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叔叔麻煩你盡量快點,我趕時間。”
宋冉冉一路上都在催促出租車師傅加速,腦海裏還飄浮着許伽的聲音。
季時序現在在三中那條巷子裏,被鄭晔和孫孟達聯合外面的混混堵住了,他們偷偷帶了管制刀具……
學生之間打打鬧鬧有他們約定俗成的規矩,首先第一條就是不能玩得太過火,不然收不了場,害得就是所有人。
一般的小摩擦,兩撥人馬約好一個地方,赤手空拳打完了就算了,偷偷準備點棍棒板磚已經是最高規模。再往上點,搬出鐵棍、鋼板和美工刀之類,就過了,會觸及驚動老師和家長,甚至是警方的警戒線。
連削筆刀都不能用,更何況是被法律禁止私人攜帶的管制刀具。
三棱。刀、彈簧。刀這種帶血槽的東西是好玩的嗎?随随便便紮一下就夠人大出血一陣,傷筋動骨大半月都不一定能養好。
社會上的混混都不一定會用它們動真格,學生之間小打小鬧居然還帶上了這種殺傷力極強的刀具,是看多了古惑仔和胡同老炮吧。
宋冉冉滿腦子都是平時陪宿清晗看新聞時出現的犯罪現場場景和電影裏的血腥暴力鏡頭,裏面躺上地上血流不止的人都換上了同一張臉。
她一瞬間小臉煞白,就連出租車師傅打趣她“小姑娘是不是趕着去見男朋友啊”都沒聽見,掃碼付了車錢,被身體帶動着往三中那片巷子跑。
直到到了巷口,看見季時序單手将大花臂制服,按倒在地,她心中的不安才漸漸隐去。
再接着,就是旁邊的莫西幹頭,揮舞着板磚要往季時序頭上砸。
想也沒想,她便快步沖上去,奪過板磚捏碎,聲音不受控制地拔高發冷:“同學,我跟你們說過,打架不好吧。”
一圈人被她這麽一打岔,都愣住了。
季時序眉頭展開,接着又擰成一團,眼裏還帶着不贊同:“你怎麽來了?先回去,我解決了他們就去你家樓下找你。”
鄭晔這時也反應過來,颠着手裏的彈簧。刀說:“男人之間處理問題,你這妞過來幹嘛?等會兒棍棒刀槍不長眼的,沒準就砸你臉上了。趁哥哥心情還不錯,趕緊回去,別摻合我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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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餘人也都玩味地看着她:“美女,這可不是你能來的地方。”
宋冉冉看也不看他們,仔仔細細打量了季時序一圈,看見他捂着腰側的手縫間隐隐滲出血跡來,臉一沉:“你被刀刺傷了?”
這是設問句,她沒準備等他回答,眼睛在外面那些人裏轉了一圈,視線停留在鄭晔手裏的小刀上,二話不說沖上去繳了刀折斷,摔去牆角。
鄭晔只感覺有一陣淩厲的風撲面而來,接着手腕就被扣住,卸了武器。
斷刀砸在地上,發出“叮”的一聲。
鄭晔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艹!這啥玩意?你弄斷的?”
孫孟達和莫西幹頭一群人拿着刀慢慢圍上來,看宋冉冉的眼神也從玩味轉變成認真。
“你們動她一下試試。”季時序站出來,将宋冉冉拉去身後護着,冷冷瞥着他們:“我不介意繼續陪你們玩點大的。”
沒等那群人有什麽反應,宋冉冉拉着他空閑的那只手,把他推去牆邊靠着,認真叮囑:“你不許動,捂好傷口,剩下的我來,很快就好了。”
她護在他面前,神情淡漠地掃了那一圈人,勾了勾手,做出備戰的姿勢:“我很忙,你們一起上,別耽誤時間了。”
衆人:“……”這妞走錯片場了吧!
以大花臂和孫孟達為首的那群人臉上落下無形的三條黑線,有些無語地看着她。
下一秒,無語變成震驚。
一道疾風直沖面門而來,接着手裏的刀和鋼管都被奪走,或用蠻力折斷掰彎摔去後面的牆角。
再一秒,花式躺屍。
手臂被人擰住倒扣,一個過肩摔甩去了另一邊的牆角;接着一拳到肺,鼻子再被手肘一頂,鼻血噴湧而出,癱倒在地“哎喲哎喲”地呻。吟;敞開襯衫露出發達胸肌和六塊鼓鼓囊囊的腹肌,上面還紋了條虎虎生威的大青龍,接着大青龍就被人一拳爆龍頭,拳拳到胸,青中透着紫,腹肌再被胳膊肘一頂,一陣痙攣,胃裏的酸水都快要吐出來;精心打扮的鉚釘小皮衣被人用雙手拽手,鎖了喉往下一拽,膝蓋一頂,腦門磕上面立馬腫出個大包,眼冒金星暈暈乎乎摔地上……
丁一凡他們揮舞着棒子趕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宋冉冉游走在社會大花臂和黃毛高中生之間,招招直擊痛處,絲毫不拖泥帶水,動作迅猛行雲流水。
不一會兒,原本扛着鋼管鐵棒三棱。刀的那波人就被全須全尾地放倒在地,或呻。吟或幹嘔,牆角下是一片刀棒的殘骸。
丁一凡他們揉了揉眼,再眨巴幾下,發現現場還是老樣子,終于接受現實。
“她……她一個人幹的?”丁一凡磕磕巴巴,話都說不清:“這些……都是她弄的?”
