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亓官現真身
話說亓官離開慈安院後,也不知慕如蘭到底和她們說了什麽,反正她最近過得很是安生。
整個慕府對她非常恭敬,有時,她甚至會錯覺自己待在地府。
不過,亓官現在沒心思想慕府裏的事情。
對她來說,上一次在慈安院發了通火,讓全府的人安靜下來,目的達到,她已不用再管。
她還有另外的事情要做。
城外,兩個男人,一胖一瘦走在路上。
胖的那個叫阿木,瘦的那個叫阿奇,兩人都是北戎人。
“阿木,”阿奇突然叫了他一聲,“你看前面是什麽?”
“哪有什麽?”順着阿奇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陡然發現,他們兩人正前方有一小堆黃金。
阿木哈哈一笑,看看四下無人,快步走過去,兩人把黃金一下子撿起來塞進衣裳裏。
阿木說,“你說我們兩,還真是走運,這兩天逢賭必贏,走路上都能撿到金子。老天爺這是要我們發財啊。”
“那可不,”阿奇也高興,“要說上次沒有抓到慕如蘭還被還一陣訓斥,沒想到老天爺看我們可憐,還給我們送金子來了。”
“走走走,你不是說,一直想去月柳閣逛逛嗎?今兒個,我們就去一趟!”阿木摟過阿奇的肩膀。
“老天爺賞金子,當然得花!哈哈哈……”阿奇大笑。
“要說月柳閣,總是這上京的達官貴人去,我們這些窮人連門都進不了,那裏面的姑娘可是沒的說啊……”
聲音漸漸遠去,暗處,亓官走了出來。
也真虧他們現在才開始花錢,要是早花錢,亓官早就收了他們。
她冷冷一笑,身形消散在日光下。
是夜。
月柳閣跌跌撞撞走出兩個人來,一胖一瘦,正是阿木和阿奇。
兩人早已喝的醉醺醺的,一身酒氣。不過月柳閣的媽媽和姑娘們絲毫沒有嫌棄,反而是摟摟抱抱的,笑嘻嘻的對他們說,“公子,下次再來啊。”
幾人在月柳閣門口纏纏綿綿,膩歪了好一陣才離開。
她們走後,月柳閣媽媽一甩手中小帕,高興的尾音上揚,“姑娘們,快看看,收了多少金子?”
“媽媽,你看。”一個藍衣姑娘手裏攥了一把小金塊。
“哎喲喲,瞧瞧,真是大方啊。這麽大塊的金子,随手就給人了。”媽媽在指點姑娘們,“所以我早就告訴你們,上了門的客人,先打量打量腰包再看看,到底該怎麽對待人家。”
“瞅瞅剛才來的那兩個人,穿的一副窮酸樣,可出手,倒是大方的緊啊。”
媽媽和姑娘們笑作一團。
阿奇和阿木兩人走在街道上,此時已是深夜,兩人走路踉踉跄跄,東倒西歪,還沉浸在剛才在月柳閣的快樂裏。
經過一個拐角,眼前突然出現一個人來。
是亓官。
他們二人本是北戎的暗衛,一見到人來,下意識的以為是上級的指令到來。一下跪倒在地請罪,無奈醉酒嚴重,跪下的那一刻,一個趔趄,沒站穩。
這一趔趄,反倒叫他們腦子瞬間清醒。冷汗剎時浸透全身。
要是被上級知道他們不務正業,反而是去尋花問柳,他們就是死罪。
戰戰兢兢的,連頭都不敢擡在等上面的人發話。誰知,竟聽到了一聲女子銀鈴似的笑聲。
他們這才拿餘光瞥眼前人的衣角,看到的,是一身白色的紗裙。
阿奇阿木這才擡頭,一看,竟是上次他們擄走的慕如蘭的女人。
兩人出于慣性,即刻就要抓捕亓官。
等到站起來,還沒等他們動作,亓官勾魂索一勾,直接把來兩人的魂魄勾走。
這樣直接被勾走魂魄死去的人,渾身會呈現黑紫色,身體幹癟,像被人抽空似的。
亓官就這麽大刺刺的留了兩具屍體在街上,兀自離開。
她一向是沒有掃尾的意識的,于她而言,能讓自己高興就行。剩下的事情,與她無關,哪怕別人鬧翻天,那也不關她的事。
亓官一走,本地的黑白無常馬上趕到。
黑無常陰着臉對白無常道:“怎麽辦?突然死了兩個人,魂魄還不是被地府勾走。”
白無常道:“還能怎麽辦?如實上報,剛才你也看見了,是亓官山把人的魂魄勾走的。剩下的事情,讓閻王老爺去處理,我們這些小喽??,操心個什麽勁?”
