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
【09】
“公開我和Eduardo Saverin的關系,來平息LGBT事件?”
Mark靠在黑色的皮質座椅上,抱着手臂,用一種諷刺的、沒有溫度的聲音,問提出這個建議的Peter Thiel。
但随後他淩厲得像刀鋒的眼光刮過每一個人,最後停在凱傑臉上。
“你們不是一直覺得Facebook不該是Mark Zuckerberg一個人的嗎?”他冷笑,“讓我想想你們私底下是怎麽說的,又是怎麽對媒體作出一些暧昧的暗示?”Mark的語氣尖銳極了。
他雖然在笑,但是臉上每一道線條,特別是顴骨和微微昂起的下颚,都像削尖了的鉛筆,異常鋒利。
他冷笑着一項項數出以凱傑為代表的股東們說過的話。
“公司內部權力已經失衡,獨裁損害股東利益,還有什麽?對了,190億收購WhatsApp後,你們不是還憂心忡忡地對媒體表示,我可能會讓Facebook沿着我個人認為正确的道路發展,并為此投入過多資源,造成股東利益受損?”
“怎麽,現在又是‘我的’Facebook,需要我用隐私來解決輿論危機了?”Mark問他。
凱傑臉色有點難看。
這些言論雖然是股東們私下常說的,但暫時還沒有人膽敢挑戰Mark的權威,直接在這個獨裁暴君面前這麽說,誰想Mark早就了如指掌。
更可怕的是Mark能随口說出這些,正說明了他對股東的意向和動向全都一清二楚。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Mark卻沒有給他機會。
“對了,你們想要一個獨立的董事會和一個獨立的董事長,”Mark說,“因為獨立的董事會有助于Facebook權力結構的平衡,對Facebook的發展和公衆形象,‘尤其有益’。”
Mark的語速非常快,特別是他惱火的時候會更快,就像機關槍一樣,句句誅心,一點不給對方反駁的機會。
“所以,這種欺瞞公衆、轉移輿論的建議,就是你們董事會所謂的‘尤其有益’的建議?”他問凱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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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四個字被Mark着重點出,諷刺得凱傑憋紅了臉。
Mark回頭給了身後的Felix一個眼神,後者非常有默契,快步上前,逐一收走各位董事們手上的照片,然後将它們全都交給了Mark。
Mark接過照片,開始慢條斯理地一張張翻看。
會議室一片死寂,大家都在等着Mark看完它們。
過了一會兒,他放下照片,表情陰鸷,用玩笑的語氣說了一句,“拍得不錯,在新加坡跟了我很久吧。”
凱傑這回沒敢接話。
Mark把十來張照片全部看完後他遞給Felix,Felix将它們收好。
“我覺得這次會議可以結束了。”Mark站起來。
“等等,”凱傑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話,“LGBT的輿論危機?”
“我以為你們要求開這次臨時董事會,是為了應對LGBT的輿論危機,”Mark那雙淩厲的钴藍色眼睛盯着他,“不過看起來你們開會是為了讨論我的私事。而且既然你們只能提出這種建議,那我只能認為還是我的‘獨裁’更有益于Facebook。”
說完,Mark離座往外走。
在門口的時候,他忽然停下來,回頭看着凱傑。
“Eduardo Saverin和我即使公開關系,無論你們怎麽操縱輿論,股東怎麽質疑我和他所共同持有的股份,這些都不會讓你們得到一個獨立的董事會。但你有些事情如果公開,恐怕就有麻煩了。”
“你什麽意思?”凱傑驚疑不定地問,“你調查我?”
“問點符合你現在這個席位的智商水準的問題。”Mark無所謂地笑了笑,“而且‘That fucking control freak’,不是你們私底下對我的形容嗎?”
