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雨一直淅淅瀝瀝的下了兩天,周末的時候天才放晴。

雨後城市的空氣很新鮮,褪去了粉塵霧霾的工業喧嚣,泥土裏都透着幹淨的青草香,呼吸間令人心曠神怡。

南風坐在俱樂部柔術訓練廳裏休息區的搖椅上,百無聊賴的翻着新一期的一本畫刊雜志。

簇新的柔術道服放在一邊的玻璃桌上,一次都沒有穿過。

柔術課是每天下午六點到八點,她已經連續來了一個星期,但是那個人一次也沒出現過。

前幾天的時候她還裝模作勢的站在學員隊伍中,聽教練講解一下動作技巧,分解示範着動作要領,可時間一長,她本來就少于常人的耐心,終于被磨得所剩無幾。

整個課程班裏算上她只有三個姑娘,其餘全是清一色的男人,按人數分配的話,練習的時候就剛好多出了一個女學員沒有搭檔,另外兩個姑娘是一起來的,自然要在一組練習,這樣算來,全班就剩下她一個女的了。

倒是有膽子大的男學員過來搭讪,說:“美女,要不我陪你練吧。”

南風冷眼瞧他,笑了一下,說:“成啊,不過我是新人,之前也沒接觸過這項運動,下手時難免不得要領沒輕沒重,要是急眼了一腳踹您不能踹的地方,你可別怨我。”

她笑的越甜眼神越冷,那哥們兒被凍得渾身一哆嗦,轉身就溜之大吉了。

其實她撒了個小謊,原先在香港那半年她是接觸過柔術的,當時只是覺得好奇,以柔克剛,利用反關節的力量将對方撂倒這件事,她覺得挺新鮮。

後來她身體情況有了一些變化,聶毅成就開始滿香港的給她找心理醫生,直到她與他徹底劃清界限,回到內地,她也就再沒碰過柔術這項運動。

她連續等了四天,那個人都沒出現過,至此,她終于連樣子都不願意裝下去,幹脆每天按時來俱樂部,把道服往休息區的桌子上一放,人往搖椅上一歪,就開始翻翻畫冊,抽抽小煙,她跟自己說,每天兩個小時,什麽也不幹就在這坐着,權當放松精神了。

教練一開始還挺奇怪,問了她幾次怎麽不和大家一起下場練習,教練本以為是因為班上沒有其他的女學員和她搭檔,她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一個姑娘又不好意思和男學員一起練,就說他可以親自帶她練動作,畢竟她辦的會員課時卡是俱樂部裏最貴那檔。

南風一開始都說不用,後來教練問的次數多了,她幹脆點了根煙,眯起眼睛說:“教練同志,我生理期,劇烈運動會血流成河的。”

生理期不能劇烈運動,難道就可以抽煙嗎?教練匪夷所思的看她一眼,摸了摸鼻子又回到訓練場地指導動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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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風将畫冊合上,放回書架上,有些煩亂的看了看牆上的鐘表,已經七點三十了,還有半個小時課程結束,今天來上課的學員格外的少,不久前又提前走了幾個,現在就剩下三個大老爺們跟教練在場上比劃着了。

看來今天她又要無功而返了。

她拿起桌子上的道服,正準備打道回府,忽然訓練廳門口有個人影閃過,她心裏一驚,手上下意識的抓了下道服腰帶。

她愣了幾秒鐘,嘴邊慢慢勾起一個笑來,轉身就進了一旁的更衣室。

她從更衣室換好衣服出來時,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教練旁邊的那個人,他已經換好了衣服,和所有學員甚至教練所穿的道服款式都不太一樣,他的道服顏色是黑色的,而樣式更加修身一些,這樣沉穩的黑色穿在身上,愈發顯得他整個人氣韻天成。

她目光往他腰上望去,他腰上并沒有系着紅帶,而是和所有學員一樣的一根白色腰帶。

她心裏想,還挺低調啊。

教練見她居然換了道服走進訓練場地來,着實吃了一驚:“你、你幹什麽?”

她将長發随手紮成一束馬尾,淡定的說:“訓練。”

教練驚恐的上下打量她一番,突然有些結巴:“你、你不是說......”

南風正了正腰帶的結扣,一臉泰然:“哦,好了。”

教練臉上青紅不定,心想姑娘你這身體還是別學習柔術了,先去看看婦科醫生吧,生理期三天就好,你這是典型的xx不調啊!

他自然也看見了她。

但南風卻不确定他是不是還記得或是已經認出了自己,因為他看她的眼神始終沉靜,沒有波瀾。

剩下的三個學院也走了,現在場上就剩下南風、教練、還有他三個人。

教練看了一眼時間,猶豫過後還是說:“行,那、那我、我給你臨時加、加一節課,我先把今天講的內、內容重新給你複習一遍,你理論上明、明白了,咱們再來試試實戰。”

南風搖了搖頭,平緩的說:“今天一共就講了一套動作,裸絞,和這個動作的技術配合。理論上說這個動作屬于窒息性制服技術,需要繞到對手背後,手臂從對方背後前伸,穿過對手的脖子,曲肘壓迫對手頸部主動脈,另一手做輔助固定,配合上身緊收,雙手緊扣迫使對手頭部供氧不足。”

教練:“......”

“從技術配合上來說,一般是先将對手扭倒後,随後展開地面捶擊,當對手不支轉身成騎背式後,因不許擊打後腦,打擊技術受到限制,地面捶擊效果不明顯,此時适合對身下對手使用裸絞。”

南風平靜的敘述完,淡淡問了一句:“對嗎?”

