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真像啊。綠谷出久想。

平時沒有一絲相近，但在剛才抓準弱點死打對方不松手的作風，倒确實與自己的幼馴染非常類似。但其他地方就完全不同了，先不說爆豪勝己嚴重的厭O症，就在沒有得厭O症的時候，爆豪對自己的态度就從來不能用友好這兩個字來形容。比起看見他就掉頭走掉的幼馴染，Lord應該是一個再嚴謹又溫和不過的學長，有問必答，有求必應，還能帶着雙排。這樣的Lord，和爆豪勝己，除了剛才那一瞬的戰鬥習慣，又有哪裏相像？

想到這，又回憶起剛才自己一瞬間的驚愕，連綠谷出久自己都想笑了。

終端就在他的面前，他們剛剛打完一局，Thunder已經離開了房間。虛拟訓練場裏只剩下了他和Lord兩個人。從剛才那一局結束以後，Lord還沒有對他說一句話。綠谷出久的手指在虛拟屏上敲打了兩下，還是沒有想出該怎樣與Lord開口。要怎麽說呢……他冥思苦想。打得很好？你真棒？

他傻愣了好久，打出好幾句話又删掉。綠谷出久把目光挪到虛拟屏幕的右下角，上面的時間顯示是晚上十一點。換在平時這個時候，大家肯定都熄燈睡覺了，也就是雙休日的緣故，大家才都登着校內網。他想着Lord在雙休日有沒有按時休息的習慣，若是有的話，現在這個時間，他也确實沒有什麽理由纏着Lord再陪自己雙排。

人偶：那個……還排嗎？

Lord：12分08時你的遠狙偏離，在發呆？

綠谷出久差點從床上跳起來。

時間沒有錯，正好是他因為Lord的操作而出神的那一刻。因為當時Lord的注意力和攻擊全都在Thunder身上，綠谷出久并不覺得他會注意到自己一瞬的掩護偏離，而事實是Lord不僅注意到了，還記得異常清楚。綠谷出久直挺挺地坐在終端前，不知道怎麽回答。

他不想讓Lord覺得自己的操作水平有問題，在那樣的距離下，作為掩護一般是不會打偏的。他抓了抓自己的後腦，猶豫了一下，不知道Lord想要怎麽樣的回答。總不能說你的操作像我的幼馴染……這樣聽起來像極了和人套近乎，如果Lord是優秀的高年級學生，被說成像低年級學生，估計也不會太開心吧。只是一局游戲罷了，綠谷出久安慰自己，反正後來也贏了，Lord應該只是想聽一個合适的理由而已。

綠谷出久想了很久，他慢慢打字。

人偶：在打的時候，我突然想起機操的期中考試，有點緊張。

Lord：怎麽了，怕考不出？

人偶：主要是搭檔的原因……

他沒有撒謊，他的搭檔确實讓他煩足了心，這兩天，只要一想起自己之後考試的搭檔是爆豪，綠谷出久就覺得自己想去醫務室躺一躺。從那天過後，爆豪勝己沒和他說過一句話，連個溝通的機會都沒有，他只能埋頭複習自己的那份課本，郁悶得要命。不知道爆豪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樣煩躁……他想着，他打完這行字，腦子裏又忍不住浮現出爆豪的臉。

綠谷出久嘆了一口氣。

Lord：期中考試的搭檔？你的搭檔怎麽了？

綠谷出久打了一串他的成績非常優秀但我是Omega而他有厭O症不知道到時候會不會因為發病而無法進行考試之類的話，絮絮叨叨打完最後一個字，又全部删掉。不行，他仔細衡量了一下，爆豪勝己作為一個Alpha，有厭O症的事情在全校是出了名的，不然也不會有點事就在論壇被蓋上幾百上千樓。自己的身份倒是無所謂，但他要是這麽說了，基本等于掉馬，Lord八成會知道他的搭檔是爆豪勝己。出于對爆豪隐私的保護，他不能直接說出去。