早到一步,見證了宋冉冉護夫全程的許伽,靠着牆,揚眉:“是,你時哥全程被她護在後面。”
丁一凡呆滞了一秒,接着低聲咒罵:“艹,那我還報個屁的警哦!”
張巡啧啧稱贊:“一挑三十,冉冉同學厲害了。”
吳志豪:“我就說這妹子瞧着就難搞,果然,那天她還沒有發揮出全部的實力。”
謝彬等人拍着小胸口心有餘悸:“媽的,幸虧早早認了大嫂,不然現在躺地上的就是我們了吧。”
許伽提着白色塑料袋,慢慢悠悠地踢開擋路的三中人,走到宋冉冉面前:“簡單給他包紮一下,等警察到了一起去做筆錄。”
太久沒像這樣劇烈運動過了,宋冉冉氣息有些喘。她站在原地平複了呼吸,讓情緒穩定下來,跨過一地的“挺屍人”去給季時序包紮:“你先忍忍,我們等會馬上去醫院處理。”
她小心翼翼地挪開季時序捂住腰側的手,掀開那半邊薄衛衣,一眼望見往外湧血的傷口,心中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眨了下眼,眼眶便漸漸泛了紅,聲音細細小小,似乎怕驚擾到什麽:“是不是很痛啊?我們現在去醫院吧。”
“沒事,只是看着吓人而已。你就當做那天晚上一樣弄,別怕。”季時序撥開她因為打鬥散落的碎發,語調輕柔,帶着寬慰:“許伽只買了紗布,要我陪你去買hellokitty創可貼嗎?”
另一邊,丁一凡和張巡一群人正挨個踹踹挺屍的三中人,嘴上罵罵咧咧發揮自己國罵的基礎水平。
“我真是艹了,你們就不能做個人嗎?世界這麽大,垃圾桶到處都有,你們趕緊鑽回去別出來禍害社會。”
“你們他媽夠有種啊,連扒皮。刀都有,怎麽不整點槍索性把自己嘣了啊!瓜皮兮兮的,說智障都污辱了智障這兩個字!”
“社會敗類,前面把時哥堵冰庫被收拾了一遍還不長記性,這次還他媽越玩越大,滾去看守所過年吧!”
許伽先是看了眼捂着肚子嚎啕的孫孟達,一臉鄙夷:“前陣子剛從少管所出來,現在又想進去了?有意思。”
接着用腳尖踢了踢躺在地上的鄭晔的腰,一臉嫌棄:“就你這樣還代表三中當老大,帶着你的煞筆小弟跟着孫孟達去少管所過年吧!好好的人不當,非要當垃圾。”
他又看了一圈趴在地上哀嚎的社會大花臂們,眼裏是不加掩飾的厭惡。
“你們受教育程度低,法律意識不健全,我呢,就好心給你們普個法。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法,非法攜帶管制刀具進入公共場所或者公共交通工具的,處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并處罰款。這只是你們沒刺傷季時序的前提下。現在,像你們這種傷了人的,屬于犯了故意傷人罪,還要順便再被追究刑事責任,一般是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他停頓兩秒,扭頭看宋冉冉已經快包紮好了,又踢了踢裝死的鄭晔和孫孟達:“你們別以為是未成年學生就能逃脫懲罰,未成人非法攜帶刀具,照樣刑事拘留。留個蓄意傷人的案底,就等着退學吧。”
孫孟達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左右也在少管所住習慣了,案底再多一個也無所謂,索性大刺刺地躺地上,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任爾東西南北風的模樣。
鄭晔不同,他屬于在學校稱王稱霸,一走出校門就完全只是打腫臉充胖子,實際上外強中幹虛有其表,只是靠着一群小弟招搖過市,典型的欺善怕惡。
他被許伽這麽一吓,渾身便止不住地抖,仿佛看到了自己高唱“鐵窗淚”的将來。
他心裏着急,趁許伽他們不注意,摸到被季時序踢去邊上的三棱。刀,咬牙閉眼往自己腰上一捅,抽着冷氣說:“我捅季時序一刀,現在也捅自己一刀,可以兩清了嗎?”
