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吵鬧
“喲,這是誰給越哥兒委屈受了,瞧這小臉兒紅的,快給三舅母說說。”徐氏幸災樂禍的嘴角微彎,卻蹙着眉頭作心疼的樣子插了話,實際心裏最厭煩小孩兒了。
三房向來就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哪裏有“熱鬧”總要先插上一腳,恨不得這府裏就是不太平才心裏舒坦,許是這樣她和趙宏銘的存在感還強一些。
葉氏哪能讓三房将她這個大舅母比下去,獨占了好,于是也柔了聲詢問,“越哥兒別急,若是在這府裏受了誰的氣,給舅母說,定不會讓你委屈了。”
林清越年紀還小,不知她們多餘的心思,見倆個舅媽都這般疼愛自個兒,更是硬了底氣。
林夫人先招了自家兒子到跟前,一把攬過,瞧他這副樣子也是急了,仔細查看了他身上一番,沒磕着碰着的放下了心,開口問道,“不是去看大表哥了麽,出什麽事兒了?”
後者一張小臉皺巴成一團,滿是不忿,“咱們一進了院子就讓宛表姐攔在外頭,霸着大表哥不讓我們看,還指使大表哥院子裏小厮對我們頗不客氣,萱表姐還讓宛表姐氣哭了。”
林清越噼裏啪啦一頓狀告,黑葡萄般的眼珠子提溜提溜的盛着期待,望着主坐上的外祖母盼其能給主持公道。
“這……”林夫人聽完,頓時有些頭疼,又是趙文宛,欺負完自個兒家的霜兒,連越兒也欺負,林夫人一時就想岔了,一直覺得名門大戶家的嫡女就她嫁的門家清苦,遠的不說,近的就是大姐,嫁予西平侯,可謂風光,而她卻是嫁給父親的一個門生。
當年老國公爺直說他那現在的夫婿是棟梁之才,必是前途無量的,林家老夫人又過世的早,雖有兩個庶出的妹妹一個遠嫁青州,一個還待嫁閨中,上不用伺候公婆晨昏定省,下無妯娌争吵糾紛,正适合林夫人嬌寵一些的性子,老夫人也是疼愛小的,對老國公挑選的這門親事自然頗為滿意,可惜林夫人卻一直想不明白父母對她親事的良苦用心。
趙文宛定是覺得她這個姑姑嫁的最不好,才專挑着自個一對兒女欺負,怎不見她欺負西平侯家的。
林夫人越想越是不服,連着以前的怨氣都抖在臉上,十分難看,“母親,文宛這性子也該是管管了,我家霜兒,越兒總這麽受欺負也不是個事。許是我這小姑姑沒什麽能耐,文宛她覺得沒必要對我尊重。以後我也敢帶着孩子再回娘家瞧您。”
說罷,她又轉向葉氏,語氣更是不善了,“嫂子,文宛是您的孩子,您當說幾句,給個公道。”林夫人知道老夫人現在偏愛趙文宛,只怕沒個人替自己說話。
葉氏擡眸,老夫人在,原是不想參合的,惹了婆婆嫌,被點了名只笑笑道,“二姑奶奶放心,有母親在,不會差了去。”
三房一聽和趙文宛有關系,又看到林夫人摟着孩子,眼中滿是心疼的母親模樣,頓時想起心中的刺兒,隐隐一疼,眸光悠然一狠,附和着,“母親,五姑奶奶也着實可憐了,真論起來,也是國公府的客人,卻讓個小輩這樣欺負了去。”
果然,徐氏一搭腔幫襯林夫人,老夫人便斜睨過去一眼,不甚高興。随即趙老夫人讓楊媽媽倒了碗涼茶給越哥兒喝,并不作聲。
這時,一直在旁聽的西平侯夫人開了口,“小孩子吵鬧本就是常事,二妹想多了,我看文宛那孩子雖然厲害了些,卻是個實誠的,沒什麽心眼,二妹妹年輕時可不也是這樣,母親因着這吵過你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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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夫人小性子上頭,口不擇言,拽了腰間帕子抹淚,“我們母子在這府裏就是惹人嫌,越兒,去,叫上你妹妹,我們這就收拾收拾回府。”
葉氏瞅了時機,趕緊做好人安慰,“五姑奶奶別置氣,傷了老夫人的心。”
林夫人收了點帕子,瞧着主坐上的人眉頭緊蹙,也有些心虛起來,畢竟是自個母親。
西平侯夫人嘆了口氣,對妹妹這性子也是無可奈何,只好又說道,“母親,依我看着中間定是有什麽誤會,不如把幾個小的叫到跟前,問個清楚,也好解了二妹的心結。再者幾個姐妹間今個吵了嘴,也怕生了嫌隙,來了這裏就把事說開了,讓他們有錯的認錯,沒錯的寬心。”
三房一聽更是興奮了,被老夫人那一瞪不敢再亂說話,葉氏心中腹诽,今個趙文宛惹了一衆姐妹,來了也是百口莫辯,她一個人看怎麽對付幾個小的和難纏的二姑奶奶和向來不對盤的三房。
“老夫人,大姑奶奶說的是,兒媳這裏的先請罪了,無論對錯,是我沒招待周到。”葉氏随即說道。