“你調查我。”這回是肯定的語氣了。
“別忘了Sean Parker在2005年時,是怎麽被‘請出’董事會的,凱傑·納德拉。”Mark頭也不回地離開會議室。
Felix在他身後,替他關上會議室的大門。
這次會議收場實在難堪,指望Mark指派人收拾場面是不可能的了。他暴怒離開,連Felix都不會回來了。
Peter Thiel作為資歷最久的董事,只好跟其他人談了談,稍作安撫,才算勉為其難地結束了會議。
Peter Thiel到Mark辦公室的時候,Felix說Mark已經回家去了。
看到他吃了一驚,Felix只好笑着解釋,說Mark為了LGBT的事情,已經兩天沒回家了。
因為會議提早結束,Peter下午的行程空出了起碼兩個小時以及一次晚餐的時間。他想了想,決定去一趟Mark的家和他談談。
Mark的家距離Facebook的總部不太遠,有時候他不太忙還會騎自行車來。
Peter到Mark家,是他的鐘點家政工開的門,而Mark正在擊劍室。
Mark很注重隐私,他家裏沒有常住的傭人,只是請了鐘點工、生活助理和擊劍陪練等,這幾個人都只是在固定的時間過來這裏。
Peter Thiel被引到會客室落座,鐘點工奉上茶水。
Mark養的那條匈牙利牧羊犬Beast,正在庭院裏撒歡兒地溜達玩耍。
它比起兩年前豆丁大的幼犬模樣,已經長得很大了,白色的毛像拖把一樣覆蓋全身,連眼睛在哪裏都看不見了。
Peter等了大約半小時,Mark才出來。
他已經換掉了擊劍服,只是穿着一件灰色的T恤。
“看來你下午很有空。”Mark走過來,他倒了一杯水仰頭一口氣灌掉三分之一。
“畢竟會議提早了這麽多結束。”Peter聳了聳肩。
Beast看到Mark,立刻從庭院外歡快地跑進來,一身長卷毛飛得像拖把。
它龐大的身體從落地玻璃門打開的一條縫裏努力擠進屋子,然後吭哧吭哧地跑到Mark腿邊使勁蹭。
Mark彎腰摸了摸Beast的大腦袋。
“好吧,我是來給你道歉的,Mark。”
Peter坦誠地笑一笑,“我沒想到你這麽抵觸那個建議。”
Peter年長Mark很多,但是他不覺得給Mark道歉是多麽下面子的事情。
Mark和他早已經是身份對等的人了,Peter是個優秀并且純粹的商人,他沒有理由不尊重這位給他帶來巨額財富的CEO,僅僅只是因為他年紀比自己小。
況且這麽多年,Peter早就摸索出一整套跟Mark相處的經驗。
Mark其實并不介意別人一次兩次的冒犯,只要你明白自己确實冒犯了他,并且不再犯同樣的錯誤。
Peter說着,看了看沙發前的玻璃矮幾,Mark在新加坡被偷拍的那幾張照片就随手放在上面。
最上面有幾張當時沒有派到Peter手上,所以他還沒看過。
有一張是Mark陪着躺在病床上的Eduardo聊天。
偷拍的人在門外,隔着一扇玻璃,有點反光,但還是能看到Mark握着Eduardo的手,低着頭很認真的模樣。
還有一張是Mark寸步不離地坐在睡着的Eduardo身邊,專注地使用擺在膝上的筆記本電腦。
這不是Peter熟悉的那個Mark Zuckerberg。
Peter認識Mark已經十多年了,他自以為了解Mark,但照片上的人讓他感到很陌生。
Peter還記得2004年第一次見Mark的情景。
那時候Sean給他打電話約面談,跟他推薦剛有雛形初露鋒芒的Facebook。
Peter看完了整個項目,認為它勢頭不錯,并且鑒于推薦的人是那個著名的矽谷鬼才Sean,Peter決定往裏面投資50萬美元——那是他作為天使投資人這輩子最成功的一筆投資。
當時Mark還只是個20歲的大學生。
來見Peter時,他穿着深灰色的運動外套,罩着裏面熒光黃的T恤。
他跟在Sean後面走進Peter的辦公室,有點拘謹,繃緊了臉,但用年輕人的标準來看的話,不得不說,他很酷。
Peter記得自己跟他宣布即将投資50萬美金到Facebook後,問了Mark一個問題。
“我有個問題,Eduardo Saverin是誰?”
