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

半晌,文依點頭。

孟紹濂欣喜不已,擁身将文依緊緊裹在懷裏:“傻丫頭,你吓死朕了,對不起,對不起,朕想你躲開這場厮殺,卻沒想到,你會自己跑出來。”

是啊,躲開……寒池想讓自己躲開,所以只身離去,紹泠想讓自己躲開,所以情義兩難,皇上想讓自己躲開,所以自己于這場是非越陷越深……

拒絕從心裏漫出。

沒有理由推開,在衆人眼裏,自己現在情之所鐘之人是皇帝。可是現在的孟紹濂是敵是友,文依自己都說不清楚。

欲望于懷抱中蔓延,文依分明感受到了孟紹濂越來越熱的身體,和開始試探的雙手,腰間青鸾帶一拉而開,娴熟而狂野的索求,避無可避,反抗都成了嗔怨。

“別怕,朕着人在你喝的湯藥裏放了沸麻散,這樣可以幫你減輕疼痛,別怕,朕會很溫柔,不會弄疼你,或許會疼,只是一會兒……朕保證。”紹濂寬闊的胸膛在光線下露出。

文依的意識陷入迷茫之中,沸麻散,攙在極苦的藥汁裏不易發覺,卻讓自己一點力氣都沒有,奮力的掙紮,都成了欲迎還拒。

汗已出透,文依粉黛不施的恬淡之色讓人發狂。

“不要,不要皇上。”文依覺得舌根在發木。

“別怕,別怕……”紹濂用力拉下蘇錦皇袍。

“不要,皇上,你聽我說,碧生,碧生今日為救我而死,我們已經結拜了,她是我妹妹,今日新喪,我尚有七日需守,不能有……啊!”

肩膀被孟紹濂重重咬了一口,文依吃痛。

“我們等得太久了。”孟紹濂沒有停下來。

自己的反抗因為沸麻散的藥力越來越無力,顧文依陷入一片恐懼。

☆、掌掴

恐懼淹沒了顧文依。

子青殿外……鳳駕到。

昏昏睡意,在皇帝的拂袖而去和文喬熟悉的哭鬧聲中重重襲來。不可抑制,文依沉睡在秋意濃濃的子青殿中。

沸麻散的藥力大約是在半夜就退去了,文依仍睡着,青寧趴在床邊,安撫她時時就有的夢魇。

清晨第一縷光照進殿內,文依睜開眼睛,渾身酸痛,正是沸麻散散去的遺留。身上,衣衫齊整,文依知道,昨晚皇後來得恰是時候,不覺松了口氣。肩上,咬痕已不十分清晰,只是頭疼得要裂開。

“青寧,來床上睡。”拖着青寧到床上,蓋好被子,文依仍覺得手腳無力。

“快叫衿母妃。”殿外通傳,來人正是陸芙甄和楊月盈。

“衿母妃……”語珮甜甜的笑臉在文依懷裏使勁兒蹭,惹得大家都笑起來。

“乖,珮兒。”不過十幾天不見,珮兒竟長高了不少。

“回來就好,昨晚上聽玲珑說,吓了我一跳,沒想到一早就有人通傳,果然是你回來了,重新住了子青殿,只是就給了美人的封號,不過你要知道,皇上是費了好些周章,現在……很多事情,皇上……”陸芙甄面露苦色。

“嗯,皇上和姐姐都費心了。”文依笑道。

“不說這些了,還沒用早膳吧,我一早上蒸了紫米百合糕,你快來嘗嘗。”陸芙甄拉她道。

一起用過早膳,陸芙甄便和楊月盈回去了。

文依獨自站在子青殿的庭院中,依目前的形勢看,孟紹濂對自己已是有情,而昨晚,文喬竟是公然來鬧,這也算是新鮮的事情,後妃第一德便是“不妒”,顧文喬依仗着什麽,這樣肆無忌憚了?

