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回宮諸事
随國侯連連搖頭,他氣憤的說道:"當年你爺爺定我繼承随國江山,沒想到,你伯父這麽多年過去了,還是這樣耿耿于懷,可他并沒有在孤面前表露出來,這些年,他要權力,孤給他,他要封地,孤也賞了,孤自覺問心無愧,可他卻想趁你大哥病亡,又害你姓命,你也是他的親侄兒啊。如今他惡有惡報,命不續也,但其心歹毒,孤要昭告天下。"
"父王,伯父人自絕而亡,掀不起大浪,您要蓋棺定論,又何必如此毫不留情。我、大哥、還有伯父的兒子明賢,親如手足,一起長大,明賢的品性,定不會随他父親。如果他父親被定為謀逆篡位的罪人,明賢按律也該誅了,可我判斷明賢并沒有參與其中。父王,別再因王位之争而殺人了,他從小到大不也叫你一聲'王叔'。"
随國侯想了想,說道:"說到明賢,父王覺得他肯定與随文厲侯串通一氣,知道他父親的詭計。你伯父可是要讓我膝下無子,立他為孤的接班人啊,你如今怎麽可以對明賢仁慈。"
"孤現在就要将明賢拘禁起來,細細審問。若他真如你希望的,沒有和他父親沆瀣一氣……"随國侯思慮片刻說道:"那我暫且留他一命。"
"父王仁慈,對于明賢,請父王三思,手下留情,兒臣先行告辭,去見見母親,大哥病亡,她一定傷心。"
之後,乙鳴來他母親的寝宮,見到母親。對于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事情,随國侯夫人在小兒子面前說着說着,又悲痛起來。乙鳴為母親拭去淚水,說了些體己安慰的話語,自己心裏也不好受。
母子倆正說着話,乙鳴的嫂子也來了。這位嫂子年紀輕輕,人稱瑤惠,又因其家族與乙鳴母親随國侯夫人馬氏有着幾代的淵源,和乙鳴以及乙鳴的大哥從小就認識。
因是這樣從小熟絡的關系,加之這位太子妃年齡比乙鳴還小上一歲,乙鳴一直沒改口叫她嫂嫂,而都是叫她"瑤惠"。
瑤惠聽說乙鳴回來了,想見一見已闊別三年未見到的乙鳴,便來到随國侯夫人的殿內。
給母親請了安,瑤惠的眼睛就一直沒離開乙鳴,看着眼前溫文爾雅、清新俊逸的乙鳴,只覺得仿佛又看到了她丈夫的身影,不過乙鳴與他兄長雖長得像,乙鳴卻比他大哥長得更俊,身材也比17歲離随赴楚做質子的時候更健碩了些。
在瑤惠眼裏,曾經翩翩少年郎的乙鳴,一隔三年再見,他已經有了些成年男子的魅力與風姿。
乙鳴與母親及嫂嫂說着體己的話,問着瑤惠這些年她與大哥的事情,瑤惠倒也娓娓道來,可她心裏卻別有滋味。瑤惠後悔自己當初選錯了夫婿,嫁錯了郎君,她從小其實和乙鳴關系更親近些,甚至在春心萌動的時候,對乙鳴更為傾心。
可是家族中有話語權的人,都極力勸她嫁給乙鳴的兄長,因為乙鳴的兄長不出意外的話,一定能成為下一代随國君主,她自己也會成為随國侯夫人,榮華富貴享之不盡。二年前瑤惠意志不堅,便同意了家人的安排,嫁給了乙鳴的大哥。
在嫁給乙鳴大哥的這2年裏,他們小兩口日子倒是和美,瑤惠心中也漸漸斷了對乙鳴的念想,她甚至期盼着要是能趕快能給丈夫添個一兒半女,這日子更是錦上添花。
可如今丈夫死了,自己也沒個兒子作依傍,當初的設想全部落空,此時瑤惠再見乙鳴,她後悔當初婚嫁的抉擇,少女時對乙鳴暗生的情愫也似乎又在心裏潛滋暗長起來。
可是如今又有什麽辦法。她成了丈夫屍骨未寒的年輕**。雖說,在戰國時期,男女之間自由戀,沒有**不能再嫁的死板規矩,但自己想要改嫁給乙鳴,便是嫂子改嫁給小叔,這樣的事情,瑤惠只聽說北方的狄戎有,但在随國鮮有所聞。
想到這裏,瑤惠并不是打了退堂鼓,她反而覺得自己如願嫁給乙鳴的事情,得從長計議,總之乙鳴現在回來了,他是随國新儲君的不二人選,不會再去國遠家,又赴楚國當質子,她有的是機會,将那打小相識的舊緣努力再續。
瑤惠開口對乙鳴說:"不知你今天回來了,你大哥臨終前留了信給你,放在我殿內,你晚些時候到我和你大哥的殿來,我拿給你。另外我聽說你要回來了,便已經提前命人收拾打掃了你的住處蔚然殿,一切都和你3年前走時沒有變化,如果還有什麽需要添置的,你盡管給我講,這幾日母親優思過重,你別因小事打擾她了。"
乙鳴答道:"好的,瑤惠你幫母親分憂甚好,我回宮後直奔父王那,接着又來看母親,我都還沒回我自己的住處,現在我回去稍微歇息一下,今日晚點,我再去找你。"
乙鳴回到自己的殿宇,他看見從楚國帶回來的包袱行李已經被下人收拾妥當了,唯獨钰萱送給他的小犀牛燈,下人們不知這燈的來歷,不知如何處置,"乙小灰"還躺在地上。
乙鳴皺了皺眉頭,彎腰把"乙小灰"拾起來,他尋了尋地方,最後把燈挂在了西南方的屋檐下,西南方是随國望向楚國的方向,也是離他的卧室最近的屋檐。看着這盞"乙小灰",他就忍不住想念钰萱,他甚至有點後悔,在離別的時候,自己如此克制,只輕吻了钰萱光潔的額頭,更沒有對她說出藏在心底的話語。如今他們一個在楚國,一個在随國,路途遙遠,何時才能相見?又有什麽理由才能相見啊?
