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十分鐘後,嚴言把虞文洛給趕出了廚房。

虞文洛很認真,也很努力。他态度端正,試圖為嚴言分憂解勞的意圖無比強烈。

但實際上只會添亂。

笨手笨腳幹不好也就算了,嚴言還得分心顧着他,自己都沒法做事。所謂幫忙,完全是在拖累進度。

被勒令飯做好前不許踏入廚房後,虞文洛委屈巴巴蹲在了門口,看着嚴言忙活。

嚴言不理他,他也不吭聲。

一直到蒸上了魚,切完了菜,打完了蛋,嚴言開始給西紅柿剝皮。

大多數人給西紅柿去皮都習慣先在熱水裏燙一燙。嚴言嫌麻煩,為了偷懶一貫都是插着西紅柿打開煤氣在火上快速烤一圈。

虞文洛看着看着,人就站起來了。腳還老老實實站在門框外,脖子卻伸得老長,整個身子往裏嚴重傾斜。嚴言原本彎着腰仔細觀察番茄皮受熱情況,突然陰影襲來,吓了一跳。

“晚飯吃烤番茄?”虞文洛問。

“誰會把番茄烤着吃,”嚴言直起身來,關了火,在番茄上吹了吹,“吃番茄炒蛋。還有清蒸帶魚和炒芹菜。有你不愛吃的嗎?”

虞文洛立刻搖頭,接着又問道:“原來番茄炒蛋還要先把番茄烤一烤嗎?”

嚴言被他逗樂了。他把皮微微有些皺起的番茄放在案板上,十分熟練地剝下了表皮:“加熱一下去皮方便。”

虞文洛恍然大悟,認真點頭。

“你就先從理論知識學起吧,”嚴言說,“以後有機會了再實踐也不遲,啊?”

虞文洛繼續點頭:“知識點我都記下了。”

嚴言忍着笑,低頭切番茄。他在心裏暗暗想着,反正你別在我家裏實踐就行。

吃飯時出現了一個巨大矛盾。

虞文洛用十分難以置信的語氣和表情問嚴言:“為什麽這個番茄炒蛋是甜的?”

“不然呢,”嚴言皺眉,“番茄炒蛋不就是酸酸甜甜的嗎?”

“下飯的菜一般都是鹹的吧?”虞文洛說。

“也有鹹味啊,我又不是沒放鹽,”嚴言不滿,“番茄炒蛋不放糖能吃嗎?”

虞文洛表情糾結,又夾了一塊雞蛋放進嘴裏後,小聲嘟囔:“味道好奇怪啊,我第一次吃到那麽甜的番茄炒蛋。”

嚴言不甩他:“不滿意就別吃。”

但虞文洛偏要吃,一邊吃還一邊露出奇怪的表情。

“怎麽了,你吃我的住我的,還委屈上了呀?”嚴言瞪他。

真不可愛。難怪他媽爸嫌棄他把他趕出來了。

“沒有沒有,”虞文洛連連搖頭,“我只是突然想到一個說法。”

“什麽?”

“你是不是很喜歡吃甜的東西?”虞文洛突然問道,“剛才那個巧克力,甜成那樣你也沒喝口水。”

“……還、還好吧。”嚴言微妙的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問這個幹嘛?”

“聽說男人喜歡吃甜的,生女兒的概率就比較高。”虞文洛說。

“……”

見他愣住,虞文洛又繼續解釋道:“我覺得還蠻有道理。我從小到大吃到的番茄炒蛋都不甜,肯定是我父母不喜歡。所以我和我哥都是男的。”

“……”

“一開始不習慣,多吃兩口還挺好吃的。”虞文洛沖嚴言笑了笑,“我看你燒好像不太難,下次我就從番茄炒蛋開始學起吧。”

吃完了飯,虞文洛主動請纓說要洗碗。

嚴言猶豫了一會兒,沒拒絕。他不讨厭做飯,但向來厭惡清洗。能有人代勞,就算存在些許不穩定因素,他也樂于接受。

但為了保險起見,他決定在虞文洛洗碗時站在一旁監督。

虞文洛認真極了。輕拿輕放,洗得又慢又仔細。雖然動作生疏,但除了洗潔精擠太多還稍許有點兒浪費水外,挑不出什麽大毛病。

“你以前真的從來沒做過家務啊?”嚴言在他小心翼翼擦碗時忍不住問道。

“我……我有啊,”虞文洛說,“我還是會一點的。”

“誠實一點。”

“……我會疊被子,”虞文洛垂死掙紮,“以前上學的時候也當過值日生,掃個地之類的肯定沒問題。”

“以前大學本科的時候呢?在宿舍裏總要學着自己洗洗弄弄的吧。”

“我沒住過宿舍,”虞文洛說,“我爸媽怕我住不慣,在學校旁邊買了房子,還請了住家保姆。”

“……”

嚴言想起來一件事。虞惟笙曾經提過,說家裏人一直以來對虞文洛寵得有些太過,所以他才心思簡單。

但有些出生優越的纨绔子弟被徹底寵壞,面前這一位卻是被寵得很乖。

他一直沒說話,虞文洛非常警覺地擡頭看了一眼,然後說道:“……你別勸我,我不回去。就算你趕我出去,我露宿街頭也不回去。”

嚴言默默在心中收回前言。好吧,多少還是被寵壞了一部分的。

其實他有一句話,幾乎已經到了嘴邊,最終還是沒問出口。

——你那麽堅持,是不是存了私心想和我待在一起?