“青寧,給本宮更衣。”文依擡頭看了看天,是時候去給各位主子請安了。

雅正殿外,各宮人已到齊,間或有兩個生臉,文依并沒有在意。肖南芝面無表情,站在衆妃之首,看也不看稍遲前來的顧文依。

宮人宣入,衆人進入皇後的東暖閣,請安後按位次坐了下來。

顧文喬不語,手中茶蓋動得有些亂。

“昨日黃昏的時候,貴妃從宮外救回了姐姐,本宮聽着是有賊人追殺嗎?是誰這麽大膽子?雖說姐姐已被貶為庶人,囚禁在顧府,好歹……也曾經是大陳的衿妃,本宮的姐姐。”文喬道,任誰都聽得出,這話說得不鹹不淡,頗帶奚落。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顧文依一聲沒吭。後宮之中,走得最快的便是消息,初初回宮,一身是傷,聽聞昨晚因為被吓着了,一直癡癡傻傻的,此時卻又恢複了往日之态,全不管顧文喬臉色青白。

“妹妹沒別的事,臣妾告退了。”斂衣而起,顧家大小姐,嬌矜自持。

“你!”顧文喬暴怒。

“衿美人出宮住了幾日,這脾氣竟是一點兒沒變啊。”說話的是一直在喝茶的肖南芝,“罷了,本宮也乏得很,這就告退了。”說罷扶着宮女慢慢走了出去,經過顧文依身側,幽幽一個目光帶過,消失在拐角處。

對于肖南芝的傲慢,大家似乎都習慣了,此時更願意看的是這姐妹兩個的熱鬧。

“顧文依,你待罪出宮,此時剛回來,皇上雖封了你美人,不過就是個小小的宮嫔,你敢對皇後娘娘不敬?!”說話的是沁婕妤,肚子似乎大了些,臉更大。

“就是!從早上來到這會兒也沒給皇後娘娘請個安,這是及不合規矩的。”說話的是顏才人。

顧文依回頭無聲而笑,歪着頭看她們,直看得她二人有些坐立不安。

“你看什麽?你一個小小的美人,位份在我之下,你敢怎樣?”顏才人壯着膽子道,身子卻不由得向椅子裏面坐了坐。

文依一笑,便向殿外走。

“站住!沒有本宮的允許,你怎麽敢走?”顧文喬終是忍不住了,“貶為庶人,姐姐還不安分守己,用了什麽手段魅惑皇上,竟又回到宮裏來了?聽聞姐姐為了回宮,竟然舍了一直相依為命宮女的性命。”顧文喬面帶嘲弄。

說時遲,那時快!顧家大小姐,已如蝶舞一般,飄然落至鳳座之前。

“啪”,響亮的嘴巴狠狠扇在顧文喬臉上,姣好的面容頓時腫脹。

這一巴掌,打傻的不止是大陳皇後,幾乎是打傻了衆人。

“啊!快來人啊,顧文依瘋了。”大叫出聲的是顏才人。

“閉嘴!”顧文依臉色清冷,她這一說話,顏才人竟真的半個字也不敢說。

“你……你竟敢掌掴皇後!你是不要命了嗎?”顧文喬捂着紅腫的臉頰,眼淚已經因為疼痛流下來。

“你叫什麽名字?”文依道。

“顧……文喬。”從來沒見過文依的眼神如此駭人,顧文喬下意識的回答。

門外,雅正殿的侍衛已沖了進來。

“都給我好好站着,不然你們的皇後娘娘未必能保得住性命。”文依面色冷然。

“你該叫我什麽?”文依道。

“賤人,你要幹什麽?”顧文喬本就是火爆性子,現在哪裏耐得住。

又是一巴掌,文依拉住文喬鵝黃衣衫。

“第一巴掌,我是替爹打的,顧家世代書香,怎麽生出你這樣的女兒?硬生生壞我門風,每日只以煉丹制藥禍害宮闱,轄制衆妃,實乃不賢!”文依面色淩厲,顯然恨急。

“第二巴掌,我是替我自己打的,身為長姐,平日礙于身份不敢管教于你,竟能張口說出這樣歹毒話來,于家規不合!無家便無國,今日絕不能容你如此,必是要替我顧家管教幼女,讓你知顧家行事,不偏不倚,不枉不佞!”

