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049
淩雲霄沒理會他, 懸在虛空中的劍遮天蔽日, 攻勢變得愈發猛烈。城門被強大的靈力波動震開, 城牆上的守城之人皆被掃落。
落下的劍深深沒入城牆之內，躲避不及的人無不血濺當場。
淩雲霄踏着虛空, 攬着盛青瑤的腰一步一步逼近過去，飛劍化作巨龍發出震耳欲聾的狂嘯，朝青冥撲過去。
天地變色, 整個洛城都被黃沙籠罩，地上的人四散逃竄慘叫聲不絕于耳。
“我不會掉下去對吧？”盛青瑤抱緊他的腰, 死死閉上眼。
禦劍她可以不慌，畢竟能踩到實體。如今他們可是站在虛空之上，感覺稍不注意就會掉下去，太可怕了啊。
每次跟他出門都好兇險, 但又安全感十足, 還特別的刺激。
幸好她的心髒很好, 能負荷。
“夫人要相信為夫的能力。”淩雲霄抱緊她，再度釋放靈力控制劍龍圍困青冥。
盛青瑤：“……”
又被鄙視了，當個弱雞太難了。
淩雲霄收緊手上的力道抱穩她，黑色道袍鼓脹起來, 如谪仙般的面容覆着厚厚的寒霜，居高臨下地看着被劍龍困住的青冥。
他如此處心積慮的想要奪走歸虛劍，盛青瑤的身份只有一個——魂散萬年終于歸來的真正的魔主。
萬年前, 中夏大陸與魔界并無分界, 人修、妖修、魔修同在大陸修行。
魔主為加快修煉速度飛升上界, 違背諾言攀爬天梯，意外發現人修和妖修早已借助天梯，将更多的靈氣引向中夏大陸。
秘密被窺破的人修和妖修聯手圍剿魔主，大戰三天三夜後，魔主隕落之時以血祭劍碎魂為誓，萬年後魂歸來兮，誓要将人修和妖修屠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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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戰以魔主隕落，魔族被迫退出靈氣豐沛的中夏大陸為終結。
大陸恢複寧靜數千年之久，直到一千多年前魔族再現且來勢洶洶。人修和妖修再次出戰，六大門派祖師與六大世家先祖領兵迎戰。
蟄伏數千年的魔族勢不可擋，人修和妖修節節敗退，領兵之人應該就是青冥——魔界之中地位僅次于魔主的大将軍，君寧之子君青冥。
這一戰，雙方損失慘重，六大門派祖師和六大世家先組，誤以為青冥就是魔主，将他與其部衆逼入無回深淵，并散盡修為設下萬年不破的結界。
青冥并非魔主，他之所以能逃出無回深淵，是因為魔界貴族的特殊體質，可将他人的修為吸過來為自己所用。
盛青瑤掉下無回深淵不死，還因為靈力暴漲昏睡三年，也是這個原因。
“噗……”青冥又吐出大口鮮血，被他強占的沈蒼澤的身體忽然爆裂開來，一頭長着黑白花斑白虎腦袋，身體卻如麒麟一樣的巨獸，現出忽明忽暗的輪廓，不斷壯大。
劍龍被巨獸的爪子拍中，落下大片劍雨，天地震顫。
“這是什麽玩意？！”盛青瑤目瞪口呆，“不是說出生後是人形就永遠是人形嗎？”
這雜交的過分了啊，不知道該說是白虎還是麒麟。
“本體是獸。”淩雲霄抱緊她，再次加強靈力的威壓，劍眉深深壓低。
盛青瑤閉緊了嘴巴，抖着手從芥子裏拿出焚魔印，調動靈力注入印中，朝那頭長相奇怪的巨獸照過去。
大魔頭明顯打得有點吃力，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她也不能只當個挂件。
“魔主，你可真讓本将軍失望啊。”青冥傳音入密，“萬年前你血祭歸虛劍碎魂為誓，如今卻幫着正道對付族人，醒來何用。”