綠谷出久斟酌了一下，改了改表述。

人偶：我的搭檔……因為一些原因，很讨厭我。機操很考驗配合，所以這次，我也不知道能不能順利完成考試……

Lord：……

Lord：你的搭檔應該還是分得清輕重的。

人偶：我知道，在期中考試這種事情上，他肯定是講道理的人，可是他對我的讨厭是客觀因素……诶也不能算純是客觀因素，應該是主觀因素加客觀因素……額，我也說不清了。

Lord：總之就是，你覺得他會讨厭你到無法和你完成考試？

人偶：……是。

Lord：那你讨厭他嗎？

人偶：怎麽可能！

人偶：他很優秀，什麽事情都能做得很好，和我完全是不一樣的人，我很憧憬他。

綠谷出久慢慢地打着字，對面的Lord也在安靜地聽他說，就像一個沉默的樹洞。

人偶：機操期中考試這件事，我也很不希望因為自己的原因，導致我和我搭檔的成績都不好……所以今天想到這裏，就在生存的時候出神了。

人偶：我有的時候也會很喪氣，心想為什麽不能像你們一樣厲害。他很強，Lord你也很強。

人偶：今天謝謝你和我一起雙排。

打完這些，綠谷出久不知不覺感到有些沮喪，也許是因為出于一個偶然的原因，他和一個陌生人說了很少吐露的真話。Lord沒有立刻回他，對面顯示正在輸入，卻始終沒有消息。

可能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緒不佳，過了良久以後，Lord發了一句晚安過來。

人偶：你也早點睡。

他放下終端，躺在床上，終端又響了一聲。

Lord：明天繼續雙排吧。

“分組都很明确了吧？如果說得那麽清楚，還是不明确的話，直接退學就好，雄英不适合你們。”相澤消太拿着成績記錄冊，站在運輸艦邊。

在期中考試的這一天，運輸艦運來了考核需要的訓練用機甲，以及要參加考試的戰鬥科所有學生。手環上已經登錄了考試信息，學號和照片都顯示在上面，綠谷出久看了一眼，手環提示待考，請耐心等候老師安排。

排號較為前面的已經開始進入機甲，所有人都處在一個忐忑不安的狀态，因為到現在為止，沒有一位老師向他們解說考試內容，只是讓他們按照手環編號與分組，挨個登上機甲而已。雄英為了方便學生的機甲訓練，經常會把學生帶到各處的基地練習與考試，今天要進行期中考試的地形是一片山地，未知的考試內容帶來的是學生的茫然與恐慌，很多人還沒有上機，卻已經雙腿微微發抖。

綠谷出久往邊上悄悄看了看，爆豪站在他幾米遠的邊上，他們兩個人的手環都顯示着26字樣，他的幼馴染靠他較遠，所以目前并沒有什麽不良反應。其實觀察到現在的狀況，綠谷出久覺得有些慶幸，大型機甲基本都是雙人駕駛，主駕駛與副駕駛共同操作一臺，這也是他們這學期才剛剛開設了不久的課程。應該是雙人駕駛才學了皮毛的緣故，這次期中考試，老師為他們選用的機甲依舊是單人駕駛型的，這很好地避免了自己與爆豪出現在一個駕駛艙內。

只要好好地完成測試……

爆豪注意到了他悄悄望過來的視線，他轉過頭。綠谷出久立刻把目光挪開，裝作在看不遠處的班主任相澤消太。

“26號組員。”相澤消太正好叫到了他們的編號，下巴擡了擡，“上去吧。”

綠谷出久咽了一口唾沫。

爆豪已經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他立刻跟上。兩人各自登上了兩臺噴着26數字的機甲。

綠谷出久潛伏在一片高大的樹叢中。

他在機甲駕駛艙裏輕微喘着氣，神經繃到極點，危險探測雷達在剛才被9號組員一炮轟壞，現在的他并不能感知到遠距離襲擊或是別的，只能提起十二萬分的精神，随時準備戰鬥。他把各種機甲感知系統提到最大，在這片高大樹叢裏躲避了幾分鐘，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看來這一片确實還沒有人來過，他松了一口氣。

綠谷出久點開資料包，殘缺的地形圖在山谷處出現畫面斷層，山谷西南方向的地圖數據完全損壞，顯示情況未知。而他現在恰恰就在這個顯示未知的西南位置，每個人拿到的都是這樣的一份資料，偌大的山地覆蓋着植被，顯得美好又危險。

他擡頭，看向機甲顯示屏右上端，在他們剛剛進入機甲時，顯示屏右上端的數字是30，這表示有30組戰鬥科學生此刻在這裏參加期中測試，而現在，上面的數字是19，它的意思是……已經有11組學生被淘汰了。

“坐标。”他的內部通訊耳麥裏，爆豪的聲音清楚地傳來。

綠谷出久報出了自己的位置。

“危險探測系統損壞，側炮臺損壞，定位有些不準。”他說，“目前視野裏沒有敵人。”

爆豪沒有回答他，與他在無人區不同，他的搭檔此刻在人流量最大的地方，也就是整個地圖的道路中心樞紐，他聽到那一頭機甲操作的聲音，還有劇烈的爆破。

爆破聲漸漸消失，屏幕右上角的數量從19變為17.