說罷,文依手又擡起。

多年宮闱,文喬哪裏能是文依對手,不由呼救。

“哀家看你敢!”門外,太後聲音響起,文依心中一松,終是來了。

衆人見太後來了,心中有靠,忙紛紛迎出來,訴說剛才之事。

“都給哀家閉嘴!關鍵時候一個敢去救皇後的都沒有,還敢在哀家面前哭訴。”姚淨姿面色淩厲。衆人皆不敢言語。

“皇後,你怎樣?”太後看到鳳座之上,滿臉紅腫的顧文喬。

“母後救我。”文喬道。

“你們都是瞎的嗎?”太後道。

衆侍衛紛紛圍攏卻不敢上前,怕文依再行傷害皇後。

果然,第三巴掌已打在文喬的臉上,“啪”的一聲響,直震在太後心頭。侍衛中已有一人躍起,劍出鞘,擋在了文依頸間。

文依笑道:“第三巴掌我替的是你母親。”說罷已将頭轉向端然站在大殿中的姚淨姿。

“打你刁蠻任性,上不能輔佐君王,溫婉淑儀,下不能母儀天下,寬厚垂範,勾結番邦,壞我朝綱,謀子害母,有失人倫,何以為天下女子典範,又何以面對泉下之人?”文依身量纖雅,本是不愛多語之人,此時卻句句有力,聲聲入耳,話中所指聽得人一身冷汗。

“你,你說的都是什麽?”捂着紅腫的臉,顧文喬也是愣在當場。

“給哀家殺了她!”姚淨姿的臉扭曲而猙獰。

文依頸間寒光一閃。

“住手!”殿外來人,正是孟紹濂。

侍衛手下一松,文依微微撤身,離刀鋒遠了一些。

“給哀家殺了她,你沒聽到嗎?”太後沒有理會孟紹濂的到來。

紹濂身邊,李煥一躍而上,已下了侍衛的劍,文依被扶了起來:“娘娘受驚。”

文依點頭:“多謝。”

李煥拱手一笑。

衆人更傻,這都什麽時候了,這主仆二人還客套起來了。

姚淨姿目色寒,孟紹濂目色更寒。

“皇帝,你是打算縱容這以下犯上的事情一而再的發生嗎?”姚淨姿道。

“母後,您上座,文依并非以下犯上,而是在幫朕。”孟紹濂說話間已扶住太後手臂,送到上座。

“母後,母後給喬兒做主啊,這個賤人不僅一回宮就勾引皇上,今日還做出這樣大逆不道之事,母後定不能輕饒于她,要将她碎屍萬段!”顧文喬大哭,伏在太後身邊。

“皇後娘娘還真是狠,文依再怎麽說也是你的姐姐。”陸芙甄道。

“她是我什麽姐姐?她根本……”話說一半,顧文喬被太後一個眼風壓了下去,忙住口。

“皇帝,你剛剛說什麽”姚淨姿問道。

孟紹濂坐了下來,向殿外揮了揮手中的青金串子。

李煥抱劍稱是,走出殿外,不一時便有宮女托上一個盤子來。

“這是什麽?”姚淨姿問。

“回太後,這是從皇後娘娘後殿的花木下面翻出的藥渣。”李煥道。

顧文喬面色驟變。

“喬兒病了?”姚淨姿道。

“沒……沒有啊。”顧文喬下意識答道。

姚淨姿瞥了一眼,文依知道,太後覺得顧文喬果然笨得可以。

孟紹濂笑了笑:“皇後身體康健得很,倒是朕,幾乎沒有病死。”

此言一出,衆妃皆驚。

依然泰然自若的是太後:“好在現在是好了,哀家也放心了。”

“朕其實本來只是有些風寒罷了。”孟紹濂道。

“風寒可大可小,皇上雖然得的是小病,只是平日太勞累,所以才這麽難治,多虧了皇後。”姚淨姿道。

“多虧了皇後……”孟紹濂目若冷劍:“真是多虧了皇後的暗珠草,不然朕怎麽能知道為何一個小小的風寒能讓朕病得人不似人,鬼不似鬼。”

“暗珠草?”說話的竟是木讷膽怯的端婕妤楊月盈,滿眼含淚道,“皇後娘娘,你怎麽可以在皇上得病的時候……你!”