“他是我的CFO。”Mark回答。
“那為什麽他不在這裏?”Peter又問,他投資50萬,可是Facebook的首席財務官竟然沒有來。
“他在紐約。”Mark說。他的臉上露出一種輕微撕裂的不自在。
後來Sean私底下跟Peter解釋,Eduardo Saverin實際上是Facebook的第一位投資者,同時也是Facebook的CFO,還是Mark最好的朋友,他們之間一開始是三七分的。
Peter一聽就覺得這個結構不對,但是正想提出異議時,Sean阻止了他。
“別擔心,Mark會處理Eduardo的事情,相信我,不出兩個月Eduardo會離開。”Sean別有深意地笑着篤定。
果然,沒多久,Mark決定用陷阱合同踢走他的首任CFO。
在讨論這件事的時候,律師對Mark說,一旦Eduardo簽下這份合同,等股份被稀釋後,他很可能會起訴Mark,到時候Mark會面臨一場勝訴希望不大的官司,以及巨額賠償。
但是Mark毫不猶豫地回答說:“沒關系,我取得Facebook的絕對控制權,這樣就足夠了。”
聯合創始人被踢出公司的案例有很多,但是在公司初期,發展還不甚明朗,就用這麽決絕的辦法把控制權率先牢牢握在自己手中的,真的很罕見。
無論是廉價的T恤、寬大的運動褲,還是膠紙的拖鞋,哪怕有這些不修邊幅的随意,Peter還是看清楚了Mark的本質——一個極具決斷力和行動力的獨裁型領導者。
果然,後來Mark選擇投資合作者非常謹慎,首要的條件就是服從他對Facebook的發展把控,哪怕是巨額金錢,也不能撬松哪怕一丁點Mark對Facebook的控制。
Peter很好地貫徹了這種原則。
後來雅虎想要以10億美元收購Facebook時,無論多少股東、多少高層持贊同意見,Peter盡管也認為雅虎的收購很不錯,卻還是站在Mark那一邊,無條件地尊重了他拒絕高額收購的決定。
這種做法非常契合Mark對投資者和股東的要求,Peter也因此得到了Mark極大的信任。
秉持不幹涉Mark決策的原則,這十多年來,他們兩人之間的關系一直比其他股東董事都要好——以Mark這種暴脾氣來說,算得上是少見了。
Mark順着Peter饒有趣味的眼神,看到了自己放在桌子上的照片,他彎腰将照片拿起來放到客廳的書架上。
“你知道的,”Peter說,“經過190億美元收購WhatsApp的提案在內部備受阻撓後,有消息說你準備要發行C類股票,好使你保持對公司的絕對控制,實現你的長期計劃。他們都覺得害怕了。”
“是嗎。”Mark看了他一眼,模棱兩可地回答了Peter探口風的問題,諷刺道:“他們可真是愛無時無刻盯着自己的錢包。”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盯着的是全世界。”Peter笑了。
他看問不出什麽,也就不繼續挑明追問,話題回到了原來的主旨上:“但是Mark,以前你踢Eduardo Saverin出Facebook的時候,可沒有這麽優柔寡斷的。”
“我把董事會的一個席位給你這麽久了,我以為你至少清楚一點我的行事風格?”Mark問他。
“我确實認為自己很了解你。”Peter說。
“那你就該明白,我不會讓私人的事務影響Facebook。”Mark停下捋Beast毛腦袋的手,“我當年讓他離開Facebook的時候是這樣,現在也是,沒有任何不同。私事和私情絕不該出現在Facebook的任何舉動中。”
“這可是個好辦法。”Peter說,“當然也是個捷徑,現在LGBT鬧得這麽大。”
“那下一次?”Mark問他,“你出櫃嗎?”
“我可從來沒在櫃子裏。”Peter笑了,“我也不在意LGBT那一套,我只在乎資本。”
“你這話不能在外面亂說,”Mark警告他,“我不想為股東和董事的言論擦屁股。”
“我以為你至少清楚一點我的行事風格?”Peter笑着用同一句話回敬了Mark。
Peter離開後,Mark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放空地坐了很久。
