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世家
亓官山在地府待着的這幾千年,沒少給閻王惹事。
而且亓官的欺負對象裏,閻王也是其中之一。還是油水頗豐的那個之一。
由此可見,閻王其實沒少被亓官盤剝。
但為何閻王還有想盡辦法的保護亓官?
原因就在于,亓官真的很強。
一直以來,地府戰力低下,一旦碰上那種大妖精,地府只有穩穩的吃虧的份。
但自從亓官來後,這種事情幾乎沒再出現。
很明顯,地府是亓官的地盤,在她面前搶地盤,這是不可饒恕的。
所以這些年來大妖小妖的,亓官沒少打。
尤其是自孫悟空來後,總有一些小妖怪覺得自己厲害的不要不要的,跑來地府威脅判官,要他交出生死簿。
判官就是個沒用的小老頭,其他的鬼差,打人還行,打妖怪就有點勉強。
要不是亓官在,地府只怕是沒有這麽安寧。
所以對于亓官的嚣張無禮,閻王一直以來,就當做是人間做生意的買賣人,在給将街頭惡霸交保護.費。
雖說這費用着實有點高。
可這回不一樣,亓官插手人間生死,尤其是和妖精攪做一團。
她本來就和妖精一個性子,随心所欲,要是将來想不開,真的聯合了妖精來打劫地府……
閻王打個哆嗦,被這個想法吓到。
不行!處置亓官山,當真刻不容緩了。
可又擔心她是被五鬼陷害……最終,閻王決定,再觀察一段時日。如果亓官山死不悔改,依舊是無法無天,閻王定要上告天庭處置她。
想通這一關節,閻王心裏的大石頭稍稍放下。
他并未吩咐人盯着亓官,牛頭馬面、判官孟婆、黑白無常,哪個不死死地盯着她?只要她犯錯,他們總會變着法子的把消息透到閻羅殿來。
孟婆,哼哼,真當自己藏得好,其實閻王門兒清。
她是最讨厭亓官的。
亓官嘴上不把門,天天變着法子諷刺她嫁不出去,孟婆臉上倒是笑的好看,心裏指不定給亓官紮了多少刀子。
閻王倒在座位上,長長嘆息一聲,閉上了眼睛。
現在,只能希望亓官山不要繼續作妖作死,讓他們互相,有個臺階下啊。
**
數日之後,亓官打坐于床上,身周靈力四散,竟形成了一個白色的光暈,迷蒙着将她罩在其中。
黑鱗感受從亓官身上溢出的靈力,覺得周身舒暢。他慌忙打坐于下首,借着滲透出來的靈力修煉。
幾個周天過去,太陽從升起又到落下,阿鷹駐足門外好幾次,因亓官不要打擾的命令不敢敲門。她心下決定,等到太陽徹底落山,人再不出來,她就不管什麽吩咐也好,命令也罷,一定要進去看個究竟。
靈力收回,亓官現了真身。頭上一頂白色的鳳冠耀眼奪目,身上的紗裙飄然欲仙。
黑鱗上上下下的打量亓官好幾眼,才道:“靈力恢複了?你們地府挺有錢啊,白無常的制服這麽好看。看來這人間謠傳有假,都說白無常一身素服,頭上戴個白色高帽,吓人的緊。你這身倒是好看。”
亓官從床上起身,“不是地府的制服好看,是我的制服好看。”
“白色的高帽,我換成了白色的鳳冠;一身死人服,我換成了白色的紗裙。”
“地府這麽随意?看來閻王老爺是個慈善人。”黑鱗稱贊。
亓官道:“不是地府随意,是我随意。地府的小鬼是不能亂穿衣裳的,我破規矩也沒人敢說什麽。”
黑鱗抽抽嘴角,“那地府的人讨厭你,這一定不是謠言。”
“當然不是,”亓官認的坦蕩,“整個地府誰不讨厭我?看他們讨厭我,卻又不可奈何,也挺有意思。”
“你就是因為這樣,才這麽讨人厭的。”黑鱗道。
亓官沒理他,走到門口,化作常人模樣,打開房門。黑鱗見狀,趕緊隐匿身形。
門外的阿鷹早已心急如焚,見亓官出來,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臨兮姑娘,你可算是出來了。要是再不出來,我真不知道要怎麽和世子殿下說。”
亓官沒好氣道:“你和他說什麽?”
見阿鷹一臉不贊同,又要開始說教,便道:“給我拿點吃的過來,餓死了。”
阿鷹早就叫人把東西備好,一直熱在小廚房裏。
她扶亓官進房,命人把吃食端上來,立在身邊伺候。
一旁的黑鱗看到滿桌子的食物,口水直流。
亓官吃的不緊不慢,像是故意在勾黑鱗的饞蟲,看得他惱火不已。
飯畢,阿鷹立在身邊,問道:“姑娘,你很久沒和殿下見面了,要不,你去見見?”
