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世家(二)

聽完孟婆說這個故事,亓官罕見的沉默了。沒有像之前一般,喊打喊殺。

黑鱗看她:難道這家夥腦子終于開竅,認清孟婆為人的虛僞貪婪,要開始反擊了?

黑鱗搓搓小手,心中默默期待。

孟婆喊了亓官一聲,“阿山,可是有什麽為難之處?”

亓官笑道:“并沒有什麽為難的,這件事情交給我就好。你且放心吧,最多三天,我必定給你答複。”

孟婆笑的清淺溫柔,看亓官的眼神中,滿是寵溺。

黑鱗再一次被孟婆的眼神吓到,都說世間的女子歹毒,光是這扮假臉的本事,連他一個妖精都比不上。

心裏不由得再次為亓官擔憂一下,她要怎麽處理?

現在她是吃呼延庭的,住呼延庭的,花呼延庭的,哪能調轉槍頭捅人一下?這不符合道義啊。

沒人注意到黑鱗的心理活動,亓官交代孟婆,“你把那個女鬼看好,最多三天,我就來找她。你別讓她出什麽意外。”

“知道了,在我這裏,你還擔心嗎?”孟婆說的極甜,聽的人膩膩的,若非黑鱗親眼見到孟婆在背地裏算計亓官的樣子,絕對要被她騙過去。

亓官招呼黑鱗回去。

回到呼延庭府上第一時間,黑鱗沒忍住好奇,問道:“你真要處置牧家?這是不是不太好,呼延庭奪嫡之戰迫在眉睫,你若是斷他臂膀,有負他對你的恩情。”

聽到這裏,亓官炸毛了,“他對我有什麽恩情?”

黑鱗提醒她,“在你一窮二白在人間混不下去的日子裏,可是呼延庭對你鼎立相助的,做人不能忘恩負義,做鬼也不行。”

亓官冷笑,“我能住在他府上已是他天大的福氣,還奢求我的報答,豈非人心不足?”

黑鱗:……

行吧,您覺得是什麽,那就是什麽。

真以為自己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啊?誰不知道,這天上天下,神鬼見到你全都避之不及,生怕沾到你這個倒黴蛋。

搞得自己多讨人喜歡似的,還當自己是當年那個定鼎天下的大将軍呢?就泥定鼎天下的那點功德,說不定早就被幾千年作孽給敗光了。

黑鱗心頭恨恨,臉上卻是表情不變。

亓官道:“這裏沒你的事了,你回去吧。我來處理。”

亓官是黑鱗的主人,黑鱗覺得自己有必要再次提醒她一下,“這件事情對你而言,是件兩難的事情。你要是幫着呼延庭,那就沒法幫米如霜。可你要是幫米如霜,就得要牽扯進朝堂紛争。”

“我只是個小妖怪,你救了那就救了。可朝堂的事情,牽扯到人間事故,變數太大。一個不小心弄得天怒人怨,你可是哭都沒處哭……”

黑鱗還想對亓官說點什麽,怎麽交代都交代不夠,卻被亓官打斷話頭。

“事情大小,我心中自有分曉。我也不是個找死的人,莫再擔心。”

黑鱗再三看亓官,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回家去了。

目送黑鱗離開,亓官臉上挂上一絲玩味。

她當然不會幫米如霜,都變成鬼了,像上次何大壯一樣,一碗孟婆湯強灌下去,什麽事情不能解決?

現在,她要去找呼延庭,把這個消息告訴他。

也不知道呼延庭聽到這個消息,會是什麽樣子?

亓官微微一笑,身影消散不見。

**

呼延庭此刻手中捧了一卷書冊,不知在看什麽。

房中一腳,突然顯現一道金光,緊接着,亓官便出現在眼前。

呼延庭手上一頓,書卷掉在桌上,“你的法力恢複了?”

問完,才覺得多餘,自嘲笑笑。

亓官走到呼延庭面前,點頭道:“嗯,恢複了。”

她坐到桌上,在把玩桌上挂着的幾根毛筆,“呼延庭,看在你這麽久以來照顧我的份上,我給你透露一個消息吧。”

呼延庭徹底放下手中事務,玩味道:“說說看,什麽消息?”