Beast一直乖乖地趴在Mark身邊。
他剛剛給Eduardo的大哥Alex打了個電話,把自己被跟蹤偷拍的事情告訴了他。
這位愛弟心切的先生差點沒氣得當場怒罵Mark。
但是感謝Alex來自上層階級的優秀教養,Mark并沒有聽見什麽難聽的話。不過在他詢問Eduardo的恢複情況時,Alex的回應非常冷淡,“你真的關心他,就該親自去問他。”
Mark忍了忍,沒有發脾氣。
他真是有苦說不出,Eduardo從來不會跟他說身體上不好的情況,他大部分掌握的情況都來自Alex和Eduardo的主診。
不知坐了多久,Mark懷疑自己是不知不覺在沙發上歪着腦袋睡過去了,他這兩天睡覺的時間加起來還沒有10個小時。
Mark壓根沒注意到電話的震動,還是Beast發現了,不斷用它的大腦袋拱Mark,一邊拱還一邊小聲嗚嗚叫。
Mark拿過手機,才發現是他的私人事項提醒功能在提醒他明天Gretchen會來門羅帕克,商議Mark和Eduardo婚前協議問題。
他在新加坡待久了,回到美國就百事纏身,一下忙得連日期都忘記了,連Gretchen要來的事情都抛到腦後。
Mark雖然求婚了,但是他們之間還有很多問題尚未解決。
首先是Eduardo的國籍問題。他的事業根基在新加坡,對回美國還是充滿顧慮和猶豫。
Eduardo非常讨厭美國的媒體,不喜歡受到揣測和過度的關注,是除了事業外,讓他沒有真正下決心回美國的另一個原因。
有時候愛情不能解決一切,正如當年在哈佛時,愛情也沒能阻擋他們決裂的腳步。
在談了幾次都不歡而散後,為了維持這段關系,兩個人都決定各自退一步。
Eduardo同意先拟婚前協議和公證婚前財産,而Mark願意尊重Eduardo對于回美國一事的猶豫不決。
但是正因如此,Eduardo對婚前協議尤其謹慎,一開始就放棄了很多伴侶的權益。
這種态度讓Mark非常生氣,就好像Eduardo篤定他們的婚姻不會長久,只要婚姻一出問題,他不需要去苦惱如何解決,在婚前協議的支持下,可以毫無顧慮随時簽個協議就能離婚,各自不影響。
“你放棄這些,是還沒結婚就想着離婚?!”
“Mark你怎麽能這麽說?我說的這些難道不都是對你有利的嗎?”
“哦,是的,但這還是不能掩飾你對婚姻缺乏信心。弄清楚,Wardo,從我們委托Gretchen開始,你就該以我伴侶的身份考慮事情。”
“你為什麽總是曲解我的好意?我難道不是這樣考慮的?我把這些列入婚前協議,不就是為了不要重蹈覆轍?”
“重蹈覆轍?原來列一份‘分手協議’就是你的‘好意’了。而你哪怕有一次能明白我到底想要什麽。”
“注意你的語言,Mark。如果你覺得這是‘分手協議’,我們幹脆就停止,不用繼續讨論下去了。”
類似的争吵在開始婚前協議商定後至少有過四次。
在意見膠着的情況下,協議進度非常緩慢。
這個月按照計劃,Gretchen應該要到矽谷處理Mark這邊的條文了。
可是Felix卻沒有提早通知Mark。
Mark給Felix撥了一通電話,“Gretchen明天來,你怎麽沒有列入日程裏?”
“可是她的助手Jane告訴我,這個月的會面取消了。”Felix回答。
“取消了?”Mark愕然。
如果真的取消了的話,Felix确實不會把它列入每周行程中。
“我以為你知道這件事了,Mark?”Felix也有點奇怪。
“我不知道。”Mark莫名生起氣來。
在新加坡被跟蹤偷拍了他不知道,Gretchen取消了矽谷行程他不知道,shit,到底有什麽他是知道的?
Mark一口氣憋在胸口洩不出來,差點又要大發雷霆。
他克制住糟糕的情緒,挂掉電話後撥通了Gretchen的號碼。
“為什麽取消這個月的矽谷行程?”Mark問她。
“Zuckerberg先生,婚前協議的事情不是暫停了嗎?”Gretchen在電話那邊回答。
“誰說暫停的?”Mark沉着聲音問。
他們在争執的時候确實說過類似的氣話,事後Eduardo也對此道歉了。
暫停協議只是他們惱火時的口不擇言,Mark覺得這是兩個人已經達成的共識。
“Eduardo前些日子通知我的。”Gretchen說,“我以為你們對這個決定有過溝通和認同了?”
