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冬日的大梁宮城前有種肅穆的莊嚴,寒風刺骨,到了夕陽落下,更是透不出半點溫暖。
趙元禮從最後一道宮門走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趙忠在外面遠遠的焦急望着,一眼瞧見自家公子穿的如此單薄,趕緊就從馬車裏又拿了一件備用的大氅,一面遞上大氅一面細細觀察他的眉眼,極是舒展,竟和前幾日有些不大一樣,連忙有些擔心的問:“少爺您還好罷?為何出宮的時候不穿大氅,若是讓大小姐知道小的沒照顧好您,明天可能小的就要被關柴房了。”
趙元禮眸子不見波瀾,神色卻有些不自然,并沒有因為剛才的事情顯露在面上,“趙忠,以前你可沒那麽多話,我看都是讓宛宛給慣得。”和寶蟬一塊兒愣是讓宛宛□□成了現在模樣。
趙忠讪讪一笑,岔了話題,“诶,還是大小姐有先見之明……讓小的多備了點衣物……”
趙元禮系好大氅登上車,“回去罷。”
“好咧,少爺您坐好了。”
車轱辘緩緩滑動起來,行在寬闊的街道上,臨近宵禁的時間,路上行人越來越少,街道兩側商店也在陸續熄燈打烊,除了車轱辘壓在路面上帶出的吱呀響兒,顯得格外安靜。
馬兒突兀地發出一聲嘶鳴,驟然劃破這份寂靜,車身陡的一下晃動後停了下來。
趙元禮豁然睜開休憩的眸子,掀開簾子,就見趙忠一臉的驚慌失措的指着馬車前昏倒的一個女人,趙元禮跳下馬車,蹙着眉頭問道,“你撞到她了?”
趙忠愣怔的點點頭,兀的又搖搖頭,趙元禮瞧着他懵了的模樣,當即決定先救人,“趕緊将這位姑娘抱上馬車,送她去醫館。”
趙忠忙是照做,小心翼翼地将人抱上馬車,趙元禮瞧她蜷縮着身子瑟瑟發抖,清麗的臉龐下是一片慘白之色,趙元禮擔憂地喚了兩聲姑娘,卻不見回應,撩下了簾子,避嫌地坐于趙忠的駕駛的另一側,“別耽擱時間了。”
離得不遠就有家醫館,小童正要關門,讓趙元禮喚住了。趙忠依舊當起了搬運工,抱着那昏倒在路邊的俊俏姑娘,急匆匆地入了門。緊随其後的趙元禮偶然一眼就瞥到了那姑娘衣袖滑落露出的一截臂腕,內側赫然一朵妖嬈盛放的牡丹,黑金線勾勒,位置十分隐蔽,若非趙忠顧忌男女有別抱着的姿勢別扭,難以瞧見。
瞧着十足良家的裝扮,卻深夜外出,還有刺青……趙元禮頓了下腳步,盯着趙忠懷裏抱着的人兒,狹長的眸子漾開一抹深意。
老大夫站在木抽屜前配藥,一旁的小徒弟跟着忙不停的搗碎藥物,突然就見一個大漢抱着一個姑娘乍唬唬地沖進來,吓了一跳。
慢了一步走進來的趙元禮作揖禮貌道:“勞請大夫給這位姑娘看看。”
老大夫點頭應聲,見這少兒郎穿着灰鼠皮的華貴大氅,腰間玉佩叮叮當當,定是那富貴人家的子弟,便多看了兩眼,繼而就讓趙忠将那昏迷不醒的姑娘放在醫館的軟榻子上,切脈了半天,眉頭緊蹙起來,又放下終是挂上一抹笑意,站起身子愈發笑着,趙忠很是焦急,沒了耐心,“大夫,您號脈了半天的,倒是說說這姑娘到底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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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夫好奇的詢問,“敢問這姑娘跟您家是何關系?”
趙忠搖搖頭,“沒什麽關系呀。”
老大夫捋了捋胡須,眼中轉到趙元禮的身上,眸中染上一層心知肚明,這種富貴人家子弟在外面胡亂引誘良家少女已經不是鮮少之事,這般狀況送到醫館的也是不少,老大夫心中一聲嘆氣,先說了無事,最後直言道:“這姑娘身子有孕,你且想想如何罷?”他的意思是問留還是不留,最後老大夫好心了一句,“她身子弱,經不起折騰,你們……好自為之。”
趙忠聽的一頭霧水,趙元禮并未解釋,眸光盯着那少女愈發深沉起來,趙忠不知道如何,“少爺,咱們該怎麽做?”
