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北戎生活
聽到響動進來的,是一開始睡在床邊紮小辮子的姑娘,她聲音清脆,進來先給亓官行了個大禮,笑道:“臨兮姑娘,我叫阿鷹,是殿下派來伺候你的,以後你想要什麽,都和我說。”
亓官氣的轉頭,不想看她。
她倒是高興,歡快的把地上的枕頭撿起來,說道:“臨兮姑娘,我們殿下還是第一次帶女孩子回來呢。嬷嬷都高興壞了,說殿下終于願意娶妻生小娃娃,這樣,就不會被其他王子們比下去。”
“殿下是個好人,你跟着殿下,一定會幸福的。将來整個北戎都是殿下的,等平昭打下來了,天下一統,你就是天下人的王後。”
“臨兮姑娘,你不要生氣嘛,我也知道你離家難過,可這裏是王庭,什麽都不缺,你會高興的。”
亓官氣極,卻無法和人解釋。
當真是被呼延庭拿住了,她還真沒辦法和人解釋她是誰。
亓官山這個名字,慕如蘭身邊的人都知道。北戎人讨厭慕如蘭,那就跟平昭人讨厭呼延庭是一個道理。
慕如蘭身邊的紅顏知己,說不定她的名字,早就在北戎流傳廣遠,比她是白無常都更大名鼎鼎。
自報家門,說她是亓官山,說不定就要被人抓住,拿去威脅慕如蘭。
慕如蘭又想她死,到時候兩軍交戰,她現在也沒法力,被五花大綁在陣前。慕如蘭心一橫,為向士兵們表示決心,擡手一箭,把她射個對穿……
這種情況還是大有可能的。
連亓官自己都沒意識到,在不知不覺中,慕如蘭在她心裏,已經是這樣一個不擇手段的人了。當初那個翩翩君子,早已随着那穿心一掌,被打的粉碎。
地府的人也讨厭她……
如此一想,亓官覺得自己實在可憐,天大地大,居然無處能藏,只能任由呼延庭擺布。
好在她是個善于适應生存環境的人,略一思忖,便為自己尋到了最好的選擇。
現在身體不好,住在王庭裏,養好身體,這才是最大的本錢。到時候想打想鬧,那還不是一擡手的事?
她也沒有法力,沒有靠山,亂世之中,她倒是挺想行俠仗義走天涯的,不過現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她習慣給自己找一個靠山,當年封神一戰,她的兵馬便是她的靠山;在地府九陰,她的法力便是她的靠山;在天宮裏,楊戬就是她的靠山。
她倒也不是沒本事,必須要靠着誰才能活下去,只是有個靠山,她能讓自己活得更輕松。
只有孑然一身的人,才會一直靠自己。
亓官身後一直站着許多人,她又是個怕麻煩的,幾千年都沒動過腦子,現在下意識的不想動。
若是當年那個大破朝歌的亓官山被人抓住,第一件事,絕對是把這個王庭鬧得天翻地覆、不死不休。
神仙做久了,開始怕死起來。想讓自己好好活下去,當初敢于天鬥的鬥志,被深深藏在心裏,偶然出現,也被平淡如水的生活沖刷。
心頭感慨一會兒,再看阿鷹,便沒覺得這麽礙眼了。
反正她也要游山玩水,有人給她出錢,她樂得省事。
她吩咐道:“我要吃飯,你去給我找點吃的。”
地府裏她的鬼仆衆多,指使人,她還是很在行的。
阿鷹一直怕亓官會尋死覓活,畢竟在她的印象裏,中原的女子皆是如此。稍有不快,就恨不得以死明志。
這讓阿鷹很不理解,整個北戎的女人都很不理解。
活着多好啊,活着,才能有報仇的機會。未來的事情說不準的,只要好好活下去,不管什麽,都總會等到出現轉機的那一刻。
阿鷹高興的應了聲,“好!我去給您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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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降臨
世子府書房內,呼延庭雙手負在身後,背立着,問北歸,“去把畫牢天師叫來。”
北歸似有難言之隐,嘴巴動了動,不知該怎麽說。
呼延庭問,“怎麽了?”他走到座椅上做好,右手撐着腦袋。
飛原是個急性子,“世子,畫牢天師不見了。”
呼延庭眉頭一挑,“不見了?”語氣淡淡的,聽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
北歸道:“是,在您将臨兮姑娘帶回來的那一刻,我們就發現他不見了。”
“他像是和臨兮姑娘有仇,上次,也是讓我們下死手。”北歸補充道。
呼延庭擺擺手,“不見就不見吧,反正他看着古怪,他和臨兮兩個人,哪個是好,哪個是壞,還說不準。”
“他那一身死氣沉沉的,我也不待見他。”
呼延庭既知道亓官乃是地府白無常,那想要置亓官于死地的畫牢,就很耐人尋味了。