☆、囚鳳

所有人面色都變了,暗珠草乃是宮廷禁藥,其實說來無妨,不過是民間催孕之藥,是為促進夫妻房事,早結胎氣之用,只是宮廷之中皇帝嫔妃衆多,子嗣上并不多慮,又怕傷及龍體,故而禁用。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姚淨姿顯然也糊塗了。

“說來也是機緣碰巧,兒子平日裏服過藥便歇息了。昨日聽聞文依帶傷回宮,便想去看看她,不想……“紹濂說着來看身側文依,”兒子對着一身是傷的文依,竟然情難自控。”

文依忙躲過目光。

“可傷着你了?”紹濂道。

“沒有……皇上。”文依道。

姚淨姿冷冷道:“這和皇後有什麽關系?皇上又是怎麽發現皇後的藥中有暗珠草的?”

孟紹濂笑道:“說來更巧,朕今日早朝經過雅正殿後甬道,發現薔薇花竟有朵朵綻放之景。此時秋高早過花季,兒子便覺得這花開得有異,便着人刨開花根,發現了這暗珠草的藥渣。朕雖不通藥理,但也知道,病中之人不思□□,朕一直奇怪怎麽會每每相顧于皇後?虧得文依提醒我,昨日相近之時,一直覺得朕似被藥力所左右,才會不顧她身上有傷。”

顧文喬瞪着文依,目能噴火。

“你也真是沉不住氣,朕不是囑咐你要等朕下朝嗎?怎麽就這樣不管不顧呢?若是母後不聽你解釋傷了你可怎麽好?”孟紹濂說罷來拉文依手。

文依只得回握。

“這些藥渣怎麽見得就是皇後埋的?”姚淨姿道。

紹濂一笑:“傳王濟。”

不一時,王濟走入大殿。

姚淨姿看着皇帝。

孟紹濂道:“自打兒子染了風寒,服藥久不見效,兒子便傳了太醫院的人來問藥事,才知道皇後并沒有交出熬藥的渣滓,太醫們也不敢問。所以兩廂合一,兒子覺得這盤中的藥渣便是皇後新埋的。”

“哦?真有此事?”姚淨姿不禁有些薄怒。

“回太後娘娘,正是,微臣此次負責皇上禦體風寒之症,每每開去藥方,并沒見皇後娘娘着人送來藥渣查驗,起初微臣曾向皇後宮中之人索要,只是從不見送出,微臣便不敢再問。”王濟道。

“那,以你之見,皇上久病不愈可與這藥有關?”太後問道。

“回太後,皇上脈象之中卻有服食暗珠草的跡象,此草本無毒性,食可強陽,并無甚不妥,只是皇上病中,這藥……難免會催動性情,必會損傷龍體,乃至危及性命,實在是不妥!實在不妥!”王濟道。

“王濟,你胡說八道,本宮用藥之前是問過陳太醫的,這藥絕不會傷及龍體,本宮……”顧文喬忍不住道,話說一半已經失色。

座下嫔妃紛紛輕咳,以手帕掩之,一國之母竟做得出這樣的事?

