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排着隊等待抽血的時候,嚴言因為熱度而運轉遲緩的大腦突然反應過來了。

大伯特地把他帶去自己的科室開單子,欲言又止盯着他的肚子看,專門問他是不是有對象了,還能有什麽原因?

嚴言瞬間寒毛直豎。

他下意識擡起手來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覺得原本就糊塗着的腦袋産生了強烈的暈眩感。

不至于吧?!

他不記得當初的那個夜晚兩人之間到底有沒有使用保護措施了。

但就算沒有,就算真的全留在了裏面,他作為一個男性Beta,還是第一次,中招的幾率應該是極低的。

總不能是因為次數太頻繁密集了吧?

嚴言渾身僵硬,望向了不遠處坐在等候區的大伯。大伯一臉凝重,正在擺弄手機。

嚴言站在原地上下左右把平坦的小腹來回摸了十幾遍,一度覺得裏面有東西正在突突跳。他知道那一定是錯覺,畢竟才過去不到一個月,真不幸撞上了那應該也還是顆不會動彈的小芝麻。

他在心中暗暗祈禱,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現實狠狠打了他的臉。

虞文洛每次出現都會給他帶來麻煩。這一次,他依舊穩定發揮,甚至遠勝以往。

這麻煩,大得離譜。

大伯的眼神差點就要在他身上灼出兩個洞。但嚴言已經沒有餘裕再去關心。他看着自己手裏那張紙,整個人都恍惚了。

那之後,他被大伯拽着建了卡,做了一系列的檢查,之後又被叮囑了大量的注意事項。

不同于Omega,男性Beta在懷孕初期尤其不穩定,必須十分小心謹慎。大伯告訴他,世人默認男性Beta不容易懷孕,除了受孕率确實低于Omega不少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很多Beta會在剛懷上不久尚未發覺時意外流産。甚至有些人連自己流産也意識不到,從頭到尾不會知道自己受孕過。

嚴言聽着竟有些羨慕。

他覺得若非自己突然淋雨低燒,估計也會那麽幸運,不用遭受這般精神摧殘。

大伯給他開了一堆保健藥品,又親自把他送到了家,見他安穩坐下才放心離開,走前還叮囑他日常務必小心。

他才剛走沒多久,嚴言立刻原地蹦跶了幾下。蹦完了肚子沒什麽感覺,倒是頭有點暈。

這孩子肯定不能要。這話他剛才也和大伯說過。對方聽後神情凝重,叮囑他先把病養好再說,不急于一時。

當天晚上,虞文洛又發來了消息,問他有沒有去取快遞櫃裏的身份證。若再拖下去,可能會退件。

嚴言又把這一茬給忘了。

他拿着手機發了半天呆,最終還是回複了一條,向虞文洛表示了感謝。

虞文洛發了他一個笑臉,說,應該的。

嚴言盯着那顆咧着嘴的黃豆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把手機丢在了一邊。

他其實很想給他發一條,“看看你幹的好事”。

可他又怕虞文洛知道以後會再次對他強調,那天晚上他在酒醉以後是多麽熱情奔放,最終會不幸中招絕對歸功于他一次又一次索求無度。

事已發生,多想無益,還是早點休息把病養好,然後再把這個麻煩徹底解決掉吧。

嚴言把自己裹進被窩,認真睡覺。

卻不想才剛犯迷糊,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被突然吵醒難免心情惡劣,更何況他本來頭還犯着暈。發現把腦袋埋進被子依舊阻隔不了沒完沒了的音樂聲響後,嚴言不得不強行撐開眼皮,把手機摸了過來。

眯着眼瞄了一眼屏幕,他猛的清醒了過來。

來電顯示就一個字,“媽”。

出門在外,做父母的難免牽腸挂肚。嚴言平日裏每周都會給家裏打一到兩個電話,報個平安聊聊家常。但若非有要緊事,他們的通話時間一向很規律。

前天晚上才剛打過電話,今天突然又來,還在這樣的特殊時刻,嚴言不得不多想。

他做足了心理準備,鄭重按下了接聽鍵。可對面傳來的第一句話,就讓他瞬間把臉埋進了枕頭裏。

“兒子啊,聽你大伯說,你今天去醫院做産檢了啊?”

嚴言說不出話來。

“人呢,怎麽沒聲兒啊?”他老媽的語氣嚴肅中帶有些許激動,“什麽時候找的對象啊,那麽大的事兒,怎麽都沒和我們說一聲呢?”