有意思,當真是有意思。
他有預感,他能再見到畫牢。
呼延庭揮手,“你們退下吧。”而後笑道:“我也要去見見我的小美人了。”
“世子!”是北歸。
呼延庭神色冷了下來,“北歸,臨兮的事情,我心中自有定論。”
“是。”北歸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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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庭來看亓官時,亓官正坐在院子裏賞月。
她臉色平靜,瞪着大大的眼睛往天上看,眼中滿是探尋。在月光下,顯得人神采飛揚。
她就是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啊,早上對他破口大罵的仿佛是另一個人,不是她。
呼延庭心頭一動,如果這輩子,能有一個這樣的小姑娘守在家裏,等他歸來。争這天下,似乎也有了點別樣的鬥志。
這樣的姑娘,值得人為她争來天下,拱手奉上,與她共享。
“你在看什麽?”呼延庭出聲問道。
亓官雙手托臉,一動不動,出神道:“看月亮啊。”因為手撐在臉上,聲音變了點,帶着一絲慵懶,還有一點無所事事的無奈。
說完話,才反應過來,是呼延庭來了。
“你來幹什麽?”亓官一臉警惕。
呼延庭只覺她如此嚴肅的樣子分外可愛,有心逗弄她,“我來和你睡覺啊。”
“什麽?!睡覺?!”亓官張大嘴巴。
猝不及防,呼延庭一個箭步上前,沖着她就是一吻。
這一吻,着實是把亓官吻暈了。她體力已經恢複,一手揪住呼延庭的衣裳,另一手就要給他一巴掌。
呼延庭還想像上次一樣,嘻嘻笑着抓住她,怎知亓官手勁大得驚人,動作又快。
他笑意還挂在臉上,手剛剛擡起來,亓官一個巴掌就已經掄過去了。
“啪”巨大一聲響,讓整個院子的人呆在原地。
呼延庭也沒反應過來,一只手還舉着,做想要阻攔亓官的動作。臉上一個巨大的手掌印分外清晰,左邊臉隐隐有着浮腫的趨勢。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站在院子裏伺候的丫頭們,她們吓的大喊道,“快!那冰塊來!”
亓官打完人,一臉你就該打的神氣模樣,看到狼狽的呼延庭,她的心情極好。
侍女們亂做一團,在給呼延庭臉上消腫。亓官還好心的給他們讓了個道。
阿鷹尤為恐懼,在她看來,亓官比起那些會尋死覓活的女子更加可怕。
她們只是想要自己死,臨兮姑娘卻是想要世子死啊。
這一夜注定是混亂的,也不知她們用了什麽法子,呼延庭的臉很快就消腫了,臉上的紅印子也不甚明顯起來。
坐在室內,侍女們給呼延庭敷好臉,紛紛跪倒在地,顫着身子在告饒。
呼延庭手上拿了塊熱毛巾,稍一動作,臉上便抽着疼,痛的他倒吸一口涼氣。
他拿眼看亓官,嘆息道,“臨兮啊臨兮,你倒真是下得去手。”
亓官冷哼,“又不是我的臉,我有什麽下不去手的?”
她右手掌暗自搓了搓,剛才巴掌打得太用力,手有點疼。
呼延庭抱着臉,帶點委屈道,“我來是想告訴你,明日我無事,能帶你出門游玩。特意來叫你做準備的。”
原來是她的不對,但亓官又怎會承認自己的錯誤?
只聽她淡淡說道:“那你一進門就該說,而不是進門嘴先犯賤。你半天不說到重點,我打你,你也是活該。”
呼延庭側目,這世間還有這樣不講道理的人嗎?
他氣呼呼的扔了一句,“你!我明天不帶你去了!”轉身離開。
本想讓亓官來追他,說說好話,他有了個臺階,順勢就下。結果亓官坐在位置上,穩如泰山,還不屑的給他翻了個白眼。
“誰稀罕和你一起去啊?老子自己一個人出門,再帶上兩個小婢,不是更自在?該逛窯子逛窯子,該賭錢賭錢,該喝酒喝酒。多你一個多費事。”
阿鷹要被亓官的話吓死了,連忙示意她禁聲。
呼延庭聽到這話,調轉回頭,氣極,“我明天偏要帶着你,我告訴你,你要是沒和我一起出門,明天你就不用出門了。”
這回是真的離開,再沒回頭。
阿鷹害怕亓官和呼延庭吵架,呼延庭一走,馬上湊到亓官身前勸她說,“臨兮姑娘,您該對世子好一點的。”
“北戎女子,無一不想讨得世子的青睐。您得獨寵,更不該恃寵而驕。該對殿下溫柔一些。”
不是,你等會兒,恃寵而驕?她這只差沒直接在臉上寫着嫌棄兩個字,你是從哪兒讀出恃寵而驕來?
看到亓官一臉不贊同,阿鷹嘆了一口氣,滿眼責怪的看着亓官,退了下去。
留下亓官一個人在風中淩亂,這難道……還真是她的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