丁一凡他們眼睜睜看着他那刀子往自己腰上捅,都來不及制止,瞠目結舌:“是個狼人。”
狼人中的蛇精病。
遠處傳來時斷時續的警笛聲,鄭晔心裏更急,掙紮着爬起來,要去拉季時序的褲腿:“季時序,我們兩清,你別報警,以後我再也不找你麻煩了。”
“你不要再動了,會拉扯傷口。”宋冉冉護着季時序往後退,将剩下的碘酒、紗布、雲南白藥粉放他旁邊:“快包紮好。”
警笛聲愈來愈近,車子就停在巷子路口,下來三個值班的民警:“誰報警說這裏有人打架鬥毆,還非法持有管制刀具?”
“是我。”許伽上前一步,指着地上裝死的社會大花臂們和孫孟達:“就是他們偷襲我同學,還用刀刺傷了他。”
有意無意,他略過了鄭晔。
丁一凡跟着說:“警察叔叔,就是這些人,他們可壞可壞了。”
民警看了一圈現場,認出為首的大花臂和孫孟達:“怎麽又是你們?前陣子剛出來,這才過了幾天,又惹事了?”
二話不說掏出手铐,給他們扣上了。
邊上還有兩個被捅了腰子的受害者,年長的民警略一思索,對年輕的丹鳳眼民警說:“楊寧,你帶兩個學生先去醫院處理傷口再回來,剩下的都跟我去警察局做個筆錄。”
“警察叔叔,我可以先去陪他們去醫院嗎?”宋冉冉看着季時序腰側滲出鮮血的繃帶,出聲說:“我不放心。”
。
A大附屬醫院。
鄭晔傷勢較重,腰子上還插着把三棱。刀,加急被護士推着輪椅送進了急診科。
楊寧帶着宋冉冉和季時序挂了號,靜靜地坐在休息區等診室叫號。
現在是周末晚高峰時期,醫院的人也有很多。旁邊就是兒科,休息區裏不少家長帶着小孩在排隊,小孩哭鬧不止,前面的巨型LED顯示屏為了安撫候診病人躁動的情緒,正放着小豬佩奇。
宋冉冉拉着季時序在安靜的角落坐下,不時問問他感覺怎麽樣。楊寧靠牆站着,望望倆人的背影,嘴角往上勾了勾,不知道在想什麽。
很快,護士叫到他們,三人進去。
坐診醫師先是被楊寧的一身警服怔住,接着看向另外兩個學生模樣的人,遲疑着問:“你們是誰受傷了?”
兩個人的臉色都不怎麽好。男生臉色蒼白,但嘴角含笑;女生雖然是唇紅齒白的模樣,但卻神情緊張。
宋冉冉遞了病歷本過去:“醫生是他,他被彈簧。刀紮了。”
“紮哪了?”醫生起身看了看季時序的傷勢,見到被血染紅的紗布時,皺起眉毛:“怎麽這麽不小心”
等揭開傷口,眉毛才稍微舒展開來:“還好,這部位還沒傷到內髒,縫個針就好了。”
季時序坐在一邊還是一幅雲淡風輕的模樣,仿佛她們談論不是他。
宋冉冉:“縫針?”
醫生将藥單遞給楊寧,瞥她一眼:“這不算嚴重了,打個麻醉縫完針,回家休息幾天就好,急救室那個被三棱。刀捅了,估計要住兩三天院。”
宋冉冉:“……”
楊寧很快拿了麻醉藥和縫合傷口的針線過來,醫生挑開本已經貼合在一起的傷口,露出猙獰的血肉。
宋冉冉無聲地抖了抖,別過臉不敢看,下一秒又回過頭,緊緊握住季時序的手,軟軟細細地問:“是不是很疼?”
季時序輕撫她的手背,沙啞的聲線裏還含着笑意,低聲哄她:“我不疼,別怕。”
“騙人,怎麽可能不疼。”宋冉冉聲音都打着顫兒。
“你陪着我,我就不疼。”季時序擡眸看她,輕笑:“或者……你再給我點獎勵。”
一直默不作聲的楊寧終于忍不住叩了叩桌案:“同學,縫針呢,別笑,別牽動傷口了。”
宋冉冉翻了翻兜,穿的裙子沒有口袋,自然也沒有糖。
她沉默了一會,定了定神,避開醫生忙碌的手,踮起腳側身環住他的脖頸,輕輕拍撫他的脊背:“我再抱抱你,你就不痛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