晚一點,乙鳴去了大哥的住處。
還未進入房內,一只大狗便在進門的小花園中攔住的乙鳴。那狗長得又大又壯,汪汪的叫着看起來兇神惡煞。瑤惠聽見狗吠聲,跨門而出,她喊道:"珠兒,別叫了,是乙鳴,你以前的主人。"
乙鳴聽見瑤惠喊那狗為"珠兒",明白過來,眼前這只大狗,原來就是3年前那個全身白毛,圓滾滾的小可。3年前,乙鳴離家去楚國做質子,他便把自己喂着的,只有4個月大的珠兒托付給大哥喂養。
乙鳴試着喚它:"珠兒,我是乙鳴,你小時候的主人。"
聰明的珠兒似乎聽懂了乙鳴的話,想起了這位曾經的主人,它斜歪着頭看着乙鳴,漸漸停止了狂吠,還走到乙鳴腳邊輕嗅着。乙鳴看着珠兒安靜下來,又摸了摸它的腦袋,對已經站在自己面前的瑤惠說道:"當初離家的時候,把珠兒交給大哥,看它如今這麽大的,我簡直快認不出來了。你們把它喂得可真好。"
瑤惠苦笑着說道:"是啊,我嫁給你哥之前,這狗兒就一直跟着你哥,如今你哥走了,我也就只有和它作伴了。"說着,她故意拿出絹帕試起淚來,一來真有些傷感,二來她覺得自己表現得楚楚可憐,興許能博得乙鳴同情。
乙鳴随瑤惠來到房間內,瑤惠從裏屋拿出了一封信遞給了他,乙鳴将帛書打開,只掃了一眼,就疑惑的說道:"這不是大哥的字跡。"
瑤惠說道:"這是你大哥在彌留之際口述,我記下的。"
乙鳴沒再多說,開始讀信,大哥在病榻的倦容浮現眼前,對自己的兄弟之情在他心中感慨萬分,唏噓不已。
但是乙鳴讀到信的末尾時,他皺起了眉頭,"吾知天意,命不久矣,然吾妻年輕,吾不願孤留之,請弟多為照顧。若其再遇良人,請說服父母,遂之心願,吾等兄弟至小與瑤惠相知,若弟與瑤惠續情,兄地下之靈安之允之。"
大哥托付自己照顧好瑤惠,這倒合情合理,怎麽還說如果瑤惠如果願意改嫁給他,大哥并不反對呢。
"這真的是大哥的意思?"乙鳴合上簡帛,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
瑤惠知道乙鳴在問信末尾的內容,她不慌不忙的答道:"句句如實,這是你大哥彌留之際所述,我怎麽敢擅自篡改。"
瑤惠今日從母後那回來,想到自己的長遠計劃,便又找出這份原本真實的信,擅自加了那句"若其再遇良人,請說服父母,遂之心願,吾等兄弟至小與瑤惠相知,若弟與瑤惠續情,兄地下之靈安之允之。"
她料到乙鳴看到此會有些愕然,但經過再三思慮後,瑤惠還是冒險寫上了。她知道乙鳴自小接受的是兄友弟恭的周禮之教,向他言明大哥"安之允之",才會從一開始消除他心中的固有的芥蒂與桎梏,掃除她追求乙鳴的障礙。
乙鳴聽了瑤惠的話,委婉的說道:"我會如大哥所托,照顧你一輩子,無論你今後一直留在宮中,還是另嫁他人,我乙鳴都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我雖未稱你為嫂子,但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我嫂子,我們的關系早已在你和大哥成親之時,就注定了。"
瑤惠聽了乙鳴的話,心中一冷,但她并沒有将不悅表現在臉上,只說道:"這都是你哥哥意思,我一個女子,剛死了丈夫,如今也沒想那麽多,只要有個遮風擋雨的屋檐住着便好。"
做事果斷,善于權謀與心機的瑤惠,表面上倒是柔柔弱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