“本宮,本宮也是為了皇家子嗣。”文喬喃喃道。

姚淨姿怒瞪了一眼皇後。

“這恐怕不只是子嗣的問題吧,皇上正在病中,皇後實不顧念龍體,仍以暗珠草下藥,險些害了我主,皇後此舉怎可為後宮表率?”說話的是陸芙甄,雖對皇後說,目光卻看着紹濂,交錯之際滿是相惜之意。

“芙妃,你什麽意思?說本宮不配!難道你想謀奪鳳位?”顧文喬站起身來,厲聲道。

“臣妾不敢。”陸芙甄忽然被扣上這麽大的帽子,有些情怯。

顧文喬在太後面前,氣勢稍壯,眼神厲厲看着衆妃。

顧文依心下一片涼意。

“罷了,皇後亦是求子心切,此時皇上身體已痊愈,證明這藥并未真的損了皇上龍體。依哀家看,不過是小兩口之間的事情,不必太當真。”太後語出,正是想大事化小。

文喬滿臉得意。

文依稍有些站不穩。

孟紹濂也不急,道:“母後,此事不可縱容,不然衆妃效仿,哪裏了得?”

“依皇上要怎麽辦?”太後道,“剛剛下朝,哀家看皇上火氣大得很,是不是因為那木措赫欲反之事啊?”

孟紹濂沒有說話。

姚淨姿看了一眼顧文依,轉頭對紹濂道:“哎……說來,哀家不過是那木措赫副相之女,并非皇族,雖說貴為大陳太後,但是總不是皇族一脈,你外祖一過世,哪裏還有哀家說話的份?哀家不能替皇上分憂,實在心中感傷。不過皇帝,哀家是不會阻攔于你的,必是要速速出兵征讨,振我大陳國威,莫要顧及母後才好。”

文依一震。

“只是哀家聽說,夏文侯也病在家中,已是多日不來早朝,焉知不是喪女之痛鬧的。此時正是用人之際,他手握兵權,這一來,皇上要如何是好?明日便是那木國喪之日,聽得探報,許大人就要……祭旗,這可真是冤死這新任的禁軍統領了。”太後仍在敘敘念着。

孟紹濂動了動修長劍眉。

“母後不必過于擔憂,許寒池刺殺達達裏一事并非兒子旨意,乃是他自己查明他二位兄弟,也就是先前出使的孫夢昀、餘公羽乃是喪命那木措赫國師毛老君之手,所以才怨及達達裏,萌生殺意,為的是給他江湖兄弟報仇雪恨。兒子本已經昭告那木,要徹查謀害大陳使者之責,可許寒池一意孤行,仍舊殺了達達裏洩憤,莽撞之極,朕雖愛才,亦不能容他如此胡作非為。降罪許寒池的“鴻雁書”就在路上,料想收到旨意,那木必可平息反意,太後不必擔心。”

此言一出,文依幾乎不曾昏死過去。

姚淨姿兀自一愣。半晌,悠悠道:“這個主意甚好!即便那木不聽,仍是反了,最先要除掉的必是許寒池一衆江湖人。”說罷面帶微笑。

“正是。”孟紹濂道。

衆人不語。

孟紹濂道:“母後,依兒臣之見,皇後失德,不宜再居中宮,即日起便幽居武陵館,非召不得出。”

武陵館建于皇宮繁波湖中,立于島嶼之上,只通船只,皇後此一去,形同囚禁。

“皇帝要廢後?”太後從座位上站立起來。

顧文喬大驚失色:“母後,母後……救救兒臣啊,母後。”

孟紹濂音色沉重:“母後,大陳立國至今,從無中宮失德之事,今日出此事,兒子心中亦覺得愧對祖宗。但廢後實不能,兒子會成為天下人的笑話,所以,兒子暫不廢後,只奪中宮之權,施以懲戒。”

姚淨姿目色一閃:“既然不廢後,那今日掌掴皇後之事……”