亓官擡頭,“見什麽?不一直是他來見我的嗎?難不成我還有上趕着過去?”
聽到這話,阿鷹險些站不穩,苦口婆心的勸道,“姑娘,哪有殿下天天來找你的道理?這院子裏的女人,但凡能有上門找殿下說話的資格,那都是上趕着去的。您可別恃寵而驕啊。”
聽到這話,亓官臉黑了,黑鱗差點沒崩住笑。
真是有意思,亓官山連閻王的面子都不給,居然還有上趕子讨好一個人間的世子。
黑鱗決定了,要是将來亓官山想要抛棄他,他就拿這件事威脅她,讓天上地下,都知道亓官山的落魄。
亓官無語至極,凡人的腦子,真不知道怎麽長的?難道她曾經有過某一天,給呼延庭好臉色嗎?
她放下臉子,對阿鷹冷漠道:“我和呼延庭的事情,你不用管。今晚我要出門,不用等我。”
阿鷹急了,“又要出門?殿下白天上朝,晚上回來。您倒好,晚上出門,白天回來。這樣怎麽見面啊?”
亓官道:“本來就不用見面,再說了,該見面的時候,自然就會見面了。你擔心那麽多幹嘛?”
“走了。”
亓官走的那叫一個潇灑幹脆利落,黑鱗小跑在後面跟上。仗着別人看不見自己,還對着阿鷹獰笑了一會兒。
亓官走後沒多久,呼延庭就來了,阿鷹的面色更苦。
“殿下,臨兮姑娘剛剛才走,您要不,追追?”
這話說的,她都覺得大逆不道。
呼延庭卻渾不在意,扇子在身前一扇一扇的,笑道:
“無妨,總歸她家在這裏,會回來的。”
他手上拎了一盞半個巴掌大小的燈籠,小巧玲珑卻也精致。遞給阿鷹,“禮物,等她回來,交給她。”
阿鷹連忙收好,呼延庭只在庭院裏站了一會兒,便離開。
孟婆茶肆內,亓官許久不來,讓孟婆心情抑郁。
閻王是個多疑的,只憑之前犯得過錯,還不足以讓閻王對亓官動手。亓官要是再不出現,不來這茶肆內幫忙,還真叫人沒法抓她的小辮子。
孟婆心裏在算計亓官,看在別人眼裏,那就是孟婆在為亓官長久不來而感難過。
這時,室外傳來一陣騷動,守攤的小鬼們大呼小叫,門外的碗碟碰撞砸碎聲交織,弄的雞飛狗跳。
孟婆起身走到外頭,看見正在欺負一個小鬼的亓官。
身後跟着上次的蛇妖,好像叫做……黑鱗?
亓官純屬沒事找事,黑鱗跟在她身後都覺得丢臉。她發脾氣的原因,僅僅是小鬼沒把擋在她路上的凳子清開。
跟在亓官身後,黑鱗的下線被一次又一次的刷新,地府衆鬼讨厭亓官是有道理的。
誰沒事找虐,喜歡這樣一個人啊?
再說了,她不是一腳踹上,直接把凳子給踹裂報廢了嗎?
黑鱗面無表情的站在亓官身後,聽她理直氣壯的指責謾罵那個小鬼,他作為一個妖精,作為一個反派,都要看不下亓官此人的三觀了。
看見孟婆出來,黑鱗把頭埋的更深,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打狗也要看主人,亓官山這厮,當着人家主人的面,對她手下大肆打罵,這誰能忍?
黑鱗悄悄把眼睛撇過去看,心裏期待着孟婆和亓官打架。
熟料,打架沒看到,倒看到孟婆一臉寵溺加無奈的看亓官,輕輕斥責她,“阿山,你不要鬧了。”
這話說的,惡心的差點沒讓黑鱗全身鱗片掉光,太?}人了。
此女太假,實在太假。可亓官山怎麽就這麽沒有腦子?還對她偏聽偏信,樂于相助。
孟婆沖亓官招手,“你這許久不來,我還以為你真生氣了。我這桌上的案卷多的積灰也沒人處理,還是你好,會幫我忙。”
她還掃了一眼地下站着的孟婆府府兵,“他們裏面,一個能用的都沒有。”
亓官走到茶肆內,步伐嚣張,卻不是那種不帶正行的嚣張,她身姿挺拔,每走一步,都霸氣側漏。
黑鱗心頭感慨,真不愧是當過上将軍的人,這氣場還是有的,只要她不說話不動手,別人指不定當她多光明磊落。
黑鱗跟在亓官身後進屋。
孟婆拿出桌上的一卷卷宗,道:“這一卷案宗放置已久,我們誰都無法。若是小事,我們就辦了,只是這等大事,涉及朝堂,我們也不好處理。偏生這個女鬼卯死在我的茶肆內,說什麽都不肯走。”
亓官道:“到底是什麽事情?拿來我看。”
孟婆把卷宗交給亓官,剛一打開,黑鱗就被上頭密密麻麻的小字晃花了眼。
這是……連她吃飯上廁所都寫上了嗎?寫那麽多!誰有耐性看?