“将身上所有的銀錢財予她,我們離開。”趙元禮沉聲吩咐趙忠,随後緊着大氅先出去了。
“哦。”趙忠按着吩咐從錢袋子取了一錠銀子給了那師徒二人,讓他們好生照顧,于此緊随趙元禮一起出去,留下你師徒二人不住的悵然嘆息,老大夫感慨,“又是一個薄情郎。”
在搗藥的小師傅也是着了同樣凄涼的語調,“真是可憐。”癫了癫手裏的銀子,嘴角溜過一抹嘲諷,“那姑娘都這般了,竟才留了這點銀子,讓她以後和孩子如何能活的下去。”
兩人正說着,那昏迷的清麗女子便泱泱醒來,一醒來就找人,得知人已離去後哭得傷心欲絕。
小師傅寬慰,“姑娘先養好身子罷,這是他給你留的錢財。”
那姑娘瞧也不瞧,嘴裏念着大少爺,一臉癡情顯是不願意相信自己被抛下,當下就要拖着虛弱的身子去定國公府,卻因着體力不支又暈了過去。小師傅瞧她這可憐模樣,心下更是同情,原來那個負心郎竟然是定國公府的大少爺,衣冠楚楚,卻行禽獸之事!
這邊趙元禮剛一出門重新登上馬車,就細細詢問了剛才的那位姑娘忽而昏倒在馬車外的情形,趙忠這時候冷靜下來敢肯定了,自己并未撞到她分毫,是那姑娘跌跌撞撞撲過來的。趙元禮嗯了一聲,便重新倚靠在車廂上,閉了眸子,嘴角勾起一絲淡淡弧度。
轉眼飛快,便到了冬至那日,定國公府一早就熱熱鬧鬧的,下人忙碌地張羅。趙文宛冷得縮作一團不肯出了被窩,寶蟬和雪雁興致頗高的在為湘竹苑裏貼繪九九消寒圖,趙文宛瞅着古時候的習俗覺着新鮮,看了一會兒就眯瞪着還想睡,寶蟬哼着歌謠,一聲聲的擾着某人,“上陰下晴雪當中,左風右風要分清,九九八十一全點盡,春回大地草青青。”
趙宏盛和趙元禮都去參加城南郊圜的祭天大典,趙文宛掙紮了兩下起了去送,待兩人離開後,右眼皮突兀地跳了兩下,心底莫名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一回身的就瞧見沒有資格參與的趙元晉一臉陰沉地站在不遠,跟趙文宛突兀地打了照面,眼眸中摻着複雜得意各種不明情緒流轉,最後化為不屑,先了一步甩袖離開,徒留趙文宛停駐原地默默沉思良久。
父子同行祭天大典,還是頭一遭,趙宏盛顯得興致極高,路上遇着同僚,交好的自然行道一處,誇贊虎父無犬子,趙元禮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前途不可限量等等,捧得趙宏盛更是高興。
長安北郊的大明宮,禮官早早布置得宜,祭掃、升陛、奠玉帛、初獻禮、亞獻禮、傩舞祈福等繁雜冗長的儀式,堪堪持續了近幾個時辰。當今聖上親自主持,以祭文結束。
“吾等衣華夏服章,法始祖規制,以祀昊天。祈國家昌盛,萬民安康,社會和諧,天下大同。望我大梁數百載之人文榮光,揚於萬邦。”
“望我大梁數百載之人文榮光,揚於萬邦。”底下群臣烏壓壓地一片附聲,回音袅袅。
待儀式結束,禦前侍衛及宮人開路,護送聖上回宮,餘下百官三三兩兩結伴而走,離家仆候着的馬車停留處小有一段距離,恰是這段距離正好能目睹祭天的盛況,擠滿了瞧熱鬧的平民百姓,只在官員們出來時讓出了一條道,維持着興奮表情并未散去。
趙元禮跟在趙宏盛身後,餘光瞥見一抹熟悉身影,微微一頓,心底卻是到底是來了的淡然。趙宏盛似是察覺他的走神,側頭關心道,“元禮可是累了?”