“罷了,罷了,楊媽媽,你去喊幾個小的來明絮苑吧。”
“是。”
不一會兒,楊媽媽就帶着人來了,趙文宛在路上已經聽楊媽媽說道了剛才幾位長輩的争論,楊媽媽也是偏着趙文宛,才獨獨給她講了,文宛心中明了,小姑姑和三房,葉氏都在,加之幾個蠻纏的小的,怕是又是一場“硬仗”。
趙媽媽引着他們一起進了屋子,幾個姐妹按照規矩先是給各位長輩請安,賀靖遠被西平候夫人叫到跟前,意思就是不讓他在摻和這事。他從小就被西平候帶在軍營裏磨練,來府裏的時候并不多,與幾個姐妹走動也是不多,也怕他年少沖動。
文萱,文雪,越哥兒,霜姐兒,與趙文宛站在中間,林夫人一雙眼睛死死盯着個頭最高的,正要發難,趙文宛先站了出來,一臉認錯的态度,“祖母,是我錯了。我不該擋着幾位弟弟妹妹去看大哥的。他們也是好心,我……卻藏着私心,一來大哥身子不好,怕他們擾了大哥清淨,二來……二來祖母也知我娘親去世得早,就這麽一個同胞的大哥,怕……他們搶了我的哥哥。”說着趙文宛就有點哽了音。
一想到這倆沒了親娘的孩子,相依為命,老夫人當下就心軟得不行,“我的心肝兒啊,你大哥別個搶不走,唉。”
西平候夫人也是感傷,想那時大嫂子溫和脾氣人緣極好。她與沈氏年紀差不了幾歲,雖為嫂子,卻更像姐妹,又對自己多為照拂,“唉,文宛這般也是能理解的,性子張揚些也不是什麽大錯。”
其餘人一看這情形,讓趙文宛一個認錯,一句話說的無從下口再去訓斥。
林夫人不甘心,“你作為長姐,怎可這麽蠻橫讓下人去趕幾位姐妹,還對越哥兒說了難聽的。”
“文宛你畢竟是長姐,咱們國公府的嫡女,竟然沒個分寸的。”徐氏趁着口舌教訓。
趙文宛面上染着愧疚,脊背卻挺的筆直的,面對林夫人和三房語氣頗為起伏,“小姑姑說的是,我确實不該。可我那也是太氣了,才會這樣的,越哥兒他……他不知從哪裏聽的閑言碎語的,說我與大哥關系不好,是想害大哥的。我一時又氣又惱的,才對越哥兒兇了的。我哪裏是那樣的妹妹,竟然想着去害自己的大哥,這罪名我擔不得,讓大哥聽了又該作何想。”
“越哥兒,誰跟你說了這樣胡話。”老夫人嚴肅了臉色,府裏竟有這種不實的傳言。
越哥兒從未見祖母這樣呵斥自己,吓得趕緊躲在林夫人懷裏,林夫人眼中也閃過一絲慌亂,護着兒子。
西平侯夫人跟着冷了面色,又點了林清霜,“霜兒,你與越哥兒呆的時間最長,這話是誰說的。“
林清霜被唬了一下,怯怯的連忙回道,“是……是……”怎麽都說不出口,眼神卻瞟向了林夫人,叫人一下明了。
林夫人臉上劃過一絲尴尬,更是慌張了,“母親,我……我只是随口說說罷,沒成想小孩子當真了。”
老夫人怒道,“你都多大了的人了,竟然說這種胡話,還當宛丫頭欺負你的孩子,我看你這做長輩最該先給宛丫頭道歉才是。”
“母親……”林夫人喊了一句。
老夫人一側身子,不願看她。三房和葉氏都同時怔了怔,蔫了聲,趙文萱本還想拿她推倒自己做文章,好好咬一口趙文宛,這會兒手上還留着故意蹭在地上的傷口,也只能悶着疼,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那種感覺真不是滋味。
“小姑姑,我知你一向不喜歡我,從前若是文宛哪裏惹了姑姑不快,便在這裏道聲歉,只盼着能一筆勾銷,也能少勞煩祖母操心。”
林夫人給說的一噎,面上也是讪讪,不作聲。
西平候夫人圓場,好歹也是她的姐妹,“我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的,只是小孩子童言無忌,不知道話語輕重,你今後也長些心,對文宛好些。”
林夫人瞧着大姐給的臺階,心不甘情不願地道,“姐姐說的是,文宛,是姑姑誤會你了。”
趙文宛點頭,轉了話題道:“祖母,我實在想為大哥的病出份心意,以後可否将給大哥治病的事兒交給我負責,也是替母親分擔。”她突然轉了話題,只關心大哥,不提委屈,只會讓人覺得趙文宛是個大度的。
葉氏心下卻是一驚,剛想說什麽阻止,就見老夫人點了頭并道:“行了,這麽一幫子人大清早吵吵鬧鬧的,是我也鬧心,宛丫頭脾氣是差了些,可也是為元禮好,這事若不是你們過分,那丫頭怎麽會做趕你們離開的事。等你們元禮表哥身子好些,再過去探望罷。”
“外祖母……”林清越嘟嘴,還想說些什麽,就被林夫人捂了嘴拽到了身旁。
老夫人似乎有些累,靠在軟榻的靠背上,微阖眼睛,“行了,請過安了,給老婆子一個清靜,都退了罷。”
衆人只得應聲,魚貫而出,留下屋角檀木幾上擺着一盞紫銅麒麟香爐,靜靜地吐着雲紋般的煙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