“前些日子是什麽時候?”Mark又問。
Gretchen說了一個日期,Mark想了想,正是Eduardo從ICU出來的第三天。
Gretchen肯定是不知道Eduardo出了非常嚴重的車禍,Mark很清楚Eduardo不會告訴她這個。
同樣的,Mark也明白Eduardo有理由停止一切雜事好好養傷,可是他因為車禍,單方面暫停了婚前協議的進度,Mark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到生氣、受傷和背叛。
在午後的這個瞬間,Mark卻好像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天,他把支票遞給銀行,而工作人員告訴他,賬戶已經凍結。
Eduardo和他如此親密無間,毫無疑問,他是世界上最了解Mark的人,但也是世界上最不相信Mark的人。
他們之間各種各樣的分歧總是層出不窮,無休止地提供吵架的理由:Facebook、Sean、投資、廣告、新加坡、家族、資産、股份、工作、婚前協議、車禍。
在他們還只有二十歲時,無論Mark怎麽向Eduardo解釋,他就是不明白Facebook到底是什麽,到底有多重要。
而在他們三十歲時,無論Mark怎麽解釋Eduardo對他到底有多重要,一旦發生意外,他還是沒辦法相信未來,也沒辦法相信Mark。
有那麽一刻,Mark确實是恨極了Eduardo,也恨極了自己。
Corey跟蹤Mark和Eduardo已經跟蹤了整整兩周了。
他是個獨立新聞攝影師,專門抓拍各種有價值的人與突發事件。好吧,換句話說,Corey就是個狗仔。
碰到Mark真的非常湊巧,Corey來新加坡只是度假,卻沒想到在街頭看到正在晨跑的Facebook暴君CEO。
講道理,Mark扔人群裏是真不顯眼,他帶着一頂遮陽的棒球帽,帽檐下露出一丁點卷發,穿着他那看上去好像只有十幾美元的灰色T恤和運動褲,像美國随處可見的那種出來跑個步鍛煉鍛煉身體的小青年。
要不是Corey專門跟拍科技類新聞和人物,他還真認不出這個在大街上跑步的就是那位鼎鼎有名的暴君。
剛開始Corey還以為自己認錯人了,他跟了Mark大概300米的路程,終于忍不住給在美國的同行打了個電話。
得到的消息差點沒把Corey吓得自己絆倒自己摔一跤。美國那邊的人說,Mark放了個長假,人似乎不在門羅帕克,至于他去了哪裏沒人知道。
于是Corey基本可以确定現在跑在他前面30米的那個卷毛小夥子,就是大名鼎鼎的Mark Zuckerberg了。
Mark身邊只有他的助理Felix,他沒有帶保镖就來了新加坡,這讓Corey得以肆無忌憚地跟蹤Facebook的CEO。
Corey懷着極大的好奇跟了Mark兩天,就弄清楚Mark來新加坡的目的了——畢竟酒店到新加坡中央醫院兩點一線的活動範圍實在太沒有難度。
可是弄清楚這些後,Corey更疑惑了。
Mark跑了半個地球守在醫院的是誰,沒聽說過Facebook的暴君有哪個重要的朋友或親人在新加坡就診啊。
第四天的時候,Corey終于弄清楚醫院裏的是誰了。
Shit,他就該想到,Facebook有哪個人在新加坡——還能有誰啊,Eduardo Saverin,Mark鬧掰十年了的前合夥人。
于是Corey毋庸置疑地陷入了更巨大的疑惑中——Mark為什麽為了Eduardo Saverin來新加坡?
他們不都決裂了嗎,Eduardo出事了,Mark竟然抛下Facebook來新加坡守着他?
就算Dustin和Chris,這兩個公認的Mark最親密的摯友,也得不到這種頂級待遇啊。
不得不說,Mark是個謎團,你完全摸不出他做事背後的原因,就像今年那190億美元收購案,對象僅僅只是一個32人的公司——WhatsApp一樣。
32個人的小公司,190億美元?全世界都覺得Mark瘋了。
Corey跟蹤Mark簡直跟得欲罷不能。
要命的是每當Corey搞清楚一件事後,就會有更多的問題讓Corey陷入疑惑不解中。這種離答案越來越近,又越來越遠的感覺簡直讓全職狗仔Corey抓心撓肺。
幸好這要命的問題并沒有折磨Corey多久,Eduardo從ICU出來了。
Eduardo出來的當天Corey沒敢湊近去跟蹤,他離得有點遠,坐在醫院的長椅上用報紙擋着自己的臉。
事實上即使他不這麽做,Mark也不會注意到他——Facebook的CEO所有注意力都在Eduardo身上。
Eduardo離開重症監護室後的第三天,讓Corey抓破腦袋糾結不已的問題終于在Mark和Eduardo的一個親吻裏,得到了難以置信的答案。
Eduardo這天午睡被病房門外的騷動吵醒。
他躺在床上聽了片刻,疑惑地看向門外,Glenn正好推門進來。
“外面怎麽回事?”他問。
Glenn沒想到只是出門片刻Eduardo已經醒了,他被問得毫無防備,一下子支支吾吾,“沒,只是別的房間有點糾紛。”
“這裏是頂層的獨立病房區,”Eduardo皺了皺眉,“不會有這樣的事情。”
“好吧。”Glenn看瞞不下去了,只好說,“安保人員捉到了偷拍的人。”
“安保?”Eduardo更困惑了,“Alex調來了安保?為什麽?捉住的是誰?”
