲塵多番出言試探，楚微早就心生反感，見他依然追着不放，她也譏諷道：“論手段，在下哪裏比得上喬公子？”
喬雲塵愣了愣：“那個……之前可不都是誤會！”
楚微哈哈一笑，心知不宜跟他撕破臉，遂道：“是啊，都是誤會，誤會……”
喬雲塵明白她是給自己臺階下，眼露感激之色來，他拱手向她賠禮道：“之前那個解藥的事情……實在對不住！不過，楚公子身上的毒，就包在在下身上了！”
見楚微不說話，他繼續道：“這樣吧，這次來，我也沒有帶上什麽人，不如楚公子一道跟我去嶺南，江湖聞名的‘金湖聖手醫莊’就在我們那裏，我想，楚公子身上的毒定然難不倒他們！”
說來說去，就想拐本公子去嶺南……楚微對上他的目光，笑了笑，道：“這個事兒，喬公子切莫記挂在心，本公子自有解毒的法子！”
喬雲塵“可是”了一聲，楚微根本不給他機會：“喬公子不相信在下？”
喬雲塵也不好再說下去，見氣氛一度尴尬，他沉默了片刻，才道：“楚公子既然來了，可得在這兒用了晚飯再走，我們小酌兩杯如何？”
跟你小酌兩杯，等會本公子還不知怎麽死呢？
楚微哈哈一笑道：“多謝喬公子美意，只是，我家裏的那些弟兄們還在等我！”她起了身，覺得差不多該告辭了，便拱了拱手，“時辰不早了，在下也該告辭了！”
喬雲塵忙攔阻道：“楚公子才來便走，莫不是嫌棄這裏？”
楚微也客套起來：“喬公子言重了，來日方長，往後有機會楚某再來拜會！告辭！”
她去意已決，喬雲塵忙道：“我送一送楚公子！”
楚微讓他送到了門口，這才大步離開。
***
喬雲塵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頭，眼裏頗有遺憾之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