“父親,這條道兒擁堵,不妨換一路?”趙元禮聲音不低的提議道。
趙宏盛對趙元禮正寶貝,哪有不依着的道理,離着他二人最近的人群卻驀地發出了一陣騷動,稍稍散開了些,含糊喊着有人暈倒了什麽的,趙宏盛無意識地瞥過去一眼,就看到一位大嬸扶着名容顏清麗的女子,小腹微隆,悠悠醒轉過來後一手緊張地撫肚子,一邊擡眸直勾勾地望向了自己這邊。
“咦,我前兒個在陸大夫那兒見過這姑娘,夭壽哦,有孕了,讓富家公子給抛棄了,留了幾個錢就不管娘倆死活了。”瞧那姑娘瞧了半天的婆子終于恍然想起,忍不住八卦了起來。
“哪家的負心郎啊,怎麽能做出這種事兒!”有人立馬就抱不平了,看姑娘的神色裏自然而然都帶了幾分憐憫。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語地皆是讨伐起負心郎來,唯有女子眼眶含淚,沉默而立,癡癡望着一個方向。
趙宏盛叫那視線看得一個激靈,正要帶着趙元禮離開,就聽得那女子幽幽喚了聲,“趙公子……”
“姑娘,說話之前要三思吶。”趙元禮挂着淡漠神色,落在女子身上的視線卻攜了幾分隐威。
女子陡然一個哆嗦,下意識地往大嬸身後躲了躲,咬着唇顯出一絲懼意,睜着一雙濕漉漉的大眼深情凝望,聲音染上哭腔道,“公子當日誓言言猶在耳,是明蘭錯信了麽?”這副模樣落在旁人眼裏更覺氣憤,豈能這般仗勢欺人,紛紛出言相挺。
又加上那日确實有人在陸大夫醫館裏取藥時見到過一位俊雅公子哥兒送這姑娘去醫館還留了錢財,趙元禮的容貌太過于“招搖”,當即就有人認了出來,直言他就是那負心漢。人雲亦雲,都愛附和,一下子動靜鬧的更是大了,引得一些趙宏盛的同僚也來詢問一二。
那女子卻只是撫着肚子哭泣,一言不發。
“趙公子是做了不打算認了,枉你還是個讀書人,披着人皮卻做這等子事!”
“姑娘你別哭,咱們定為你讨個說法!”
“是啊,官大又如何,天子犯法還與庶民同罪,沒想到瞧着這麽斯文,卻這麽狠心。”
“……”
趙宏盛聽得心驚詫異,啞聲問道,“這姑娘說得是實情?”
趙元禮長身玉立,不為那些言語所動,對上父親複雜的眸子,聲音清冷道,“孩兒未做。”
“公子別再說這誅心話了。”女子像是難以忍受他的絕情似的,淚水漣漣,從懷裏掏出一樣物件顫巍巍的遞出,“明蘭家境貧寒實不該拖公子後腿,公子與公主有情,明蘭……明蘭祝公子心想事成,這定情玉佩……歸還于你。”
此話一出,連趙元禮的神色都變了,眸中豁的隐出絲絲怒氣,竟是扯上了公主的名聲。人群中不乏有未走遠的官員,看到女子手上那塊刻着禮字的玉佩,毫不懷疑那是趙元禮的私物,再看向他多了幾分深意,傍上公主自然是飛黃騰達,趙家兒郎原來做得是這般打算,真是人不可貌相。
趙元禮眼眸沉沉地盯着她手心裏躺着的身份玉佩,‘恰好’是在前些時候不見了的那塊。
天兒寒冷,女子卻叫趙元禮的目光生生瞧出了一手心的汗液,靠着身後幫襯着的聲音才沒縮了回去。
趙元禮不畏身後流言,一步步地走向了自稱明蘭的女子,在她面前站定,身上駭人氣勢絲毫不斂,沉沉開了口道,“姑娘收了王博文什麽好處,這麽不遺餘力地抹黑我。”
随即視線落在她手裏的貼身玉佩上,像被玷污了似的劃過一抹嫌惡,皺眉道,“又或者不止王博文。”
“公子……小女子不明白你在說什麽。”明蘭禁不住退了一步,噙着淚珠嗫喏道,面上已然瞧出一絲心虛之态。
趙元禮原打算看看誰是背後主使,卻沒想到那人竟敢牽扯公主,恰是這點觸了趙元禮的逆鱗,直直下了狠手。
“不明白?城郊那套小別院是你的住處,屋主卻是王博文,我與他以前雖然交好,早幾年就鬧翻了臉面,總不至于他是替我在照顧你罷?”
那女子臉色刷的一白,像是沒想到他竟然會查到這點,一下啞了聲音,“我……我不明白你再說什麽?”