街道短暫的湧起一陣黑雲,很快就随着黑白無常的離去消散。
這時,出現兩個黑衣人,他們将地上阿木阿奇的屍體擡走。
北戎探子府
“世子,阿木阿奇兩人已死,死狀詭異。”
呼延庭手中的扇子一下一下的拍打,漫不經心道:“可阿真和我說,他們兩人是從青樓出來之後,才死的。”
“的确如此,在出來之後,便遭到了人的堵截。渾身青紫幹癟,像……”探子欲言又止。
“像什麽?”呼延庭問。
“像是中毒之後,被人抽幹烘烤過一般,只剩下一張幹枯的皮子。”
扇子折起的聲音傳來,呼延庭像是感興趣了一點,“帶我去看!”
阿木阿奇的身體,果然如描述的一般幹枯青紫,呼延庭繞着這兩具屍體走了幾圈,手上的扇子在不停的拍打。
他一身異域服飾,因樣貌風流,拿着一把扇子,也不覺突兀。
“有點意思。”他笑。
探子壯着膽子道:“世子,我們在京城裏遇到一位天師,他願為我們所用。這兩人死狀詭異,說不定是被平昭發現,這才布下詛咒,咒死了他們。”
“而且殺死他們的,就是上次我們要抓來的慕如蘭的女人。”
手上的扇子挑了一下阿木的手臂,“不是說自己在京城裏找了個天師嗎?叫他來看看啊。”
呼延庭一見探子口中的天師,眉頭皺了皺。這個男人太過邋遢了點。不過他也曾聽聞,平昭國的大能者,大多都是邋裏邋遢瘋瘋癫癫的,可……
他總覺得,這個老瘋子身上并沒有所謂的天師的氣場,反倒渾身陰沉的緊。
這個天師穿了一身玄色衣裳,頭發散亂的垂在肩上,拖得老長。嘴角下拉,臉色沉沉,活像別人欠了他錢似的不高興。
呼延庭不喜歡他,他覺得這不是位天師,這男人看着,更像是個從地獄裏來讨債的惡鬼。
他合攏了扇子,周身警惕起來。
下人給他介紹,“世子,這位是畫牢天師。”
話痨?呼延庭奇怪的看了随從一眼。
随從馬上就知呼延庭是誤會了,“畫地為牢的畫牢天師。”
原是如此。呼延庭心下了然,沖天師點了點頭。
不了畫牢完全不曾理他,冷漠的看了他一眼,而後走到阿木阿奇的屍體前,道:“他們是被地府的鬼差平白收走了魂魄,下次再遇到,能用桃木将她打回原形,讓她喪失靈力。”
這句話說的咬牙切齒,讓呼延庭忍不住懷疑,這畫牢是不是和那個鬼差有仇啊。
“你們可知道是誰做的?”畫牢的聲音陰冷。
随從忙道:“知道,知道。”
“那就好,下一次抓她的時候,直接拿桃木棍打她。我就不信,在桃木之下,她還不現身?”
畫牢冷冷說完這句話,轉身要走。
呼延庭叫住了他,試探性的問問,“畫牢天師,可要……換一身衣裳?”
畫牢極為陰冷的看了他一眼,居然看的呼延庭渾身起了一小陣雞皮疙瘩,“不用。”
他扔下兩個字,滿臉陰沉的離開。
呼延庭看着他走開的方向,沉思良久。
直到随從叫他,“世子,我們……可要按照畫牢天師所說的做?”
