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在按下接聽前,嚴言特地清了清嗓子。

因為宿醉和某些不願正視的原因,他如今的聲音有點兒啞,聽着不太自然。

“夏沫姐,”雖然只是電話,但嚴言還是面帶微笑,“找我什麽事?”

“已經到家了吧,”電話那一頭傳來溫軟的女聲,“你昨天醉成那樣,現在感覺怎麽樣?聽你聲音好像有點……”

“挺、挺好的,”嚴言一陣尴尬,“我昨天沒做什麽過分的事兒吧?”

夏沫笑了起來:“你真的一點兒也不記得了?”

她這麽一說,嚴言就慌了。

“……我幹什麽了?”

可能是他的語氣過于忐忑,夏沫聽完笑得更厲害了:“斷片兒了吧?讓你沒點分寸。”

嚴言緊張得抿緊了嘴唇,不敢吭聲。

“逗你的,”夏沫繼續笑着說道,“你喝多了以後見人就拉着敬酒,接着突然就睡過去了。沒幹什出格的事兒。”

嚴言終于松了口氣。

他是真的怕在這姑娘面前出洋相。

夏沫是嚴言在劇團的前輩。比他大三歲,是一個女性Beta。長得不算特別漂亮,但笑起來眉眼彎彎的模樣,溫柔極了。嚴言進團一年多,受了她數不清的照顧。

有些情愫在這過程中悄然生長。

其實嚴言知道,對方對他沒這個意思,只是單純把他當做後輩和朋友。夏沫天生好脾氣,對所有人都和善,總是笑盈盈的,人緣極好。嚴言在其中并不算特殊。

雖然心知希望不大,可既然喜歡,總想争取一下。嚴言為此有過很多計劃,也偷偷進行過不少努力。

一直到昨晚,他無意中發現夏沫和劇團裏的一位男性Alpha在餐廳包間外走廊盡頭的陰暗處偷偷接吻。

人就是這麽矛盾。

如今想起那個畫面,心裏依然揪得慌。但見她主動關心自己,胸口依舊會湧起陣陣喜悅。五味雜陳。

“以後少喝點兒吧,”夏沫繼續說道,“喝太多對身體也不好。”

“嗯,我知道,”嚴言握着電話小幅度點了點頭,“我昨天……太高興了,才沒分寸。我現在已經沒事兒了,姐你放心。”

“真的?你确定沒事兒啦?”夏沫說,“那你有沒有發現自己掉了什麽東西?”

“诶?”嚴言愣了一下,“……什麽東西?”

“你看看你,那麽大個人了,丢三落四的。”夏沫說這些時語氣依舊帶着笑,“你的身份證呢?還在不在身上?”

嚴言在短暫的驚訝過後,瞬間一陣欣喜。

原來他的身份證并沒有落在酒店房間。這大概是從昨晚到如今唯一一個好消息了。

這樣一來,他就可以徹底無視昨晚那段意外插曲了吧。

“我的身份證确實不見了,”嚴言說話的同時咽了口唾沫,“是在你那兒嗎?”

“你是真糊塗了呀,”夏沫嘆氣,“在你的老同學那兒呢。”

“……啊?”嚴言愣。

“就是昨天在第二攤上你遇到的那個老同學呀,姓虞那個,高高帥帥的,”夏沫繼續說道,“你的身份證在他那兒呢。”

“……”

嚴言懵了。

夏沫說,昨晚他們第二攤進行過半,虞文洛突然出現,主動過來同爛醉如泥的嚴言打招呼。

嚴言對他表現得熱情無比,拉着虞文洛不停敬酒,勾肩搭背稱兄道弟。

散席時大多人都醉得不輕,嚴言更是徹底睡成一灘泥。虞文洛表示自己可以送他回家,便也沒人提出異議。

“他說昨天你醉得太厲害,忘記交換聯絡方式了,”夏沫說,“所以問我要你的手機號,想把身份證還給你。”

“……那他為什麽會有你的手機號?”嚴言問。

“我昨天晚上不放心,走之前特地問他要的呀,”夏沫嘆了口氣,語氣無奈,“昨天到最後就我一個人是徹底清醒的。總要保證你們每個人都平安到家吧?”

“對不起,又給夏沫姐你添麻煩了。”嚴言有些糾結,“那你把我的手機號給他了嗎?”

“還沒呢。畢竟是隐私嘛,雖然有點多此一舉但我覺得總要和你說一聲才好。”夏沫說,“現在說過啦,我去告訴他咯?”