“或許,我可以說的更清楚一些……你真的叫明蘭麽?”
那女子聽得不由驚慌失措,四處探尋起什麽來。
隐在人群裏的王博文見狀狠狠瞪了女子一眼,暗罵了一聲廢物,自己怎麽可能那麽蠢用自己名下的院子,可也止不住那女子心防脆弱,三言兩語就讓趙元禮詐了出來,陷入如此被動之境。
之後趙元禮步步緊逼,詢問那女子與自己何時初次相遇?又何時何地送出的玉佩?女子顯是未料到會演變至此,逐漸失守,前言不搭後語了起來,跌破了一衆原先義憤填膺幫着出氣人的眼眶,也叫人看出來女子才是撒謊的那一個,一時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趙宏盛怒不可遏,趙元禮好不容易恢複些許,王家就如此欺上門來,真當他是死的麽,當下讓人抓了女子送衙門好好審問,又派了親信一同前往,一副追究到底的模樣。
有人上前同趙元禮致歉,多是方才出聲讨伐之人,趙元禮并未計較,巡視四周,找到了藏身人群的王博文。二人視線相對,隐約有火花噼啪乍現,只後者似乎更挂心送去衙門的那人,匆匆離開。
“就是那個王家小子?”趙宏盛順着趙元禮的視線看過去,只看到王博文倉皇離去的背影,嗤鼻道,“溜得倒快。”
趙元禮不置可否,王博文既然敢做,就要有承擔後果的覺悟。“父親,此事實屬私人恩怨,孩兒想自行解決。”
趙宏盛聞言一頓,随即露了一抹明了,拍了拍他肩膀對于趙元禮的擔當頗是滿意道,“爹相信你,盡管放手去做,不行還有爹頂着。”
“多謝父……爹。”趙元禮掀了掀嘴角,先要了決定權,只為當中還牽扯的另一人,怕父親到時候插手……
兩人回到府邸已是傍晚,冬至有鋪排家宴,履長的習俗,晚輩要禮拜尊長,趙老夫人坐在主座上穿着新衣,喜氣洋洋,大房,三房,四房媳婦紛紛來獻履獻襪,一一得了老夫人的賞,一家人開始吃齊家團圓飯,父子二人誰也沒提白日裏發生的事情。
用過飯後,趙文宛亦步亦趨地跟着趙元禮走着,早就在飯桌上瞧出大哥神色有些許不對勁,詢問道,“大哥可是在祭典上遇着什麽事兒了?”
趙元禮側頭就對上了趙文宛擔憂的眸子,也不瞞着,将事情大致說了一些,“有人誣陷我攀上高枝,玩弄感情,哦,那人還有了我的孩子。”
“……”趙文宛聽着他語氣平淡,三言兩語地道了事情,卻是炸了,設身處地的想一想,那祭典是什麽場合,連聖上都在,鬧這麽一出,是要趙元禮永遠都翻不了身!使這種下作手段的……驀地聯想起早上送父親和哥哥出門時遇到的人,趙文宛咬牙切齒道,“一定是他做的!”
趙元禮挑眉看向她,後者解釋道,“能拿走大哥貼身玉佩的肯定是家裏人,趙元晉一直和你不對付,除了他還能有誰!”
“父親已将此事全權交予我,宛宛,證據确鑿才能讓人翻不了身。”趙元禮意味深長地說道。
趙文宛心領神會,即是誣陷,也得做得‘證據确鑿’吶!發現大哥腹黑一面的趙文宛表示很受教,眨巴了下眸子,計上心頭。
“今兒有城隍廟會,可想出去瞧瞧?”趙元禮随後問道。
趙文宛自然是求之不得,匆忙忙地換了身趙元禮的衣裳,随着他出了門。路上趙忠和寶蟬嘀嘀咕咕,連帶着趙文宛也聽了一耳朵,說的是趙元禮今日遭遇,可比大哥口中的版本要詳細的多。提及王博文,趙文宛當下就想到了折在太子妃手裏的王雪鳶,兄妹倆一路貨色,沒一個好的。
“原來大哥早就知道那女子是王博文圈養的情兒。”
趙元禮聞言卻是搖了搖頭,王博文做事堪稱謹慎,只是選錯了合作對象,他發現那女子不對勁就讓人暗中調查,結果什麽都沒查出來,只偶然一次手下人瞧見她回了那座別院,沒過多久,王博文也從裏頭出來,才将兩人聯系在一起。
“是我詐出來的。”趙元禮蹙了蹙眉,那女子懷有身孕,想也是王博文的,卻被他用作這用途,也是可憐,卻沒半點同情。
城隍廟會熱鬧非凡,拜大仙的,燒着高香,彌漫着香灰和各式香料的氣味兒。趙文宛跟着趙元禮走了半天,沒頭一回出門時的興致高,小販所售的小玩意兒瞧過就罷,反而緊緊黏着趙元禮,生怕把人丢了似的。
趙元禮着趙忠從老農那兒買了熱乎的烤地瓜,裹着油紙包遞給了趙文宛,“別急着吃,暖暖手先。”
趙文宛讪讪一笑,發現自個兒盯那攤兒的時間有點久,卻是饞了,不同于現代吃到的反複烤得幹癟的地瓜,手裏頭這個個頭正好,烤得勻稱,輕輕一扯頂上一層皮就露出了金燦燦的瓜肉,聞着十分的香。
老農身邊挨着個小女孩兒,瞧着比文雪一般大,只面黃肌瘦的,一雙眼兒跟葡萄似的透亮分明,發覺趙文宛看她,一咧嘴角十分嘴甜道,“漂亮哥哥再買個罷,我家的地瓜可好吃了!”