“做啊,為什麽不做?這個天師雖然古怪了些,但只要不壞我們的大事,他就算藏點小心思,也無妨。”呼延庭又恢複了他漫不經心的笑意。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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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官平日在慕府無事,便是整日的在街上亂逛,有時也會走到城外的小樹林,那裏兔子良多,非常适合打獵。
打上一只兔子,就地剝皮洗淨,塗上一層油開始烤炙,鮮美非常。
這也算是一種別樣的樂趣。
今日,剛和慕省身約好一同前行,卻在出門的前一刻,慕省身被他母親叫走。
遂兩人做好約定,亓官先去抓兔子等他,然後他再來集合。
慕省身還不忘信誓旦旦的和她保證,今日慕如蘭輪休,并未上朝,屆時帶他一起來。
林子裏
亓官正在把一只剝白淨的兔子往樹枝上串,口中還念念有詞,“小兔子啊小兔子,雖然你長得可愛,但我還是想吃了你。”
她還不忘抱怨兩句,“你說說那個嫦娥,養那麽多只玉兔,我就不信她不吃。平日裏裝柔弱,裝善良,吃她一只兔子跟要了她命似的哭哭啼啼,不成體統。弄得天庭兵荒馬亂的,還不是看上了我的楊戬大哥?拿我做筏子故意表現。”
“反正她整個廣寒宮都是兔子,偷吃幾只外人誰知道啊?”亓官‘切’了一聲。
轉而陰暗的想,嫦娥不會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吧?養一宮的兔子,吃幾只沒人發現,還能博個愛小動物的名聲。
如此一想,頗有道理,甚至覺得自己解開了一個曠世謎題。
嫦娥要是知道,估計直接吐血身亡。
林子裏傳來沙沙的響動,亓官對這種聲音再熟悉不過。這是行刺的聲音,這裏有埋伏。
估計是上次那幾人不死心,這次又找了一幫人來。
不過也好,正好看看,這幾人到底打的是什麽主意,想幹什麽?反正她今兒個心情好,逗一逗他們。
亓官嘴角含笑,還哼着歌在給兔子身上刷油。
樹林子的葉子被‘咻’的打散,是暗器從四面八方破空而來之聲,亓官不動如山,穩坐在原地。
等到暗器臨近周身,她才通過上面的味道,聞出了是什麽東西。
她渾身毛孔炸起,可以來不及反應,反手接過一個穿行而來的‘暗器’。
那是細細小小的桃木棍。
亓官“啊”驚叫出聲,接住一根桃木棍之後,整個人像被定在了原地無法動彈,任由其他方向打來的桃木棍全數落在她身上。
“啊!!!”亓官失聲尖叫。
不遠處,慕省身和慕如蘭快要趕來。為了防止意外,慕如蘭特意帶了一隊人馬。初時慕省身還說他哥小題大做,聽到亓官的尖叫,才暗自慶幸,幸虧是帶了人馬前來。
一群人揚鞭策馬往亓官尖叫的方向趕。
話說亓官這頭,在桃木棍打到她身上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不好。
果不其然,桃木棍一上身,她根本無法維持在人間的僞裝,一下子現了地府的‘原形’。
在現身的那一刻,亓官差點沒被自己感動。
因為她首先想到的,居然是地府禁令:不能在凡人面前現身。
于是她兩只手捂住臉,借着寬大的袖袍,把腦袋捂得嚴嚴實實。
雙手都要遮臉,就沒法子反抗。她隐約聽到了馬蹄聲,聽得出是慕省身帶人來,心下稍安。
可眼前的情況也是刻不容緩,她遮住臉,看不見東西,抓她的人早已一窩蜂的出現,叫她只能步步退縮。
她覺得,現在自己就跟即将被山賊侵犯的小媳婦兒似的,拿腳蹬着瑟縮的往後躲,只差沒喊幾聲“不要,不要。”
在亓官被抓到之前,慕如蘭出現了。
“亓官!”
像是終于等到了救星,聽到這個聲音,亓官大喊,“慕如蘭!”
慕如蘭注意到亓官的怪異,又看到了她古怪的衣裳,從馬上飛起的那一刻,把衣裳脫了下來。一落到亓官身邊,一把把她從地上抓起,他的衣裳把亓官遮了個嚴實。
亓官心裏暗道了聲慕如蘭會辦事,總算松了口氣,不要叫人看見她的臉。
可慕如蘭和亓官兩人,此時還在刺客的包圍圈內。
慕省身看到慕如蘭一系列的動作,坐在馬上調笑道:“哥,你這可太着急了吧?大敵當前,危難在即,你居然第一件事是把我嫂嫂的臉擋住。醜媳婦兒終究是要見公婆的,擋着幹什麽?早點叫我們将士們見到,下次嫂子上街,他們也好打招呼啊。”
“你們說是不是?”
