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南風站在俱樂部女浴室裏,對着落地鏡吸着涼氣檢查背後的傷勢。

白皙柔嫩的背部左側已經有了一塊淤青,估計是剛才磕到的,等到明天傷勢可能會更嚴重。旁邊還有一些破皮,應該是皮膚摩擦道服面料造成的。

南風暗自磨牙霍霍:媽的,下手真狠!

她又瞧了一眼鏡子裏的自己,紮馬尾的皮筋早不知道斷到哪裏去了,長發淩亂散開,臉色蒼白,額上浸着一層冷汗,活脫脫一副強x犯.罪現場的模樣。

她眼神冷了幾分。

已經晚上十點多了,浴室裏一個人都沒有,溫熱的水喉從頭澆下,灑在背上的時候疼的她直吸涼氣。

她潦草的沖掉了一身冷汗,然後小心翼翼的扣上內衣暗扣,套上白色的長襯衫和短褲,出了浴室的門。

一出門她就定在了原地。

那個人已經換過了衣服,正靠在訓練廳休息區的牆上,安靜的抽煙。

南風将道服塞進袋子裏,走過去。

他聽見腳步聲,擡起頭來。

訓練場的燈已經全部熄滅了,只有休息區這裏還亮着一排暖融融昏黃的照燈。

他整個人被暖色的光影圍住,看上去倒不像剛才那般氣質淩厲,反而多了幾分從容與柔和。

南風站在他面前,從他放在一旁的煙盒裏拿出一根煙來,從口袋掏出打火機,将煙點燃。

她吸了一口,問:“等我?”

他平靜的看着她,她長發吹得半幹披在身上,發梢處還有水珠時不時的落下來,在襯衫上氤開一道水漬,透過濕澤,隐約能看見襯衫下她柔白的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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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你到底想幹什麽?”

她說:“不幹什麽啊,我報個柔術學習班能幹什麽,強身健體呗,哦,危急時刻說不準還能防身。”未了又搖搖頭,補充一句:“不過要是遇到你這個段位估計就廢了。”

他沒有理會她後半句話其中隐晦的玩笑,只是說:“我說過,我對你的畫不敢興趣。”

南風夾着香煙的手一抖,一截煙灰就落到了地板上,她有幾分詫異,沒想到他竟然還記得她這個人和她說的那件事。

南風很快鎮定下來,梳理了一下情緒,彈了彈煙灰說:“難道真有人跟錢過不去?我不信。”

他說:“既然這樣,我當時出一萬,你怎麽不脫衣服?”

南風:“......”

沉默片刻,她忽然笑了,不是平日裏陰涼的笑意,倒像是綻放在暗夜中百合,純淨美好。

可她随後說出的那句話,卻和百合這種高雅聖潔的花扯不上一點關系,像是獨自開到荼蘼的黑色曼陀羅,陰暗中帶了引.誘。

她傾身靠近他,問:“你不要錢,那人呢?”

他看她的眼神終于從從容沉靜變得不可思議。

她挑了挑眉,又說:“剛才的時候我問你的那件事,你還沒回答。”

剛才她與他練習裸絞動作時,曾在他耳邊問:“喂,什麽感覺?”

她呵氣如蘭,淡淡的氣息灑在他耳廓上,他就是在那一剎那分了神。

他說:“沒什麽感覺。”

南風笑了一下,眼神像是兩把小勾子,直直勾住他的眼睛:“你說謊。”

“一個女人和你肌膚相近,呼吸相投,你一點感覺沒有還是男人嗎?”

他也輕聲笑了一下,一點也不回避她赤.裸挑釁的目光:“是你說的,能不能有點專業精神?在我這裏,剛才只有對手,沒有男女。”

南風被他噎了一下,倒也不顯得氣急敗壞,只是說:“行啊,沒當我是女人是吧,那你最好能把自己管住了,來日方長,咱們走着瞧。”

他面對她有些無理取鬧的糾纏似乎有些無力,嘆了一口氣說:“我不想和你‘來日’,你是‘方’是‘長’還是‘圓’我也不想知道,我就一句話,那件事,你趁早死心。”

“......”南風好長時間說不出話來。

他将要說的話都已經說的明白,從她面前走過,大步離開。

南風沉默了很久。

他的手推開訓練廳大門的那一瞬間,她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等一下。”

大廳裏空曠寂寥,燈光幽暗,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聽見她清冷的聲音,空空洞洞不帶情緒:“我這個人,有一個最大的缺點,就是想要的必須得到,想做的必須實現,我說要畫你,就一定會畫你,就像如果我今天說要去死,也就必須去死一樣。”

他心裏猛地一震。

南風說完從他身後走上來,直徑走出他推開的大門,再也沒回頭看他一眼。

舒嘉在公寓門口按了幾遍門鈴得不到回應之後,終于露出了鐵血本色,握拳砸上公寓的大門:“秦南風!你他媽就是要死也先給我吭一聲!”

沒有回應,舒嘉眯起一雙丹鳳眼,擡腳就向門上踹過去。

就在腳尖離門不到微毫的時候,大門‘吧嗒’一聲,從裏面打開了。

舒嘉瞬間重心失控,伴随着一聲尖叫直直栽到玄關地板上。

南風一手拉着身上的浴巾,一手舉着一瓶紅花油,嫌棄的拿腳尖踢踢舒嘉向前方伸直的胳膊:“死了沒?”

