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真是神奇，他竟然在爆豪勝己的宿舍裏。像是一對關系很好的同學，并肩坐在床邊說話，他已經把手收回來了，此刻不自然地放在雙腿上。耳根發紅的爆豪給了他極大的沖擊，導致他突然又畏畏縮縮地害羞了起來。綠谷出久在心裏責怪他怎麽那麽大膽，尤其是在現在這種——他也搞不清楚他們是什麽關系的情況下。
兩人僵硬地沉默了一會，綠谷出久張了張口。
“我想說……”綠谷出久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小勝叫我來……”
“你沒有想說的嗎？”爆豪勝己反問他。
是有想說的，想說的實在太多，綠谷出久簡直可以把想問的問題列出一張表格來。從Lord的想法一直到今天他為什麽不說話，想問的太多，一時又很難開口。他還在心裏想着要先問什麽的時候，爆豪瞥了他一眼。
“以前在終端上不是挺能說的嗎？”爆豪冷哼一聲，“現在怎麽不說話了？”
“以前……”
綠谷出久一開始還沒聽懂，下一秒頓悟爆豪在說以前他們在終端上以虛拟身份聊天的事情，頓時連耳根都羞紅。那時候他和Lord确實無所不聊，從生活一直到學習，從游戲到作業，不過那是因為對對方身份的不知情，他想了想，如果他一早就知道Lord是爆豪的話，那八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他看着爆豪勝己的臉，又把他的臉代入到以前的情境，他想了半天，半晌後蹦出一句：“這不一樣……”
這下是爆豪反問了：“有什麽不一樣的？”
“Lord是Lord，小勝是小勝……”他也不知道怎麽形容了，“還是有點……”
“我不就是Lord嗎！”爆豪的聲音頓時拔高了好幾個度。
“我一開始又不知道Lord是小勝……”他慌忙解釋。
“所以？”爆豪繼續，“要是知道了會怎麽樣？”
會怎麽樣？自然不會發生那麽多事情，他對爆豪素來是繞道走的。不會有遇到困難時的求助，不會有一起打游戲，更不會有之後的告白了。
“小勝……”他忐忑地問出想問的，“小勝從什麽時候開始……不那麽讨厭我的？”
爆豪勝己又冷哼一聲。
冷哼是什麽意思啊……綠谷出久都覺得開始無奈了，他和爆豪勝己的溝通總是會這樣，對方不願意說，然後陷入僵局。剛才有那麽一瞬間他以為他和爆豪勝己的關系好一點的，可是這一秒他又開始打退堂鼓，綠谷出久如坐針氈，他還沒習慣對方身份的轉換，想着今天他們的氛圍始終尴尬，是不是改天再說會好點。
“來的時候有遇到同學嗎。”爆豪勝己突然開口。
“沒有。”他回答。他是悄悄溜過來的，因為身上信息素的關系，他的行動變得非常謹慎，所幸任務結束以後大家都很累，應該都在房間休息，沒有什麽人在洗澡之後還和他一樣出來亂竄，一路無人。
“哦。”爆豪勝己毫無表示，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意義何在。
“小勝叫我來，究竟想說的是什麽？”他忍不住了，看向他。
爆豪勝己似乎在思考，就在他的目光下，他看見他的幼馴染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房間裏的燈光明亮，照得那雙平時兇巴巴的猩紅色眼眸也全是光彩。
“學園祭的那個規定。”他的幼馴染似乎是做了很大決心，他看向他，一字一句地說：
“我現在開始遵守。”
和爆豪勝己交往是一種什麽樣的體驗？綠谷出久覺得自己簡直可以去校園網發布一個帖子，來敘述自己的經歷。這可能是他從出生以來就沒有想過的可能，不過他從出生以來就沒有想到過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比如他沒有想到過自己會真的成功考上雄英，也沒有想到會分化成一個Omega，所以和一個厭O症談戀愛之類的事情——好像也被囊括在了正常範圍以內。在宿舍樓下等爆豪勝己一起去教學樓的時候，他一萬遍想着接下來可能會有的情況，爆豪勝己會用什麽臉色來對待他們體驗交往七天這件事？或許他現在已經反悔了，想要把昨天說的話收回也不一定？
昨天他确實是驚訝的，爆豪勝己是守信的人，學園祭上自己的告白竟然以這種方式、在這種場合下被兌現。說實話，他不太确定爆豪勝己對自己的感情，既然只是試交往，那麽代表對方也還處于一個迷茫和無法肯定的階段，因此七天的交往，即便只是七天，對他來說都是精神上的很大壓力。綠谷出久曾經不慎聽到過女生們的談話，女孩子們一邊嘻嘻哈哈地洗手，一邊叽叽喳喳地談論不能被男生聽到的話題。他聽到蘆戶問，你們說爆豪勝己以後會不會談戀愛啊？然後女孩子們哄笑，說他會把自己的Beta或者Omega氣死吧。
