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收拾妥當後,南風和舒嘉一起出了門,舒嘉開車将她送到俱樂部門口,她一路上神色平靜,情緒也沒有臆想中的波濤洶湧,舒嘉看了一眼她裝柔術道服的袋子,不由感嘆:“得,看這樣你是真放下和聶毅成那厮的過去一段了啊,挺好,過去的總歸已經過去,我看你就安安心心的繼續和‘紅腰帶’打持久戰吧,好好生活,這才對得起自己嘛。”
南風擡頭對她千嬌百媚的一笑,說:“本來我也沒對不起自己,是某些人對不起我好不好?”
“呃......你是說我還是說聶毅成啊?”
“哈!你自己猜。”
舒嘉愁眉苦臉的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哎呦,等你下課我再來接你,請你吃飯,地方你随意,算是賠罪了,行不行?”
南風拎着袋子跳下車,反手關上車門:“成交!”
周圍的空氣很安靜。
南風坐在休息區的搖椅上,擰着眉抽煙,臉色低沉的幾乎要凝結成冰。
從五點半到八點半,她已經等了三個小時。
季逸沒有來。
來上柔術課的學員已經全部離開了,教練看她在休息區一坐一晚上,那架勢不說也知道是在等人,至于等誰,他心裏也能猜到個七七八八。
可今天上課前季逸就已經打電話知會過,他今天不會來了,可她卻仍舊枯等了一個晚上,回想二人之前詭異互動的種種,應該不只是單純的學員與助教之間的關系......吧?
難道是忘了告訴她?
教練撓了撓頭,百思不得其解的走到休息區,南風擡起頭他一眼,繼續別過頭去吸煙。
教練呆立了幾秒鐘,默默轉身遁逃。
這女的神色淡淡,可臉上分明寫着一句話:心情不好,生人勿擾,近身者——閹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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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風一支煙抽完,過了片刻,有下意識的去拿煙盒,可手上陡然一輕,煙盒空了。
她握着空盒靜了一會,然後繃着臉将軟煙盒揉成一團,丢進旁邊的廢物婁中。
她不會再等。
教練正在清理場地,聽到休息區處傳來聲響,轉頭一看,搖椅正小幅度的輕輕擺動,而椅子上的人已經不知去向。
南風站在路邊,手裏拿着剛買的一包煙和手機,她把煙盒拆開,拿出一根煙來銜在嘴邊嘴邊,沒點燃,卻劃開了手機屏幕,翻出電話薄。
屏幕的光亮映在她雪白的臉上,她低頭看着號碼欄中‘季逸’那兩個字,手指在通話标識上猶豫了一下。
她這才意識到,之前這麽長的時間裏,她從來沒有主動打過一通電話給他。
無論是在s市,還是在加勒比海岸海天一線的小島上。
他們之間似乎一直都在偶遇,不經意的重逢,卻從未有過一次正式的相約。
除了今天。
這也是第一次,他毫無預兆的放了她的鴿子。
那她打這通電話是要幹嘛?難道是想解釋?解釋一下昨晚他看見她被別人擁入懷中的那一幕?
這件事她向來不擅長,也從沒做過。
更何況,他是誰?又她的什麽人?他對自己的定位又在哪裏?
她跟她解釋的着麽?
南風長長籲出一口閑氣,手指下滑,翻出舒嘉的號碼,沒有猶豫的撥了出去。
電話接通,她直接問:“你在哪?”
“你回頭。”
南風握着電話轉身,果真看見了舒嘉的車停在了百米開外。
她挂了電話,直接走過去,上了車。
舒嘉問:“我将功補過的時間到了,說吧,咱吃哪?”
南風扣好安全帶後才将一直叼在嘴裏的那根煙點燃,深深吸了一口,說:“回家。”
“哎?”舒嘉不解,投來意外的眼神。
南風平靜說:“你先欠着,下次一起還。”
南風回到家中也不過九點多一點,她從浴室穿好睡袍出來,直接紮進了畫室裏。
站在畫板前,手裏握着的畫筆,卻遲遲落不下去。
此時終于只有她一個人,內心的躁亂都不用再刻意壓制,她甩了畫筆,暴躁的扯了扯頭發。
手機在客廳的茶幾上響了起來,她一怔,直接推開畫室的門去接電話。
看到號碼的那一瞬間,稍稍雪後初霁的心情頓時又陰霾下來。
聶毅成在電話裏說:“我在你公寓門口。”
南風只覺得呼吸不暢:“在就在呗。”
“......不打算讓我進去?”
“不打算。”
“......”
電話裏的聲音沉默了片刻,門鈴響了。
聶毅成說:“開門。”
南風覺得心裏有一根一直緊繃的弦就在這一刻突然斷開,她已經有些抑制不住想要摔電話的沖動,她竭盡全力抑制着翻滾的情緒,說:“聶毅成,你這樣特別沒勁。”
門鈴聲停下來,聶毅成察不可聞的嘆息,他的聲音就算沒有電話,只隔着一扇門,南風也能隐約聽見一絲半毫:“你這麽別扭,不肯見我,無非是因為心裏還放不下,如果像你昨晚說的那樣,我離不離婚,有沒有來找你,你都不在意的話,現在對待我,就會像個普通朋友一樣,而不是閉門不見。”他頓了頓,篤定道:“南風,你心裏還有我......”