教練:“!!!!!”

南風看了一眼教練白日見鬼的表情,随後點了下頭,肯定的說:“唔,既然理論上沒錯那就直接實戰吧。”

她堪堪轉頭,恰好與那個人四目相對,那人眼中流露出一絲驚異的神情來。

南風微微笑了一下,将頭轉回來。

教練半天才從深深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咽了下口水,口齒依舊有些不利索:“那、那咱們就練、練習一下實戰。”

南風搖了搖頭,說:“我不跟你打。”

教練瞬間瞪大了眼睛,口齒更加不清:“不不不不不、不跟我打,你你你你你、你想跟誰打打打、打?”

南風伸出一只手指,直直指向旁邊自主熱身的那個人,一字一句:“我跟他打。”

那個人身體動作停頓了一下,然後站好立定,口吻平淡拒絕她:“我不跟你打。”

“為什麽?”南風皺眉:“你不是助教嗎?”

他沒有說話。

教練脆弱的靈魂再一次受到了重創,問南風:“你你你你、你怎麽知道他是助助助助助、助教的?!”

南風沒有回答,只是略有不耐煩的繼續對他說:“既然是助教,幫助學員訓練、協助練習是天經地義的事,你為什麽不跟我打?”

她有理有據言之鑿鑿,他一時還真想不出什麽好的理由來搪塞她,但是只覺就是告訴自己:最好別搭理這女的。

他說:“我不跟女人打實戰。”

南風皺眉,卻笑了:“你能不能有點專業精神?實戰對手也分男女?再說我一個女的都沒說什麽,你一大老爺們怎麽比娘兒們還墨跡?痛快點行嗎?”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樣胡攪蠻纏嘴下不留情面的女人他還從來沒見過,這幾句話大概是稍微刺激到了他,他沉默了幾秒鐘,終于說:“好。”

教練看着在場中迎面站定的兩個人,一個高大挺拔,一個纖細羸弱,怎麽看這實戰練習都像是一次徹頭徹尾的找死。

兩個人相視而立,各懷心思,半天誰都沒有動。

許久,南風用腳趾點了點地,雲淡風輕的說:“等什麽呢,趴下啊。”

她稍稍揚起下巴,一拍趾高氣昂高高在上的姿态,他隐忍的看她一眼,慢慢彎下身軀。

他雙腿跪在地面上,胳膊支撐在身體前方,南風繞到他身體左側,右腿同樣跪在地上,左腿撐在身體斜前方。

從這個角度能清楚的看到身體側面的線條,窄腰寬肩,完美而流暢。

南風滿意的點了一下頭。

她忽然俯下身來。

左臂從他頸側伸過去,牢牢握住他右臂上方前側的肱二頭肌處,南風見過他穿t恤的樣子,松弛狀态下身體肌肉輪廓并不突兀,現在他全身稍稍繃了力量,沒想到觸手竟是這樣緊實且有質感。

她不動聲色的将上身貼到他筆直的背上,右手從他胸.前抄過,扣上自己的左手腕,又調整了一下力道,扣緊。

這樣契合的姿勢,他們二人臉上看不出任何異樣來,心裏卻不約而同的微微一動。

她身上有淡淡的花木香調的香水味,像是疊疊香和雪松的基調,瞬間萦繞在他周身。

他身上有剃須水清爽的薄荷味,簡單幹淨。

南風忽然在他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細聲說了五個字:“喂,什麽感覺?”

他心中一緊,她卻在這個時候忽然發力,她撐在地面上的左腳猛地一蹬地面,雙臂倏然夾緊他頭的兩側,他一分神,她整個人的重量已經全部壓到他身上,借着腿上的力量帶着他向前一個倒地前翻。

霎時間,天地翻轉,地轉天旋。

等他再次看見頭頂的燈光時,南風已經将他整個人牢牢固定在地上,雙腿從後面卡住他的胯.部,纖細的左臂穩而有力的勒住他的咽喉,扣在左腕上的右手從他腋下向後收縮,兩條胳膊同時用力,身體向前繃直,一個裸絞動作完成的幹脆漂亮。

他呼吸一緊。

南風暗自腹诽。

他媽的!看上去精瘦的一個人,居然這麽沉?

南風全身的力氣都使了出來,才咬着牙将他翻倒,現在呼吸都有些雜亂,她克制平緩着呼吸,又在他耳邊,用和剛才同樣的聲調說了一句話。

他身子一僵,深邃的眼眸陡然轉沉,雙臂從一個不可能完成的角度向後伸過去,雙手忽然抓住她的腰帶,南風還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就被他從身後直直翻了過來。

她背部猝不及防的重重磕到地面,一聲尖叫還未破喉而出,他右手就從她腦後穿過、卡緊,左臂倏然收力,一個簡潔的肩固就将她整個人控制住。

他稍稍用力,南風在心裏飙了一句髒話。

卧槽xxxxx!果然是三角絞!

她瞬間有了要窒息的壓迫感,就聽他貼着她的頭側,輕聲的說了一句:“誰‘不行’了?”

教練已經在一旁目瞪口呆。

卧槽這倆人啥情況!這不是我今天教的套路啊!

南風艱難的伸出一只手,在地上輕不可聞的拍了三下。

他這才放開她。

剛才她制住他時,說的就是:“才一下你就‘不行’了?受不了就別逞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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