“等等!”嚴言大喊。

“怎麽啦?”夏沫問。

嚴言張了張嘴,然後皺起了眉。他一時間想不出任何合理的借口阻止夏沫告訴虞文洛他的聯系方式。

老同學,昨天晚上看起來相處融洽,人家還熱心腸地主動照料他這個醉鬼,一夜過後突然避之不及,多詭異啊。

“不然……你把他的聯系方式給我吧,”嚴言說,“我去聯系他不就好了。”

“也是哦!”夏沫說。

拿到虞文洛手機號碼的嚴言當然不會主動給他打電話。

比起直面虞文洛,重新補辦身份證反而顯得輕松方便許多。不僅僅是因為無法正視昨晚發生的事。高中時代的種種如今浮現腦中,全都在提醒嚴言必須小心謹慎繞開這個人。

和嚴言不熟的人時常會産生誤解,認為他有點高冷。但嚴言其實不是一個能特別鐵血硬下心腸的人。要不然,當初也不至于會如此苦惱。

偏偏虞文洛又是個給點陽光就燦爛的。

萬一他舊情難忘,或者本來忘了經過昨晚又愛火重燃,那就太愁人了。

剛過去的激情一夜,可遠不止是“給點陽光”的程度。那差不多是給了整個太陽。

可惜這一招只拖得了一時。

他一直拖着不主動聯系,虞文洛必然又會去找夏沫詢問。夏沫到時候肯定會直接給他號碼。

在當天晚上接到虞文洛的電話時,嚴言捶胸頓足,後悔沒有提前預防性拉黑。

鈴聲響了半分鐘,嚴言最終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他終歸做不了絕情渣男。

“喂,是嚴言對吧?”電話那一頭的語氣洋溢着顯而易見的熱情,聲音聽起來既熟悉又陌生。

就好像嚴言今天早上看到的睡顏那樣,與當年印象中的模樣有了些微變化,卻依舊還是同一個味道。

嚴言深呼吸,然後開口:“你好,是我。我的身份證在你那兒對吧?我聽夏沫說了,謝謝你替我保管,也謝謝你昨天晚上在我喝醉以後對我的照顧。我昨天晚上醉得太厲害了,發生過什麽一丁點兒都不記得了。如果給你添了麻煩希望你別往心裏去。如果方便的話你直接按照身份證上的地址快遞過來就可以了,手機號碼就留現在這個。記得選到付。還有酒店費用,你把收款賬號發給我吧,我把錢打給你。”

他語速飛快,一氣呵成。說完以後對面愣了好一會兒。

“如果沒別的事情的話……”嚴言舔了舔嘴唇,做好了挂斷的打算。

“你不記得昨天晚上的事啦?”虞文洛打斷了他,“真的?一點兒都不記得了?”

嚴言再次用力吸氣,接着斬釘截鐵說道:“不記得。”

“啊……”虞文洛遲疑了一會兒,“那你今天早上起來,沒有覺得奇怪嗎?”

“有什麽奇怪的嗎?”嚴言強行裝傻,“我醒來發現只有我一個人在床上,就回家了呀。”

“你沒發現我也在啊?”虞文洛不疑有他。

“沒、沒有啊。”嚴言說。

“我就在你旁邊啊,和你睡在一起,”虞文洛說,“那個……既然你不記得了……”

那就不要舊事重提了吧!嚴言在心中大喊。

“……那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告訴你一下。”虞文洛說。

“……”

嚴言搜腸刮肚想着如何阻止他繼續往下說且不留破綻,可惜沒趕上。

“我們昨天晚上……那個……睡了,”虞文洛的語氣聽起來還挺不好意思,“你現在身體有沒有不舒服?”

嚴言抱頭。事到如今再假裝自己聽不懂什麽叫“睡了”好像也沒什麽意義。看虞文洛這架勢,極有可能為他進行進一步展開講解。嚴言承受不起。

“喂?你還在聽嗎?”虞文洛問,“對不起,我……我不知道你完全沒意識。你那時候看起來也不像是沒有判斷力的樣子……”

“……”嚴言用力清了清嗓子,“我真的一丁點印象都沒有了。你也不用道歉,會發生這種事大家都不想的。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們就當什麽都沒有,行嗎?”

對面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答道:“恐怕不行。”

“……那你想怎樣?”

虞文洛不吭聲了。

嚴言鼓起勇氣:“其實我身體确實有點不舒服。醒來以後一直覺得挺……挺難受的。既然是你說的那種原因,那我覺得這種行為方式可能不太适合我吧……”

他這段話說得面紅耳赤,可惜完全沒有達到理想中的效果,反而引火燒身。

“我也覺得你肯定會不舒服,”虞文洛語氣糾結,“本來怕你不習慣,一次兩次差不多就行了,你非說感覺特別好還要再來。而且你還……”

“……”

嚴言手一抖,在虞文洛繼續回憶細節前把電話挂了。

他安靜地鑽進被子裏,用腦袋猛砸了兩下枕頭。

不痛,但暈得很。

電話鈴聲再次響起,不用看也知道是誰。嚴言伸手按下了拒絕接聽,然後編輯了一條文字信息。

——抱歉,我還是和當年一樣,接受不了Alpha。

幾分鐘後,收到了來自虞文洛的回複。

——你昨晚明明接受了。

嚴言剛皺起眉頭,手機又振了一下。虞文洛發來了一條補充。

——四次。

作者有話說:

昨天晚上。 虞文洛:嚴言?是嚴言吧!你還記得我嗎,我是虞文洛呀。 嚴言:(兩眼放空)虞文洛啊…… 虞文洛(對着其他人):我是嚴言的老同學。 嚴言:(突然精神)對對,老同學! 假設虞文洛當時說:我是嚴言的男朋友,嚴言也會突然振奮:對對我的男朋友!來男朋友!敬你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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