亓官和黑鱗一樣,她只看了一眼,馬上合上卷宗,直接扔到一旁,沖着孟婆說,“把那個女鬼帶給我,我不看卷宗,口述更快點。”
孟婆朝角落裏一個蹲着的黃衫女子招手,示意她過來講話。
黑鱗打量她,長得頗有小家碧玉之風,舉手投足之間,卻盡顯大家閨秀風範。
看出來了,應該是哪家高門的嫡出小姐。高門裏的主母一般不太好看,她能長成這樣,也算是老天爺眷顧。
黃衫女鬼禮數周全,對亓官福了福身子,道:“小女米如霜,乃是北戎丞相長女。”
丞相,呼延庭的死對頭,是站在二皇子那頭的,尤其和呼延庭身邊的傻大個牧飛原家交惡,亓官暗自思忖。
一直呆在世子府,總能聽到點呼延庭在朝堂上的事情,加上呼延庭也從來不隐瞞,但凡見到,總要絮絮叨叨的和她說上幾句,所以亓官對北戎朝堂,還是挺了解的。
“你繼續說。”亓官道。
女鬼聲音哽咽,像是回憶起什麽悲傷的事情,“大人,我和牧飛羽兩家乃是政敵……”
牧飛羽,牧飛原的哥哥,也是呼延庭這派的死忠。
“當我和牧飛羽第一次見面,乃是在宮廷宴會……”
黑鱗眉頭一跳,怪到能寫出那樣的長篇大論來,居然從第一次見面說起,你就不能直截了當的把冤屈說出來嗎?
聽故事要找說書的,你這邊哭邊說的,聽的人頭皮發麻,不,全身發麻。
亓官想法估計和黑鱗一樣,打斷了她,“不用說這麽詳細,直接告訴我,你要幹嘛,再說說他為什麽得罪你就行。”
黃衫女鬼乍被亓官打斷,只是兀自垂淚不說話。亓官只當她在組織語言,手撐着腦袋等她。
一盞茶過去了,她還在哭……
亓官心頭火起,一拍桌子,把所有人吓了一跳,只聽她大喊道,“你能不能說了!不說就滾,哭哭哭,哭什麽哭!信不信老子抽死你!”
這一頓脾氣發的,整個人面目猙獰、咬牙切齒,吓了黑鱗一大跳,地下的小鬼也被她吓得瑟瑟發抖,黃衫女鬼更是跌倒在地,以袖掩面,嚎啕大哭。
聽到她哭的更大聲,亓官就更生氣,頭上隐約現出青筋,一副要動手打人的模樣。
孟婆忙道:“快把她帶下去。”
趕緊給亓官倒杯茶,“你不要生氣,這人間的小姐們,總歸是嬌氣一點、矯情一點,還以為自己活在家族的庇護下呢。和她有什麽好生氣的?我來和你說。”
于是孟婆才将故事原委簡單說了出來。
米家與牧家乃是仇家,無他,米家擁護二皇子,牧家擁護的是世子呼延庭。兩家政見不合,自然頗多矛盾。尤其是近年,北戎王年事漸高,奪嫡的矛盾越發尖刻。
牧家長子牧飛羽便想出一個能讓米丞相丢臉的法子,米如霜是米丞相唯一的女兒,他把人家姑娘騙到手,騙進府裏,和米丞相決裂。果不其然,米丞相受此打擊,一蹶不振,差點沒告老還鄉。
而計劃得逞的牧飛羽,把人娶回家裏,便不聞不問,做起事情毫不忌諱。有一次,在米如霜勸牧飛羽不要和米丞相作對時,牧飛羽不耐至極,将他的勾搭米如霜的計劃和盤托出。
原來,所謂的愛情不過是一場欺騙,當初她與父親決裂時的執着,不過是一場荒唐的笑話。牧飛羽娶她,就只是為了打擊米丞相。
愛情丢了,親情也沒了,愛她的老父親還被氣的卧病在床,差點一命嗚呼。
米如霜割喉自盡。
死後,聞得地府能打官司,便将自己的冤情呈上。地府也向她保證,等牧飛羽死後,定會好好審他。
可這姑娘死腦筋,一定要親眼看見地府把牧飛羽處置了,才去投胎,這就愁壞了孟婆。
聽完,黑鱗心裏湧起一個古怪的想法。
為什麽別人不去投胎,地府這麽在意?鬼差還要自己動手,去人間解決糾紛。
這難道不是……不合規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