回應他的是一陣調侃聲。
難怪慕省身此時不正經,因為他們帶的人多,刺客不過三兩只小貓,看着就是一副手到擒來的場面。
慕省身甚至沒讓士兵行動,做足了準備看慕如蘭一個人大顯身手。
慕如蘭一貫疼慕省身,自然不會罵他,不過幾個小賊,更不會氣急敗壞的叫士兵幫忙。
所以當時便出現了一副古怪的場景。
慕如蘭一個人力戰,慕省身帶着一隊人馬坐在馬上看好戲,一動不動,坐的穩如泰山。
熟料,這夥刺客厲害得緊,慕如蘭又要護着沒法動彈的亓官,無法發揮全力。
左沖右突之下,亓官竟被從慕如蘭懷裏拉了出來,并被一劍劃破遮在臉上的衣裳,露出了她白無常的模樣。
只見亓官頭簪白色鳳冠,身着白衣,臉色煞白,一汪朱唇紅的滴血,人是美人,只是美的詭異,一時間竟叫林子裏的人看的一愣。
尤其是慕省身,他驚的呆呆愣愣,“哥,你,你這是,怎麽回事?”
亓官又是一聲尖叫,反手一揮,直接打開圍在她身邊的刺客,捂住臉,躲進慕如蘭的懷裏,顫着聲,聲音裏既有惱羞成怒,又有氣急敗壞。
“慕如蘭,殺了所有你能殺的人,快!”
慕如蘭見到亓官如此模樣,下了狠手,将北戎派來的刺客斬殺殆盡,只留下慕省身他們一群人。
慕省身見到他哥生氣,吞了一口唾沫,又看了眼從慕如蘭懷裏起身的古怪的亓官,有些害怕道,“哥,你……不會要殺我們吧?”說完讨好的笑笑。
他身後的士兵和他一般,緊張萬分,不知該做什麽好。
亓官慢慢的拂了一下自己的頭發,溫吞道:“你們,覺得我好看嗎?”
她這副樣子,就活脫脫是一個女鬼,他們哪裏敢說不好看,紛紛點頭。
亓官笑了一下,“我這個地府平昭總領白無常,自然是好看的。”
“平昭國總領白無常?”
亓官認真給他們解釋,“每個區都分了黑白無常,我是平昭國的總領白無常。當然了,大總管還是謝必安,不過你們輪不到他來收,他只收人間最高層的人物,比如……你們的皇帝。”
“本來給你們看看倒也無妨,不過地府的禁令在那裏擺着,我也不好叫你們看見我的真身。可現在你們見到了,我只能殺了你們了。”
她這話說的漫不經心,不像是說要殺了他們,反倒像在說,我請你們吃個飯,這件事情就這麽過去了吧。
慕省身被她說的毛骨悚然,看向慕如蘭。
慕如蘭叫了一聲,“亓官!”話裏的意思不言而喻。
亓官轉身,摸了摸手上的扳指,“那就是不能殺了。也罷,不殺也行,反正已經觸犯禁令了,也就不管那麽多了。”
她再次回身,看向慕如蘭他們一班人馬,拂手,一陣白色的光芒斂過。
他們全部變得癡癡傻傻,而後倒在地上。
慕如蘭緊張道:“他們怎麽了?”
“無妨,只是抽去了這一段的記憶罷了。人會癡傻一段時日,過後就會好的。”
慕如蘭走到慕省身身邊,把他從地上抱起來,放到馬上,眼中滿是心疼。
亓官冷眼看他,哼了一聲。
她居然臨下的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北戎探子數人,心頭不屑且惱恨道:不過區區凡人,居然也敢對她亓官山動手!
她神色轉作狠厲,右手祭出勾魂索,将眼前立着的一群魂魄打得粉碎。
慕如蘭注意到了她的動作,“亓官,你怎麽了?”
亓官面色如常,收起了勾魂索,“沒什麽,只是讓他們魂飛魄散而已。我是平昭國的總領白無常,這幾個人敢對我動手,自然要處置他們。”
“地府……能如此輕易讓人魂飛魄散嗎?”慕如蘭語氣有些古怪。
亓官沒有注意到,“當然不是,只是我想這麽幹,閻王也不會管。”
慕如蘭沉默了,他覺得亓官做的不對,想說點什麽,到底還是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