趙文宛眯了眯杏眸,也是彎了嘴角,又買了三個,人手一個。“小妹妹真會做生意。”
這廂互動完,就有人神色不善地尋上了門,趙元禮不着痕跡地拽了趙文宛一把,拉到了一旁。
“喂,老頭子,還錢!”來人氣勢洶洶道。
“大爺,您再寬限兩天,我……我實在一下拿不出那麽多。”老頭護着驚慌的小女孩兒顫巍巍讨饒道。
“兩天什麽兩天,爺的錢也不是白得來的,有借當然要有還,懂不懂規矩!”說罷,就要動手去搶那老農的錢兜子,裏頭正是趙文宛給出去的一兩銀子,連着賞錢。
“大爺,求求您了,留點給老頭子罷,我家兒子躺在床上靠藥續命,不能斷啊。”老頭子哭着跪倒在地上,小女孩兒也是跪着,抹着眼淚也不扯着嗓子哭嚎,像是見慣了似的不停給人磕頭。
“啧,你那短命鬼兒子管我什麽事,別整這套啊喪氣,反正我不管,今兒個我就是來說一聲,到了期限再不還錢可沒好果子吃!”那人說完奪了破舊錢袋子就走,瞥了眼神色憤憤的趙文宛,故意露了兇相,哼了一聲帶着一幫子人呼啦啦地走了。
“老伯你還好罷?”趙文宛過去扶了老農起來,趙忠和寶蟬等也幫着撿起散了一地的地瓜,目露擔憂。
老農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滿是心酸,卻沒法對外吐露,那些收錢的可不是好相與的。原是家裏頂梁柱的兒子說病就病,一家子都指着他過日子的,突然垮了,自然不肯放棄,家裏的積蓄看完了,他就問人借,借的那一筆數目雖不小,可不知怎的越滾越大,成了填不了窟窿,而兒子的病也不見起色,老婆子在家照料,兒媳也出去賺錢貼補家用,他就帶着小孫女兒出來賣地瓜,只是那幫人三天兩頭地來鬧,每每一點錢都搜刮走,日子過得極是艱難。
趙元禮看向離開的那些人,在一花樓處,為首的那人一把勾住了一身着王家家仆衣裳男子的肩膀,顯示感情極好地一塊兒入了內,不由黯了黯眸子。
趙文宛見老農不肯說,也無奈,掏了手帕替小女孩兒小心擦了額頭上磕出來傷口旁邊的碎石子,暗暗塞了一包銀子在小姑娘的手裏,比了個噓的手勢,悄悄附在她耳邊道,“不要叫壞人瞧見了,這個留着給你自個兒和你爹看大夫,知道麽。”
小女孩兒眼裏閃着淚花兒,有點不敢收,可一想家裏的情況還是偷偷藏了起來,作勢要給趙文宛磕頭,忙被她一把拉住。“南雲以後一定會好好報答恩公。”
趙文宛摸了摸她腦袋,并未放在心上,拉了兀自沉思的趙元禮打算稍稍逛會兒便回去了,卻是沒發現回去的時候多了一條小尾巴。
小尾巴在看到兩人進了定國公府的大門後停留久久,想着方才那明顯女子聲音的小厮,以及那一聲小姐。
恩公是女的,要怎麽報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