門外報:抓到一名那木措赫的探子。

孟紹濂低頭一笑,建中王兵貴神速,果然妥了。

“文依教訓皇後,朕覺得甚妥,若無家規怎有國法?皇後刁佞,當姐姐的教訓一二,正是當然。今日處理皇後之事,兒子也是尊了家規,若論國法……”孟紹濂沒有說下去。

“好,就按皇帝說的辦。”姚淨姿站在鳳座前,深深吸了口氣。

太後回顧文依,眼光似刀斧一般,直剜人心。

“母後,母後救我,本宮不要去武陵館,不要去……”拉住姚淨姿的衣角,顧文喬哭得花容失色。

“兒啊,誰讓你自己笨!沒有長出你姐姐那副好腦筋,這一招聲東擊西,連哀家也騙過了,真不虧是那賤人的孽種!”姚淨姿抱住顧文喬,說話的聲音極低卻字字恨極。

顧文依沒有惱,慢慢蹲下身來:“妹妹,不要哭了,姐姐會替你照顧皇上,皇上若是病了,姐姐也會給皇上煎藥,只是……我不會放什麽暗珠草,因為……我用不着。”

這話,如魚骨一般塞入顧文喬和姚淨姿的喉嚨裏,卡得二人一口氣都喘不上來。

一個時辰後,繁波湖,一舟去。

武陵館,顧文喬摔碎了所有的花瓶玉器,瘋了一般大哭大鬧,消息傳到孟紹濂耳中時,皇帝正和紹泠商議着什麽,聞報,只說了一句:“摔了就摔了,不必再送去,浪費。”

“臣弟告退了。”紹泠起身,向外走。

“‘鴻雁書’務必要在明日達花宣反之前傳達到。”孟紹濂道。

“是。”紹泠抱拳,退了出去。

孟紹濂呼出一口氣,碧生之死是現在顧文依最不能提起的事情,皇後出言譏諷,文依哪裏還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今日掌掴皇後何等兇險,若不是自己真的碰巧挖出了暗珠草,此局何破?

其實皇帝之病并非暗珠草所致,乃是太後活動頻繁,迅速擴張兵部勢力,絞殺江湖人士,孟紹濂為避鋒芒,暗中部署,故服了一些使氣色看起來如同病荒一般的藥,并每日留在皇後身邊,免去太後疑窦。皇後藥中有異,一早孟紹濂便發現,因為每每夜間喝過藥,便不可自持,于是便暗中留下了一些,給王濟辨別,結果卻讓孟紹濂膩煩不已。

“王路。”

“皇上,奴才在。”王路答應着。

“朕去看看你家大小姐。”孟紹濂展了展雙臂,向外走去。

秋日黃昏,目色清爽。子青殿前,已經一個時辰了,大門緊閉,孟紹濂依舊站着。

“哎呦,皇上,這可不是夏天了,站站無妨,秋風饞得很,您這剛好,不能再病了。”王路呼呼往孟紹濂身上披着秋風敞,不住念叨。

“她不見朕,朕就一直在這兒等。”孟紹濂劍眉微蹙。

“我家大小姐的脾氣奴才是知道的,您……您若是找不到關節,站下去也沒用啊。”王路急道,“您又偏不肯下旨讓他們開門。”

“朕在她面前不是天子,有什麽旨意可用?”孟紹濂比王路家大小姐還固執。

“哎呦,可急死奴才了。”王路颠前跑後道。

“大小姐,大小姐,您倒是出來開開門吧,皇上站了一個時辰了,這……要站出病來了。”王路哄走周圍的人,向子青殿內喊到。

門果然開了,顧文依就站在門裏。

☆、黎明之前

話說皇帝在子青殿門前站了一個時辰了,門打開,文依走了出來。

“哎呦,大小姐,您可是來開門了,真急死奴才了。”王路道。

“王總管有什麽事?”文依道。

“可不敢這麽叫,折煞奴才了。”王路道,“大小姐,讓皇上進去吧,這裏太涼了。”

文依看着孟紹濂,并沒有相讓之意。

“大……”王路還想再求。

文依擺手:“臣妾只問皇上一事。”

“你說。”孟紹濂臉色亦是冷峻。

“皇上可能收回旨意?”文依道。

“不能!”孟紹濂回答幹脆。

“為什麽?”文依的心一點點往下沉。

“因為這是我們的交易。他要的東西太重,所以……他必須付出同樣的代價。”孟紹濂目若星耀。

“他……要什麽?”文依覺得窒息。

“你早晚會知道,但不是現在。”目光逼人,孟紹濂走近文依,“朕現在更好奇的是你那日聞到曼依花粉時,到底有沒有失去心智?”