收留虞文洛接近二十四個小時,兩人之間的氣氛一直還不錯。虞文洛不追着他表白說喜歡的時候,相處起來其實挺舒服。嚴言怕若問了,捅破了那層窗戶紙,這樣的氛圍就回不來了。

既然答應讓他住下,還是輕松些,別提那些會讓彼此都覺得尴尬的事情為好。

他希望虞文洛能和他擁有同樣的默契,在必要以外的時刻都忘記他們的那張結婚證。

當晚相安無事。到了第二天吃過早飯,嚴言遇到了一點小麻煩。

他的房間有點小。這套房子有兩間卧室,客房反而要比嚴言平時睡的那間大一些。他當初是故意那麽選的。畢竟從小在家居住時房間就不大,睡在太寬敞的地方會讓他覺得沒有安全感。

卧室嘛,能擺得下床就夠了。

但如今,家中突然多出的一位成員讓他感到無所适從。

他平日裏時常會拿着劇本在客廳裏進行練習。為此他還特地在牆上藏了一面鏡子,拉起簾子就能看見。雖說真正表演時也是給觀衆看的,可要在客廳當着虞文洛的面一個人手舞足蹈大聲喧嘩演獨角戲,終歸有點兒傻。

卧室狹小,活動不開,也只能将就。

昨天在會上,他拿到了試戲的本子。他想要争取的角色幾個段落情緒起伏頗大,難度不小。想要表現完美,必須十分沉浸其中。

嚴言試了幾遍,剛找到了點感覺,突然聽見門外有些動靜。

然後他意識到,他們家的隔音其實不咋地。

打開房門,果然看見了鬼鬼祟祟的虞文洛。

偷聽被逮個正着,虞文洛十分尴尬:“打擾你啦?”

嚴言也尴尬:“有點兒。”

兩人面面相觑了一會兒,虞文洛突然清了清嗓子:“我可以在旁邊看嗎?保證不會再出聲了!”

嚴言沒料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請求,一時間也不知要如何拒絕。

“你就當我不存在,”虞文洛說,“你可以拿會不會在意我作為自己有沒有真正入戲的參考标準。”

乍一聽完全是歪理邪說,但仔細想想又覺得有些道理。

反正關起門來也一樣會被聽見,不如幹脆坦蕩一點。

“那你介意我在客廳裏練習麽?”

“當然不啊,”虞文洛的眼睛亮亮的,“這是你家嘛。”

以往真正站在舞臺上時,嚴言其實很少會對臺下的觀衆意識過度。他是臨場型選手,一站到燈光下,腎上腺素飙升,會變得極其專注。

可如今,當他的餘光捕捉到來自不遠處沙發上的那雙熾熱的眼睛,卻是完全進入不了狀态。

別別扭扭念了兩句臺詞後,嚴言甚至開始覺得自己的模樣十分愚蠢。

他偷偷瞟了虞文洛一眼,發現這個抱着靠墊盤着腿坐在沙發上的Alpha正皺着眉頭。作為一個經常會去劇場的舞臺劇愛好者,他一定也發現了嚴言的不在狀态。

“你能不能別盯着我看?”嚴言問。

虞文洛不解:“不是說好的當我不存在麽?”

“我們在臺上的時候因為燈光的關系其實看不清臺下什麽樣子,”嚴言解釋道,“注意不到像你現在那麽……銳利的視線。”

虞文洛撇着嘴抓了兩下頭發,然後把抱枕挪高了一截,擋住大半張臉只露出兩只眼睛:“這樣?”

嚴言哭笑不得:“掩耳盜鈴嗎?”

虞文洛放下抱枕,還是皺着眉頭。

嚴言嘆氣:“怎麽,覺得我看起來很糟糕,失望啦?”

“才不是,”虞文洛擺了擺手,“你剛才念的那個,我總覺得好熟悉,可是又無論如何想不起來在哪兒見到過……這是哪出劇?”

“新本子,你肯定沒看過,”嚴言說,“但你可能看過原著小說。前陣子特別特別紅,叫《尋龍》。”

作者有話說:遠處的岚山幽夢老師:阿嚏!

PS.番茄剝皮那個是真的但不建議嘗試,嘗試失敗了罵嚴言不要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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