“你話太多了。”盛青瑤見焚魔印真能克他，定了定神，也傳音入密，“我沒興趣當什麽魔主，想要歸虛劍給你便是。”
“呵……魔主可知，只要你不死，魔主之魂覺醒之日歸虛劍亦會再次追随你。”青冥大笑，“君家為保魔族不滅，死不足惜。魔族萬年來龜縮一隅，造成這一切的正是你身邊所謂正道的人修！”
“話真多。”盛青瑤再次調動靈力，将焚魔印的攻擊力發揮到最大。
“果然還是我來當魔主比較合适。”青冥一掌揮過去，将缺了小半邊臉的劍龍拍飛，正欲攻過去将她抓住，問天劍忽然自天邊飛來。
青冥及時避開還是被劍氣割破了肚皮，口中發出一聲刺耳狂嘯，扭頭朝誅魔涯的方向奔去。
問天劍緊追不放，淩雲霄也禦劍跟上去，整個人像是從寒潭中剛爬出來一般，冷得吓人。
“那魔頭只是魂體？”盛青瑤驚訝極了。怪不得沈蒼澤會被奪舍，這魔頭根本就沒有實體。
“他叫君青冥，本體在魔界，受了重傷尚未出關。”淩雲霄低頭看她一眼，波瀾不興的語氣，“你我都是魔族。”
盛青瑤噎了下，小臉憋得通紅，“我比你強點，至少是個魔主。”
“嗯。”淩雲霄擡起手，冰涼的指腹落到她額頭輕輕點了下，“築基後期的魔主。”
盛青瑤：“……”
能不能別鄙視她的修為啊，她那是沒法提升，總有天要他跪下叫爸爸，哼！
進入誅魔涯地界，青冥逃跑的速度加快，空氣裏也多了幾分冷意。
盛青瑤止不住哆嗦，萬分懷念自己的飛船。
淩雲霄留意到她的異樣，調動靈力凝成的氣罩将他們都罩起來，繼續往前追。
出了誅魔涯地界就是無回深淵，再過去便是魔界了。
不能讓青冥回魔界。
一旦他本體恢複過來，會立即領兵攻入中夏大陸。魔族卧薪嘗膽千年，再次開戰，中夏大陸必定生靈塗炭，血流成河。
“我好像每次都拖你後腿。”盛青瑤嘆氣，“剛才要不是帶着我，你肯定能贏他。”
“帶着也能贏。”淩雲霄凝神加速，追上問天劍。
轟——
青冥拍碎巨石震開了問天劍，淩雲霄避開飛來的巨石，調動靈力飛到更高的地方，繼續追上去。
越過誅魔涯，青冥的速度更快，淩雲霄看到交界處升起的黑霧，寒着臉停下來召回問天劍。
以他一人之力不足以對付如此多的魔界大軍，青冥此番有備而來，他得盡快找到宋璟打通盛青瑤身上的禁制，讓雙劍合璧。
“我們魔界也有本命劍？”盛青瑤一臉好奇。
他被困無回深淵之前，肯定在中夏大陸當了很久的卧底。她是爹娘親生的無疑，只不過是被魔主的魂魄選中，這才成了新的魔主。
禦劍回到洛城，方才被誤傷死去的人已經有人清理幹淨。
淩雲霄落到地上，牽着盛青瑤的手朝城主府走去。
“拜見城主，城主夫人。”一路過去不停有人行禮。
盛青瑤嘴角抽了抽，再次問出剛才的問題，“你不管洛城，幹嘛要當城主？”
“那就不當了。”淩雲霄嗓音淡淡，“找個人管。”
盛青瑤：“……”
好吧，有個城池也不錯。要是哪天身份曝光被正道追殺，她就把爹娘都接過來，也算是有了安身立命之所。
她不想當什麽魔主，只想解了毒回家陪着爹娘，每天吃吃喝喝當一條快樂的鹹魚，修修仙沒事就坐飛船到處溜達。
“交給悅來客棧的東家管，規矩不變，入城令換成統一的樣式。”淩雲霄停下腳步，掉頭往悅來客棧的方向走去，“宋璟應該很安全，他若是沒事會去擎蒼找我們。”
“他要是不來呢。”盛青瑤垮下肩膀，生無可戀，“天下那麽大上哪兒找他。”
“蓬萊。”淩雲霄說完，扭頭進了悅來客棧。
“拜見城主，城主夫人。”店內一層的客人紛紛起身行禮。
淩雲霄略略颔首，“通知城內所有的蓬萊人士到城主府見我，另外，請悅來客棧的東家也到城主府走一趟。”