念頭在頭腦裏飛轉,若說自己沒有失去心智,陳以就危險了,聽肖南芝之意,皇上并沒有問出沈蒹乃是雲銜出身,沈蒹已死,皇上傳去那木措赫的旨意并沒有佐證,此時若是陳以冒出……文依不敢想。

那就說當時已失心智?孟紹濂眼中的熱烈自己看得如此分明,說了便是兩情正濃,今晚便再也逃不過……怎麽辦,文依在一步一步後退。

“娘娘,地藏菩薩佛龛已經供好了,您請前去吧。”說話的是從殿裏走出的青寧。

“叩見皇上。”才見到孟紹濂,青寧忙跪下。

“起來。”孟紹濂有些厭煩。

“既然皇上不肯告訴文依實情,那皇上就請吧。臣妾從今日起要為碧生和采葭齋戒,七日之後才會從殿裏出來。”文依揖身,語氣決絕。

孟紹濂目若鷹隼:“回答朕的問題。”

文依搖頭:“這不重要了。皇上旨意一到那木,他還有活路嗎?我的心在與不在,有什麽分別?”回身關閉院門,顧文依心亂如麻,要怎麽辦?寒池究竟要用自己的生死換取什麽?

許久,門外,紹濂的腳步聲遠去。

文依松了口氣,臉上汗不斷冒出:“多虧了你機警。”

青寧亦是冒着汗點了點頭:“奴婢真的供了菩薩,不過不是奴婢的主意,有人在佛堂等您。”

文依心下一動,握了青寧的手,轉身向殿內走去。

佛堂內,文依跪了下來,俯首而下,許久許久……

“你果然做得很出色。”肖南芝從帷幔後走出,神色倨傲。

揚起頭,文依不錯眼神地看着肖南芝:“但是娘娘并沒有按照約定,阻止皇上降旨。”

肖南芝一笑,從懷中拿出三只金色小竹筒,正是皇家傳達緊急旨意發出的“三方鴻雁書”。為防傳遞消息,路中有意外,三只金筒內容相同,分別放在三只鴻雁身上傳遞。肖南芝竟有本事全扣了下來。

“鴻雁書。”文依眼中乍喜還驚。

“答應你的,本宮自是能做到。”肖南芝道,“不過,我現在對你還真是有點好奇,掌掴皇後,虧你想得出這樣的辦法,你不怕嗎?若是皇上不及救你,你可是死一萬次也不足以抵此罪的。”

“娘娘清晨着人通知我,今日必要引得在佛堂祈福的太後出來,情況緊急,文依想不出其他辦法,唯有皇後受了天大的委屈才可以。”文依道。

肖南芝面色肅然:“太後禮佛多日,皇上屢請不出,夏文侯稱病,那木眼見即反,我們都知道,內外勾結之勢成就只在這幾日。所以本宮不得不出此下策,召你回宮。”

“皇上既然心懷天下,那天下人便無不可用,我也是一樣。”文依靜然道。

肖南芝一笑,不置可否:“能借此扳倒皇後,也是意外之喜。不過本宮倒是有些好奇,就算你有把握引太後出來,也有把握皇上會救你嗎?”

文依望着肖南芝,目光明亮:“這不是顧文依的把握,這是貴妃娘娘的把握,也是皇上的把握。千辛萬苦讓我回宮,娘娘……不就是等我放肆而行,引出太後嗎?”