毛筆在亓官手裏轉了幾轉,“你知道……米如霜吧?”

“知道,就是牧飛羽娘子,米丞相的獨女。”說完,似乎想到什麽,補充了句,“聽說最近死了。”

毛筆點在紙張上,留下一個墨跡,“沒錯,她就是死了。”

“怎麽?她找到你頭上了?”呼延庭問。

“當然,”亓官跳下桌,面對呼延庭站定,伸出兩根手指頭,“現在我有兩個選擇。”

“說說看。”呼延庭向後靠去,半躺在椅子上。

“第一,幫米如霜複仇,整垮牧家……”

“這樣,就免不得要動到我。”呼延庭把亓官沒說完的話補上。

“對,這樣就得動到你的勢力。你對我有恩,雖然為人不怎麽樣,嘴巴又毒,可還是沒苛責我,我不能這麽對你。”

呼延庭撇撇嘴,“那就說說第二吧。”

“第二,我不管米如霜的執念,直接一碗孟婆湯灌下,送她去輪回。”

呼延庭攤手,“這是個好法子。”

亓官食指擺了擺,“我可不一定要幫你。”

呼延庭嘆了一口氣,問:“那要怎樣,你才能幫我?”

亓官眉頭一挑,笑的可愛,“要不然,你試着求求我,求我,我沒準就幫你了。”

“求你!”說罷,還給亓官行了個大禮,磕了頭。

這求的幹脆利落,不帶一絲拖泥帶水,反倒叫亓官愣住。

“你怎麽……不考慮一下?”她眨巴眨巴眼睛問道。

呼延庭跪在地上,滿是不解,“我要考慮什麽?你是鬼差,是神靈,我跪你、求你、甚至是拜你,又有何妨?要是你一個不高興,去幫老.二做事情,吃虧的豈不是我?”

亓官哼哼,“你還真是能屈能伸。”

呼延庭笑:“這是自然。”

“再說了,”話鋒一轉,“你是我的娘子啊,平昭國的人不也老是跪自家娘子的嗎?我跪跪你,就當是提前練習了。”

說話時,呼延庭臉上笑意不減,帶着滿滿的調侃,把亓官弄了個大紅臉,支吾半天說不出話。

最後只得“哼”一聲,裝模作樣的離開。

送走亓官,呼延庭才從地上起身。

他坐回座位,右手輕揉眉心。

方才所言,不僅亓官驚訝,連他自己,也驚訝。

無心之語,脫口而出,才最是真心。

他真的想要這麽一個娘子,當初在土地廟裏見到的第一眼,便牢牢的記在心頭。所以當她從天而降的時候,呼延庭才會将人死死摟在懷裏不松手。

她非凡人,一旦松手,便是再也不見。

他生來便是皇子,是殿下,這天下,将來都是他的。

既然如此,他看上的女子,管她是人是鬼、是妖是仙,愛上了就是愛上了,難道還非得給自己找到借口說不愛嗎?

若連談情說愛一事都要左右顧忌,又何必孜孜追求位高權重?登上頂峰,便是想要随心所欲啊。

燭火噼啪響了一下,呼延庭看向窗外的明月,碩大的一輪,雪白清冷,孤高的挂在天邊。

三日後,亓官準時來到孟婆茶肆。

孟婆迎了上來,“你可是幫如霜想到了法子?若要借勢于官府秉公辦理,就得要早做準備,畢竟人間的衙門,我們也沒法插手。”

既然交給了亓官,哪還會有什麽秉公辦理?說這話真是自欺欺人。

亓官沒有多說廢話,直接告訴孟婆,“你把米如霜帶出來。”

米如霜只以為自己冤情得到解脫,一臉驚訝道:“不知大人做了什麽,竟能如此迅速解了小女冤情?”

亓官搖頭,“我什麽都沒做。和你直說了吧,我是呼延庭的人,我站在呼延庭那一頭。你明白了嗎?”

米如霜邊搖頭邊往後退,“小女不明……”

亓官不耐煩,“這有什麽好不明的?”

她緊随米如霜走去,米如霜撞到茶肆門前的桌子上,亓官不緊不慢的拿了塊碗,從湯鍋裏舀了一碗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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