盛青瑤忍住笑，招手示意小二過來，拿出財神卡給他看了眼，吩咐道：“不殺人，就是讓你們東家去一趟，去吧。”
小二松了口氣，拱了拱手掉頭去找東家。
半刻鐘後。
淩雲霄坐在城主府大殿的主位上，冷眼看着站在殿中的十幾個蓬萊人士。
他不說話，殿內的人不敢吱聲也不敢問，一個個繃緊了神經站好。
盛青瑤坐在一旁，懶洋洋靠着椅背，手裏拿着焚魔印把玩。
“城主大人，您讓我們來是想問什麽？”有人忍不住開口，“從蓬萊過來的就我們這些人。”
“術士出自哪個門派？”淩雲霄掀了掀唇，嗓音冷冽，“我要聽實話。”
“玄天閣。”出聲的人抖了下，像是想起了什麽，聲調倏然拔高，“十九年前我們一船人從蓬萊逃出來，其中有個就是玄天閣的弟子。”
十九年前？盛青瑤精神過來，收了焚魔印拿出筆墨紙硯。
算上她娘懷她的時間，正好就是十九年前。
沈蒼澤果然重生了，只是沒有重生成他自己。現在他肯定還在中夏大陸，他能先一步帶走宋璟讓青冥撲空就說明，他想要殺的人的是青冥。
不過嘛……他若是想把她當棋子，那就大錯特錯了。
她不喜歡殺人，也不喜歡鬥來鬥去，只想陪着爹娘好好養老。
前提是先解毒。
“你能把此人的樣貌畫下來嗎？”盛青瑤擡頭看向說話那人，“最好是特別明顯的特征，他可能服用了易容丹藥。”
說話的男人嘴角抽了下，遲疑點頭，心裏有句話沒敢說出來——夫人，您也吃了易容丹藥。
一個多時辰前，那個短命的城主發出來的追殺令，他們都看到了。
“那你把他畫下來。”盛青瑤從芥子裏拿出一百枚中品靈石，“畫得夠像的話，翻雙倍給你。”
男人吞了吞口水，緊張上前提筆作畫。
“我們也見過他。”其他人盯着靈石，兩眼放光，“可以畫嗎。”
“可以。”盛青瑤大方一笑，“畫得好都有獎勵。”
十幾個人眼神亮起來，各自拿出自己的筆墨紙硯開始畫畫。
悅來客棧的東家看着這一幕，更加坐立不安。小財神的夫君太吓人了，上一個城主還沒當上一天就變成了一把灰，也不知道他讓自己來作甚。
“今後洛城歸你管，我們不常來。”淩雲霄轉頭看着悅來客棧的東家，“今後入城令一個月只賣兩百枚。”
悅來客棧的東家松了口氣，“在下富欣榮遵命。”
盛青瑤微微挑眉，果然是敢在洛城賺錢的牛人，姓氏都帶着錢的氣息。
“守城的兵力須金丹以上，沒有入城令一律不準進入，城門只在每月大拍賣期間打開。”淩雲霄低頭拿出一塊白玉，注入靈力寫了個禦字，丢給富欣榮。
富欣榮緊張記住，“屬下定當将此事辦妥。”
淩雲霄點了下頭，釋放靈力将命令傳出去：洛城自今日起由代城主富欣榮接管，不服者，殺。
冷冽的嗓音從城主府傳出去，整個洛城大街小巷都聽得到。
“還有，再有接追殺令殺盛青瑤者，發現可就地殺了。”淩雲霄臉色發沉，“她與宋璟的追殺令，從今往後不得出現在洛城。”
富欣榮雙腿發軟，差點給跪下去。幸好他一早知道小財神的身份，嚴令門客不許接次追殺令。
殿內安靜下去，十幾個蓬萊人士認真作畫，謝驚風留下的人手站在殿外，一個都不敢離開。
盛青瑤伸頭看了眼用她的筆墨作畫的修士，暗暗扶額。
比她的水平還垃圾，能看出來長什麽樣就見鬼了。
“我想起來了，我有留影石。”坐在地上作畫的當中一個站起來，激動得滿面紅光，“當時乘船過來，我無意間看到他的玉佩上有玄天字樣，擔心他是追殺我們的人，就用留影石偷偷錄了下來。”
“快送過來。”盛青瑤也激動站起。
那人很快從乾坤袋裏拿出留影石，恭恭敬敬送到她手上。
盛青瑤調動靈力查看，奈何修為不夠，畫面斷斷續續根本看不清。
淩雲霄垂眸掩去眼底的笑意，拿走留影石注入靈力将影像投到虛空之中。
盛青瑤興奮擡頭，看清沈蒼澤如今的模樣，呼吸驟然一滞——是她在現世喜歡的那個男生，只是換了修真界的造型。