話說一半,對方突然挂斷了電話,聶毅成一愣,眼前的大門就從裏面猛的被推開。
南風站在門口,手裏死死的握着電話,臉色陰寒的看着他。
見她這樣,聶毅成反而有些手足無措:“你......”
南風:“不是說我故意躲你麽?不是說我閉門不見麽?現在我見了,你還想怎麽着?”
她眸色寡淡如水,聲音也絲毫沒有起伏,可聶毅成卻敏銳的察覺出來,她在極力的克制着一些情緒。
他以為,她是因為他。
聶毅成向她靠近一步,想伸手摸一下她的臉,就像曾經那樣,給予撫慰,可南風卻幹脆的別過頭去,錯開了他的手指。
聶毅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南風再回過頭來時,眼神裏已經譏诮如芒:“看來,你不只是想見我,還想了點別的事吧?”
聶毅成微微抿了一下唇,說:“我沒有......你......”
南風嘴角挂着冷笑,連說出來的話都如斯殘忍:“你離婚,來找我,是為什麽?難道不是為了補上兩年前在香港沒打的那一.炮?”
聶毅成的心,在一瞬間就絞在了一起,擰巴着疼的他忍不住皺眉,他身影也冷了幾分,帶了愠怒:“別這麽說,你明知道......”
“知道什麽?”南風居然笑了出來:“我只知道,沾你聶先生的榮光,我神不知鬼不覺的做了大半年的第三者,這種體驗,刺激的很,我他媽的下輩子都忘不了。”
聶毅成表情頓時僵硬,一個字都說不說口。
南風最後說:“聶毅成,你以為離婚了,現在又像是負荊請罪一樣站在我門口,之前的事我就能前塵盡忘一筆勾銷?”她盯着他的眼睛,半點情面都不留:“你未免也太瞧不起我了,而且,我想要男人,脫了衣服往我床上爬的有的是,這一.炮,我幹嘛非得給你留着?你也太瞧得起你自己。”
聶毅成臉上血色全無,她這番話,像是淬了毒的利箭,一根根全部戳在心髒最柔軟的那個地方,鮮血四溢,他疼的快要停止呼吸。
他強忍着發顫的聲音全部被南風聽進耳中,他說:“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我已經傷害過你一次,就絕對不可能還有第二次,你盡管對着我放狠話,要打要罵也随你,我等着你消氣,只是,要我就此放開你,辦不到。”
南風只覺得快要管不住自己,再多一秒,就要把手機朝他臉上砸過去,她一句話都不想再跟他多說,反手就要關門。
聶毅成撐住門板,看她的目光已經帶着狼狽,語調更像是乞求:“南風......”
南風頭暈目眩,拼着最後一絲力氣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傷害的、對不起的,從來只有一個人,不是我,是你前妻。”
撐在門上那雙手的力氣陡然散去,南風用力将門甩上。
她顧不得其他慌忙的跑回卧室,心跳越來越快,腿發軟,腳發虛,她幾乎是摔在了床頭櫃前面,手上哆嗦着拉開抽屜,乒乒乓乓一陣亂翻,終于将幾個白色藥瓶翻了出來。
床頭櫃上還放着半杯純淨水,南風嘴唇發白,手上顫抖着沒有一點力氣,她死死咬着牙,擰開了兩個藥瓶,分別倒在手心兩粒藥丸,一仰頭就吞了下去,藥片噎在喉嚨裏,苦的不行,她又慌忙喝了口水,才将藥片沖下去。
她虛脫無力的靠在床邊,身上所有的力氣都在一瞬間被抽幹,她疲憊不堪,只能慢慢平緩着呼吸。
過了好一會,她伸手将倒在地上的藥瓶拿起來,又一顆一顆的拾起散落在地板上的藥片,重新放回藥瓶中。
白色的藥瓶那在手中,瓶身上沒有中文說明,只有幾個淡藍色的英文字母,兩瓶都是。
、。
這些藥片已經陪伴她很久了,比身邊任何一個人都久,她擺脫不了纏繞在心理上的那些桎梏,所以只能依賴它們,在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況下,平緩心上的傷痕。
可她真正傷到的地方,沒人知道。
抽屜裏還有一個略小一點的藥瓶,她伸手勾了勾手指,将它拿了出來。
那是徐軒從多種藥物元素中給她提純配制的特效藥,可她一直不敢吃,因為她知道,這種藥,吃上了,就不能再停下來。
巨大的無力感将她吞沒,除了無力,還有心髒位置莫名的空虛與深刻的孤獨,那種感覺,就像......就像她如果她下一秒就死去,也是悄無聲息的,不會有人知道。
已經快要十一點了,玻璃牆外星光寂然,夜晚依舊安靜,而她突然想聽一聽那個人的聲音。
拿起地上的手機,她找出一個號碼,然後撥了出去。
短暫的等待提示音後,電話接通了,南風張張嘴,剛想喊他的名字,那邊卻率先傳來了一個輕柔的女聲:“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