肖南芝不語,目光鎖定文依秀美出塵的臉。

“本宮一直以為君王愛的是顏色,原來……”說罷轉頭,不去看靜靜跪着的文依,“也是的,你的妹妹原本就比你更漂亮。”。

靜谧的一刻,佛堂之上,地藏菩薩佛面莊嚴,有不救蒼生不出地獄的決絕宏願。

文依再次俯首,念及碧生、采葭,和之前都未曾謀面的海棠,心中痛徹。

“你接下來要做什麽?”肖南芝問。

文依慢慢起身,一步不亂地走到肖南芝面前:“既然貴妃娘娘已經攔下聖旨,料想……那木必反,身陷兩國交鋒之處,自是如同行走于鋒刃之上。這一遭,我早該随他一走。”

“如同鋒刃?”肖南芝笑出聲,“恐怕不止。”

文依不解。

“本宮只是暫時攔下皇上旨意,不代表本宮不會再發出去。”

“你!”文依大驚。

肖南芝握着金筒:“這不是我的主意。是……你的許大莊主要我暫扣旨意,子時一過便可再次發出了。”

“寒池,為什麽?”文依心中不斷重複着疑問。

“你不必問本宮,事實上我也不知道。”肖南芝确實面露疑惑,“你來看看,這是許大莊主親書之字吧?”說罷遞來一張金帛。

果然,寒池的字跡看似随意灑脫實際上運筆頗為有力,實難模仿,文依再熟悉不過。

“本宮很奇怪,為何……我會得許莊主信任?他又怎麽知道本宮做得到?”肖南芝道。

文依點頭,輕聲道:“因為沈蒹。”

肖南芝有一瞬間的失神:“胡說什麽?若是因為誰,自然也是因為我哥哥,本宮的哥哥與許寒池亦是朋友。”

文依微笑:“恕文依唐突,确實不知。”

掩飾臉上的神色,肖南芝道:“本宮并沒有見過許莊主,若是有機會倒要一見。都言許莊主心思缜密,卻在此關頭如此輕信于我,這樣看來,也是名不副實。”

文依道:“但是寒池并沒有看錯人。”

肖南芝一愣。

“寒池交友,從不問來路,不看身份,甚至不管你名姓。人道雲銜莊主灑脫不羁,卻不知他冷傲外表之下,有着一顆赤子之心,寧可信錯,絕不會不信。”說起寒池,文依臉頰有些紅潤,“還好……他看人總是準的。”

不知為何,肖南芝眼睛有些微微泛紅,別過頭去不看文依:“你還不能走。”

文依看着面前高華亦高傲的肖南芝:“為何?”

“本宮需要你幫忙,皇後被囚,那木将反,皇帝卻在此時甩清許寒池刺殺之事,意欲壓制那木反意。姚淨姿怎麽可能善罷甘休?表面上,兵部現在大部勢力均在太後之手,這個時候,若是自長安政變起勢,莫說是許寒池,便是大陳天子孟紹濂也是江山性命兩不保。所以,你仍需要去牽扯太後注意力,讓我們有時間最後一搏。明日清晨,那木即反,日出之前,我們必須要将兵權牢牢抓在手中,那木反,長安不能亂,勝敗在此一舉。”

“此事,皇上和王爺……”文依問。

“你知道建中王此時在做什麽?”肖南芝眨了眨眼睛。

文依皺眉。

“他在審問那木的探子。”肖南芝道,“你猜皇上又在做什麽?”

文依想了想:“夏文侯。”

肖南芝一笑:“只需要拖到明日清晨,大局得定。日落時分,本宮送你走。你當真幸運,可以陪許寒池九死一生,就算死……也能死在一起。”肖南芝說話間,已紅了眼眶。

文依微笑:“好。”

肖南芝點頭,将寒池之信于燈上焚化:“願菩薩保佑,免萬民于水火。”言罷,翩然而去。

文依望着肖南芝遠去的背影,不管她有着怎樣深埋心底的秘密,此刻,出身将門的肖南芝已有母儀天下之風,不錯!正是高出顧文喬數倍的德行,耽得寂寞,居得高峰。

無論如何,今夜自己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于自己不為天下,只為他。文依回身再拜菩薩。

“你真的打算去?”轉過帷幔,說話的正是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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