就連他脖子左側的痣的位置都是一樣的。
“夫人認識此人？”淩雲霄将她的模樣收進眼底，身上的冷意明顯加重，“在何處見過。”
“在一個幻境裏。”盛青瑤穩住情緒，安慰自己想太多了，不可能他也穿進了這個世界，還是以自己本來的樣貌。
像她就不是。
“每人跟富欣榮領兩百枚中品靈石。”淩雲霄收起留影石，順手從芥子裏拿出一只五級乾坤袋丢給富欣榮，“一個月，洛城內不得有燒殺擄掠之事發生，違者，殺。”
富欣榮接住乾坤袋，再次想跪。
小財神的夫君比她還闊氣，一袋五級乾坤袋的靈石就是四十二萬枚，還全是極品靈石，那靈氣熟悉得想哭。
“走了。”淩雲霄站起來，低頭撣了撣道袍偏頭朝盛青瑤伸出手。
盛青瑤勉強擠出一抹笑，握着他的手一塊往外走。
“城主，殿外那些人如何處置？”富欣榮收好乾坤袋，笑呵呵跟上去。
“殺了。”淩雲霄頭都不回。
富欣榮猛地剎住腳步，笑容僵在臉上格外的滑稽。
盛青瑤回頭看了他一眼，難過的情緒散去，臉上總算露出了一絲笑意。
都過去了，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不能亂想。
回到擎蒼天已經黑下來，盛青瑤一進聽風臺就癱進床榻，腦子裏還有些亂。
沈蒼澤怎麽會重生成那個男生的樣子？
“不舒服？”淩雲霄在她身邊坐下，身上裹着令人發顫霜雪氣息，“可是受傷了？”
“沒有，明天是第三天，宋璟如果不來等我們種下玉淨蓮就去找他。”盛青瑤坐起來，小臉嚴肅繃緊，“先去太極宗，再去蓬萊。”
淩雲霄傾身過去，冰涼的指腹落到她唇上，輕輕摩挲，“夫人又想始亂終棄？”
盛青瑤冷得輕顫了下，否認三連，“我不是我沒有我不會。”
大魔頭這是想殺了她嗎？
畢竟殺了她，就能拿到歸虛劍扶持一個傀儡魔主，號令整個魔界。他和青冥之間的仇恨，不像是只為了奪權那麽簡單。
搞不好又是狗血三俗的劇情。
“嗯。”淩雲霄撤回手，緩緩站起身，“我出去一趟。”
盛青瑤巴不得他快走，揮揮手翻身背對着他，拿出沈鏡給的玉簡分散注意力。
【秋堂平長老被殺已有兩日，目前一點線索都沒查到。】
【太極宗掌門座下大弟子沈蒼澤，神魂被毀，肉身被奪，兩件事可能是同一人所為。】
【是魔界妖孽！】
【擎蒼真的有魔界之人混進來了？目标會不會青瑤師叔的歸虛劍？】
【青瑤師叔閉關，師祖親自為她護法，她不會有事的。】
盛青瑤刷了一會，郁悶的情緒徹底散去，坐起來靠着床頭扭頭看向虛空。
這才是她生活的世界，活生生，不是那個已經成了夢境的世界。只是同樣的一張臉，她難過個屁啊。
倘若時間沒有被空間打亂，她在現世的墳頭草估計得有一米高了。
盛青瑤長長地吐出口氣，徹底精神過來。
千刃峰地牢。
被陣法鎖起來的問天劍發出細細的铮鳴，負責守衛地牢的弟子面面相觑，訊息尚未發出便散在空氣中。
淩雲霄一揮袖袍，破開困住問天劍的陣法，取下問天劍。
銀色的劍身漸漸變得透明，化作靈力融入他體內。
片刻後，靈力波動的動靜停止，淩雲霄睜開眼，從芥子裏拿出一把跟問天劍分不出真假的劍丢過去，重新恢複陣法。
他的劍心，早在無回深淵中，為盛青瑤梳理暴漲的靈力時，就重新生了出來。
禦劍回到絕壁峰附近，碧荷站在結界外，似乎是想進去。
淩雲霄停下來，眼底寫滿了不悅。
碧荷忽然回頭，看向無人的虛空含笑開口，“師兄我知你在附近，碧荷無用，過了千年将将勘破心魔。有一句話，我還是想親口跟你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