嚴言心想,我哪兒來的對象啊。

他父母和一般的家長不太一樣。許多家庭,孩子念書的時候嚴防死守堅決反對早戀,等一畢業又迫不及待希望孩子早些成家立業繁衍下一代。很不講道理。

嚴言的父母其實也不講道理,但方向不一樣。他們從高中就開始慫恿嚴言趕緊找對象。

當年他和虞文洛那一出鬧得風風雨雨,他們家多少也有所耳聞。他媽一度旁敲側擊,希望嚴言能把男朋友帶回家來給他們過個目。

嚴言百般解釋,全被當作是害羞不願承認。

大學畢業以後嚴言一路單身,他父母在焦急之餘時常哀嘆,替他回憶高中時代那個據說十分優秀的“男朋友”。

如今的嚴言依舊單身狗一個,可面對電話那頭的詢問,他根本不敢說實話。

沒對象,那他肚子裏的那個小東西,咋來的?

借他十個膽子,也沒法對着親媽承認自己和人一夜情了。

“兒子,說話呀?”他媽再次催促。

“我……”嚴言抹了把臉,開口時艱難無比,“情況比較複雜,但你們不用擔心,我會自己處理好的。”

“處理?你要怎麽處理?”他媽問。

還能怎麽處理。

嚴言閉着眼硬着頭皮繼續說道:“我那麽大個人了,你們就別操心這些了吧……”

“話不是這麽說的,你多大在我眼裏都是個孩子,”他媽語氣有些強硬,“這又不是小事,我當然要關心。你對象呢,你和你對象商量過沒有?”

嚴言輕輕啧了一聲,沒回話。

“怎麽了?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孩子他爸是誰啊?”他媽聲音立刻提高了八度。

“我當然知道啊,”嚴言大喊,“你別瞎想行不行!

但如果一切順利,孩子他爸應該永遠也不會知道這件事。

“那你有對象了,之前媽問你的時候為什麽不承認呢?”

“因為……感情也不是特別穩定……”嚴言不得不胡謅起來,“我怕說了你們急着見面。”

“還不穩定,就把孩子搞出來啦?”他媽又問。

“不是,是……是我們事業還不穩定。”嚴言繼續打補丁,“然後又不小心……”

“哎,事業什麽的,都說先成家後立業嘛,”他媽說,“現在既然有了這個契機,就該把人生大事考慮起來了。”

嚴言突然心生一計。

“什麽啊,他還在念書呢。”他說。

“他多大呀?”

“和我同年,還在念研究生,”嚴言繼續說道,“你看,人家這……”

話音還未落,就被對面打斷了。

“那怕什麽呀。研究生結婚的多了去了。趁他還沒工作,有時間帶孩子,不好嗎?”

“……”

原以為借口虞文洛的學生身份能夠推脫,沒想到他媽棋高一着,連這都替他想好了。

“行吧……”嚴言說,“我們再商量商量。這事兒也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對不對。”

見他态度松動,他媽松了口氣,又叮囑他好好休息,千萬不要過度操勞。

挂了電話以後,嚴言躺在床上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已經想好到時候要怎麽搪塞了。

就說他那個不靠譜的對象聽說有孩子後反應激烈态度不佳,兩人為此不歡而散鬧到分手,于是這可憐的小東西自然也不能再留。

嚴言放下手機,閉着眼在自己肚子上摸了兩下。

那兒因為他如今的姿勢甚至微微凹陷,沒有任何異狀。對于其中正孕育着的那個小生命,嚴言毫無真實感。

第二天燒就退了。

嚴言怕露出破綻,斟酌再三,決定忍幾天再去告訴父母自己不幸被甩的消息。

當天晚上,意外的又收到了虞文洛的消息。

——你怎麽還沒去取呀,快遞好像把東西送回來了。

嚴言如夢初醒。亂七八糟的事情實在太多,讓他無暇他顧。

——實在抱歉,能麻煩你再寄一次嗎?

在他問過以後,立刻得到了肯定得答複。

嚴言現在對于給虞文洛添了小麻煩這一點,特別坦然。畢竟這家夥給自己添的麻煩要更大一萬倍,并且作為始作俑者他還毫無所覺。

那之後,他終于把快遞的事兒放在了心上。可等了兩天,沒收到任何消息。

正在房間裏轉着圈猶豫要不要主動聯絡虞文洛問個單號,門鈴突然響了。

估摸着大約是快遞小哥,嚴言趕緊跑去開門。

作者有話說:

依舊是為了稱呼起來方便不怪異,設定主角雙親一男一女。并且懷孕生娃的那個是女的。

(ABO好神奇哦居然還要交代“媽媽是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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