“有人追……”

“有三組在追我。”爆豪打斷了他的話，把疑問變成了肯定，“我往你坐标位置移動，你找個隐蔽的高地，遠程輔助我。”

綠谷出久一頓，随即發送了确認信息。

是一場混戰。

就像生存中的大亂鬥模式，許許多多的人進入同一張地圖，互相厮殺，除掉一架機甲，就能獲得5分積分，而自己被消滅前獲得的積分，就是這一次機操的期中考試成績。在登上機甲以後，所有學生終于獲得了這樣的考試指令，緊接着殘酷的對決開始，每個人都在為了優秀的成績而竭盡全力。

組員之間的成績是相同的，也就是說，就算有一名組員的機甲被消滅，剩下的一位依舊有能力獲取高分。他們剛剛盡力了在要道的一場混戰，無數組合就在混戰中出局，現在的學生有的如他一般，找了地方埋伏，有的還在爆豪所在的樞紐位置打作一團。

綠谷出久的思路非常清晰，爆豪的單體機甲操作能力比他強，而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盡力掩護爆豪，讓自己的搭檔作出最好發揮。一旦出現危險，說什麽也要讓爆豪活下來。視野轉動一圈，他很快挑選了一個不錯的位置打遠狙，綠谷出久讓機甲弓着身子，爬到高地上。

側炮臺剛才被轟壞了，只能用火力較大，但一旦操作就移動不便的主炮。綠谷出久心裏祈禱爆豪千萬要把人帶準位置，否則他的掩護估計會很麻煩。他蹲在高地上，從駕駛艙的監視鏡裏，他能清晰地看見爆豪一邊走位，一邊反擊。他的幼馴染——他優秀的搭檔，引着其他幾組人，往西南方的地圖未知區域來。

他給爆豪發了一個沿路的坐标。

爆豪路過的那個坐标，巨大的機甲被操控地游刃有餘，輕飄飄地掠過，緊接着其他組員經過同樣的地點。

“Boom。”綠谷出久輕聲說。

一聲巨響，別組機甲腳下埋藏的炸彈轟然爆炸，掀起巨大的土塊，飛石四濺，樹木倒塌。是他們提前冒着巨大的風險布下的陷阱，功夫不負有心人，果然起了應該有的效果。爆豪一聲輕微又得意的笑從通訊設備的另一頭傳到他的耳朵裏。機甲倒地的動靜大得不可思議，再加上爆破的巨響，很快，其他人也會聽到動靜，往這邊趕來。

爆豪開始收割。

綠谷出久有些緊張，濃煙滾滾，他所在的這個位置視野很好，适合高處狙擊，但平心而論，并不是非常好的隐蔽點。在警報系統壞掉的情況下，他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會遭到看見濃煙趕來的別組人的埋伏。爆豪勝己還在解決下面的人，他們的積分顯示是55，相當不錯的成績。綠谷出久站起身，準備挪位置。

“你去哪？”爆豪勝己問他。

他愣了一下，機甲的腦袋轉了轉，看見山地下方，同樣的26號機甲轉頭，正看着他。

“這裏有點危險。”他不知道爆豪是怎麽判斷的，于是給出了自己動作的解釋，“別的組馬上就來了，我們需要一個更加隐蔽的地點伏擊。”

“這裏視野最好。”爆豪冷冷地說。

“我知道，可是假設我被突然襲擊，我不僅會無法掩護你，還會拖後腿。為了不輸，我們應該寧可選擇一個視野沒那麽好，但卻能保證安全的……”

爆豪打斷了他的絮絮叨叨。

“不會輸的。”幼馴染的聲音在通訊器裏有些失真，但卻像是什麽勝利的預告。

像是為了強調，他又重複了一遍。

“不會輸的。”爆豪勝己說。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