“有狗仔。”Glenn回答,“Alex在外面處理了。”
外面還在争吵,顯然醫院的保安也來了。
Eduardo對Glenn要求,“請把那位跟蹤我的先生帶進來好嗎?”
Glenn點點頭,他出門為Eduardo帶來了那個偷拍的狗仔。
不一會兒,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被帶了進來。
他的金發束在後面紮了個小辮子,穿着不太起眼的格子襯衫,抱着自己的相機,一臉不服氣的模樣。
陪同的還有Eduardo在新加坡雇傭的安保組織的兩位保镖,一左一右地把他夾在中間,Eduardo的大哥Alex跟在他們身後也随之進入,英俊的臉繃得死緊,顯然餘怒未消。
Corey這還是第一次這麽近地接觸Eduardo Saverin。
盡管跟蹤了Eduardo兩個星期,可是這還是Corey第一次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Eduardo身上。
畢竟Corey跟蹤的對象是Mark,Eduardo對于Corey而言,有點像是Mark的附屬存在。
可任何人在Mark這種天才型的創造者身邊,都難免淪為附庸,不是嗎?
Dustin Moskovitz當年離開Facebook時,理由不就是“Facebook始終是Mark的Facebook”?
Corey被壓着坐在Eduardo床邊。既然都被捉個正着了,他幹脆肆無忌憚地打量起他來。
Corey看過很多Eduardo的資料,Eduardo Saverin的名聲并不算太好。
在十年前的訴訟案件中,Eduardo被媒體描述成一位愚蠢的、紙上談兵的富二代;在移民新加坡時他又掀起了媒體的一陣口誅筆伐。
這位年紀輕輕就穩坐福布斯財富排行榜的年輕人,被聲讨坐在Facebook這棵搖錢樹上卻又為了金錢背叛美國,避稅移民新加坡。
對此,Eduardo并沒有做過多的回應,他只是說了一句,“我生在聖保羅,長在邁阿密,現在又定居新加坡,我不知道以後又會去哪個國家,在當今開放型、全球性的社會裏,我至多只能算是‘世界公民’。”
移民新加坡後,Eduardo低調了很多,幾乎沒有什麽新聞見諸報端了。
可是Corey這幾天一直在翻閱他的資料,卻發現Eduardo的財富在福布斯的排行榜上年年攀升。除去他所持有的Facebook的股份外,屬于他自己的資産像滾雪球一樣增加。
只是他的名字常常被人和Mark相提并論,而Mark的資産增長速度已經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相比之下,Eduardo自然就黯然失色,不那麽為人所注意了。
大概因為車禍的緣故,Eduardo卧床了一段時間,幾乎稱得上形銷骨立。
他的骨架在男性中屬于纖細的那一類,幹淨的病號服大了一號,罩在他身上顯得有點空蕩蕩的,腕骨和鎖骨都支棱着。
他安靜地坐在床上,棕發微微打着卷,蓬松地垂下來,讓Eduardo看上去一點都不像是個億萬富翁,而像個二十出頭的大學生。
但他很鎮定,也并不憤怒——在得知Corey已經跟蹤了自己和Mark将近兩周時間後。
Corey那臺相機最終還是被保镖交到Eduardo手上。
Eduardo低頭看了大概五分鐘裏面的存儲的照片,才擡起頭看Corey。
“你跟蹤Mark兩周了?”他問。Eduardo顯然很清楚Corey的最終目的是Mark,而不是自己。
“是。”Corey回答。這個實在沒什麽好隐瞞的,他的一部分照片還是兩周前拍下的。
Eduardo說,“你把它們賣給了Facebook的股東?”
Corey吓了一跳,沒想到他一下子就猜到了,吃驚之下沒收住自己的表情。
“一周前這些照片就可以讓你出個大新聞了,”Eduardo笑了笑,“但我還是平靜地度過了這一周,顯然你把它們賣給了個人,而不是媒體。Mark很無趣的,誰會對他的私生活有興趣?那只能是Facebook一些股東了。”
他将相機交給一直站在身邊,冷冷盯着Corey的大哥Ale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