舒嘉的臉扣在地板上,聲音悶悶的傳出來:“還沒......”

南風轉身往卧室走:“沒死就麻溜起來,看看我地板砸壞沒,好幾萬的德國進口木地板,毀你身上簡直是暴殄天物。”

“靠!”趴在地上裝屍體的人一聽這話立刻火冒三丈,身手敏捷的從地上蹿了起來,向前邁步的同時,一條腿還能靈活的向後伸展,将公寓的大門踢上。

一氣呵成之後,舒嘉追着南風進了卧室:“你還有沒有點良心?我打你一晚上電話都關機,大半夜不放心繞了大半個市區來看你,一來就讓你家大門放倒了,你還......”

卧室吊頂的水晶燈投下明亮耀眼的強光,南風站在衣帽間前面的試衣鏡前,一只手還舉着那瓶紅花油問她:“我還怎麽了?”

她背上有一塊淤青的傷,裸.露在浴巾邊緣處,青色摻雜着深紫色的紅,已經腫了起來,像是淤血了。

舒嘉走過去,皺着眉,目不轉睛的盯着她背後看了片刻,身後将她圍在身上的浴巾拉開一些,果然,還有一大塊傷處隐藏在浴巾下方。

她們倆個人同時吸了一口冷氣。

南風是疼着了,舒嘉是驚着了。

“卧槽......!你這是、完事了自己打掃戰場呢?不過這孫子下手也忒狠了點吧,你這傷亡情況着實慘重啊!”

南風咬着嘴唇,從牙縫兒裏擠出一個字:“滾!”

舒嘉将她手裏一直舉着的那瓶紅花油拿過來,又把她拽到床邊忽然一推,南風整個人猝不及防的跌落在了軟床上,姿勢跟舒嘉進門前摔的那驚天動地的一跤一模一樣。

還沒等她再張嘴,舒嘉就将她身上的浴巾拉到了腰際,她本來光滑柔白現如今色彩絢爛的背部全部暴露在白花花的燈光下。

舒嘉往手心到了點紅花油,輕輕揉在她傷了的地方。

她一邊揉南風一邊‘嘶嘶’的吸冷氣:“親愛的你輕點成嗎?我磕地上都沒您老揉的疼。”

舒嘉懶得跟她扯,紅花油刺鼻的味道嗆得她忍不住皺眉:“你這到底怎麽弄的?怎麽還磕地上了,野.戰啊?”

南風重重的嘆了口氣,萬分惆悵的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給她聽,從那個齊然被拖了車的夜晚開始講起,從那夜色中的驚鴻一瞥一直講到了今天的慘烈實戰。

舒嘉聽的一愣一愣的,手上也沒了輕重,南風頓時疼的身子一抽一抽的。

舒嘉彙攏了半天淩亂的思維,組織了幾分鐘語言,對這件事給出了總結性的表态:“柔術紅帶都敢上去單挑,秦南風你果然很帶種......”

南風:“......”

舒嘉不知怎麽忽然想到她剛才複述那人臨走前說的那句話“我不想和你‘來日’,你是‘方’是‘長’還是‘圓’我也不想知道......”,一下沒控制住情緒,‘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南風當然知道她笑什麽,陰涼悱恻的聲音飄進她耳朵裏:“你、再、笑、一、個、試、試!”

舒嘉放聲大笑。

南風:“......”

等她笑夠了,仍舊彎着月牙似的眼睛,問她:“這麽說你還非他不可了。”

南風:“......不是我,是畫。”

“可人家說了,對你的畫、你的錢、還有你,都沒興趣,要不下次再見着他,你直接伸手向他要一萬塊,然後當着他面把衣服脫了,看看他這‘沒興趣’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要是假的,那就水到渠成了,人你也有了,畫你也有了,要是真的橫豎你也不吃虧,反正還有一萬塊墊底,不就讓人看看嘛,再說這兩年你視x了多少鮮活的肉.體了,也該讓人看一回了,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嘛......”

圈裏有些人盡皆知的,不算是潛.規則的潛.規則,有些畫人體的畫家要是一時半會找不到合适的模特,就會請另外的同行臨時客串,大家互幫互助,你畫過我,我就也一定要畫你一次,但是這兩年來,不管是在燈火輝煌的香港,還是在夜色妖嬈的s市,南風一次也沒畫過同行,同樣的,也沒有一次答應過讓別人畫她。

玻璃牆外的星光折射進卧室來,但無奈房間裏燈光璀璨,那寡淡的星光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南風埋着頭,默了一會,才說:“那件事之後,我曾經對自己說過,這輩子都不允許自己出現在別人的畫裏了,誰都不行。”

舒嘉心中一顫,手掌一下子壓倒了她背上。

南風:“卧槽xxxx!痛死我了!”

舒嘉:“那人柔你你就忍着,我揉你你就喊疼,你到底還有點良心沒!”

南風:“我良心都被你啃了,還上哪找去!”

舒嘉:“......”

上完了藥,南風依舊趴在床上懶得動彈,舒嘉把紅花油放在床頭櫃上之後,忽然問了她一句:“哎?那你知道他名字了嗎?”

南風趴在床上聞言渾身一哆嗦,悲涼憤怒的氣息一時間統統迸發,随後彌漫周身,半晌無語。

真是‘哔—’了狗了!

她又忘記問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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