飯田總是很早去教室，下樓的時候看到了他，有些詫異地留步。
“綠谷？”飯田推了推眼鏡，“你在等人嗎？”
“我……”綠谷出久吓得差點跳起來，左顧右盼了一下，沒有看到別人。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害怕，明明信息素早就已經消退了才是。飯田反倒被他的反應吓了一跳，露出不明白的表情。
“我在等……”
爆豪這個名字在他的嗓子口轉了兩圈，愣是沒有出來。
“在等我。”飯田的背後有人說。
飯田天哉回頭，眼鏡都差點滑了下來，爆豪勝己站在他背後，單手拎着包，還是他最熟悉的那張臭臉，上挑的眼角。
“你在等爆豪同學？”飯田難以置信地又問了一遍。
綠谷出久剛要回答，就被拽了手腕，一把扯離了這個地方。在飯田如同見鬼的目光下，爆豪勝己拉着他，快速地走了。
飯田天哉只想擦擦自己的眼鏡，來确認他看到的是真實還是幻境。
他們一起吃了早餐，在學校的食堂吃的。爆豪勝己把餐盤端到他對面的時候，綠谷出久清楚地看到坐在隔壁桌的一名隔壁班戰鬥科學生露出了驚恐的表情。他們對坐沉默地吃完了早飯，然後去教室上課。他一直走在爆豪勝己後面，一路走到教室門口，從半開的門可以看到差不多一半的同學已經到了教室，他畏畏縮縮地挪了兩步，然後停下。
“要不，還是小勝先進去吧？”他說。
爆豪勝己回頭，盯着他。
他忐忑不安地與他對視。
最後爆豪勝己什麽都沒說，走了進去。綠谷出久等了幾分鐘，等到有其他同學也進去了，他才深吸一口氣，走進了教室。
人偶：交往的時候一般會做什麽？
輕靈：很多啊，一般都是約會吧，去學校外面~
人偶：那我們這種常年在學校的軍校生，應該做什麽呢？
輕靈：小久，你戀愛了？
人偶：情況有點複雜……如果是和一個相處起來很尴尬的人保持關系的話，要怎麽做呢？之前的相處相當僵硬，現在感覺說幾句話就冷場……
輕靈：循序漸進試試？從一起吃飯開始吧，可以牽手，擁抱，或者試試kiss？
人偶：……好。
飯田不是多話的人，他們在教室裏沒有任何的親密舉動，因此班上的同學也并不知道任何關于交往的事情。綠谷出久考慮了許多，考慮的結果是就連麗日禦茶子，他也不打算告訴。他關掉終端，此刻他正和爆豪勝己一起在食堂排隊，用于踐行麗日說的第一步——“一起吃飯”。
食堂裏人山人海，好像一切都回到了故事的開頭。
不知道是不是那個帖子對他影響太深的緣故，綠谷出久的心裏還有陰影，這一排隊伍裏只有他一個Omega，就站在爆豪後面，他總覺得爆豪會突然跳起來換隊伍。但事實是沒有，他的幼馴染安靜地站在他的前面，随着人群緩緩移動。他低着頭，還能聽見後面一個Beta女生小聲地讨論。
“會打架嗎？”那個女生問，“前面是那個有名的Alpha厭O症吧？”
“不知道，好吓人。”另一個人回答。
隊伍往前挪，終于輪到了他們。爆豪勝己快速點完餐，接下來是他，綠谷出久選擇了自己最常吃的一個套餐，餐盤裏的飯菜迅速地配好，他正要去拿餐具，爆豪勝己突然叫住他。
“我幫你拿了。”爆豪低聲說。
“哦……哦。”他有些吃驚，拿叉子的手縮了回去。
“今天的課……”
幹吃太尴尬，綠谷出久企圖找點話題，他一邊吃飯，突然就想到了可以說什麽，“我有一個地方不太明白，是關于發射軌跡預測的。”
然後他們聊了一頓飯的機甲操作問題，期間他還就一個關鍵點與爆豪不停地辯駁讨論，他們意見相左，讨論到他的幼馴染差點勃然大怒，叉子都要掉在地上。
“我我我……”他連忙擺手，“我們不說這個了。”
“你腦子裏裝的都是什麽？為什麽要那樣去判斷？”爆豪勝己氣得站起來用勺子敲他的腦袋，看起來實在氣勢洶洶。綠谷出久一邊舉手投降，一邊看到隔壁桌正好坐着剛才排在他們後面的那兩個Beta女生，兩個女生已經在悄悄議論他們的争吵，綠谷出久哭笑不得，心想下一秒可能又要上論壇了。
爆豪還在大聲罵他是個豬腦子，自從身份暴露以後，他便再也沒有得到過來自終端對面的Lord的、溫和清晰的指導。現在他眼前只有這個會用勺子大力敲他腦袋，罵他那麽笨，十句裏沒一句好話的暴躁幼馴染，爆豪這麽做了，他也素來是這麽做的。隔壁桌的女生還在議論，但綠谷出久突然覺得，這樣可能也挺好的。
我是抖M嗎？
綠谷出久對自己的想法哭笑不得。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