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你是叫幸樂吧。”湘湘說。

“你怎麽知道!”幸樂驚呼。

“以前聽幸霖提過一次。”湘湘漫不經心地說道。不過她現在腦子裏可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這麽漫不經心,而是驚心,幸樂這個名字……

我跟你說個故事吧季湘湘。從前有個老爺爺叫幸福,他有個兒子叫幸運,幸運有個兒子叫幸樂,幸樂有個小名叫幸運兒,他們是幸福快樂的一家人。

所以我叫幸霖,我們做朋友吧。

當時幸霖那些毫無邏輯的話,湘湘卻很容易就聽懂了。他叫幸霖,不是那個幸運兒,而她季湘湘也不是,所以他們是一樣的。

我哥居然那麽早就知道我了,幸樂心裏一陣滿足。轉而想起另外一件事,臉瞬間垮了下去:“能不能問你件事?”

回憶被打斷,湘湘回神問了句什麽事。

“我想知道如果我不說,你是不是就一直裝作不知道。”

“看心情吧。”湘湘随意說道。那天晚上的懷抱太溫暖,溫暖得太真實,真實得讓她又産生了迷惑,差一點,差一點就……

我差一點就以為是你回來了……

“你!”幸樂覺得自己被耍了,他哥為什麽要看上這種人!

那天晚上,幸霖下飛機後給幸樂打了個電話報平安,幸樂氣沖沖跟他告狀,幸霖聽過後笑了笑沒說話,難得碰到個送上門的苦力,拆穿了就不好随便用了,你是這樣想的吧季湘湘。

“幸霖還在德國吧?”

終于等她主動提起他哥,雖然語氣仍舊随意,幸樂還是得意了一把:“我心情好就告訴你。”

“那算了。”本來也只是随口一問。如果幸霖回來了,那在這裏的就不會是幸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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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想能扳一局回來,結果對方根本不上道。幸樂有些失望:“诶,你真不想知道?”

季湘湘沒理他:話說多了感覺好累,她現在沒什麽多餘的心力應付他。

這種無所謂的态度刺激到了幸樂,腦子一熱有些話就要沖口而出。“你知不……”

“湘湘。”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幸樂腦內的熱度一下被沖散了,及時收住了後面的話。還好還好,差點就說出來了,他悄悄松了口氣。他哥走之前很嚴肅地警告過他,他的身體情況絕對不能告訴季湘湘,他剛剛要是說出來了他哥回來肯定饒不了他。

尉遲遲買完東西回來,走到客廳門口,準備把湘湘要的電池拿給她。開口叫人之後才發現裏面還有一個人。“幸先生?”

“唷,回來啦。”幸樂輕快地打了聲招呼。

尉遲遲驚疑地瞪大了眼睛,這是她之前見過的那個人吧?怎麽幾天沒見反差這麽大。之前還覺得挺沉穩的,現在怎麽看起來輕飄飄的。而且這熟稔的語氣……她記得他們好像不熟吧。

“尉遲姐,還是直接叫他幸樂吧。”她真的不習慣敬語……

“幸樂?”不是叫幸霖嗎?

“嗯嗯,我是幸樂。幸霖是我哥的名字,對不起之前騙了你。”幸樂眯着眼,笑着說道。不用裝他哥,感覺說話都輕松了不少。

“額……沒關系。”尉遲遲沒有追究,轉頭對着湘湘說道,“湘湘你要的電池我買回來了,現在要換嗎?”

“嗯。”說着湘湘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尉遲遲過來搭了把手,攙着她準備一起出去。

“诶诶!你們都走了?”幸樂急忙站了起來。

湘湘管自己慢慢往前走沒理會他,尉遲遲倒是回頭看了他一眼,用眼神詢問他還有什麽事?

“那我也走了。”見她們都沒打算搭理自己,幸樂有些讪讪,理了理襯衫袖口準備繞過她們回去了。

經過尉遲遲邊上,他像是想起了什麽,停下腳步偏頭看着她,‘語重心長’地說道:“Cheese總會有的。”

說完故作深沉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出去了,留下尉遲遲一臉莫名其妙。

……

高一那年,幸霖閑着無聊學了一陣子吉他,高二的時候自己勉強編了首曲子,沒事就搬張椅子坐在陽臺上練一會。擺弄的時候如果碰上季湘湘在房間裏,她一般會冷冷看他一眼,然後砰地把房間門關上,她嫌吵。不過在那之後,幸霖一般會把琴弦撥得更響一點。

那一天幸霖照例去陽臺繼續他的大業,隔壁陽臺上的門窗都緊閉着。季湘湘不喜歡密閉的空間,在房間時一般會開着門或者開窗。看來今天她不在……

幸霖練了一會覺得沒意思,停下手坐着發呆。沒有聽衆的歌手是孤獨的,更何況他這種練曲子純粹只為了某個聽衆的人。

自從初二的某個晚上夢見了季湘湘,第二天醒來便迎來了他的成人禮。那個吹氣成霜的早上,幸霖一邊咬着牙偷偷摸摸洗褲子,一邊默默懷疑自己對季湘湘的感情是不是發生了什麽可怕的變化,然而那時他還不敢深想下去。直到初三那年,在季湘湘的教室門口遭遇那陣心悸後,幸霖認了命——他喜歡季湘湘,很喜歡。從那之後幸霖心裏便悄悄有了一個計劃,一個想要季湘湘的計劃。

季湘湘的自我保護意識太強,尤其讨厭牽扯到這種問題。每次有男生在她面前表現出那個暧昧的意思,她那一臉厭惡的神情,幸霖有幸見識過幾次。所以在沒确定她的想法前,他不敢亂來,一味冒進肯定只會全軍覆沒。

這兩年多幸霖足夠小心,除了時不時刷刷存在感,并沒有讓季湘湘發現他多餘的企圖。相對的,他們的關系也還是跟以前一樣,不溫不火,沒有多少進展。

幸霖心急,馬上就高考了,到時候上了大學未知狀況就多了,在那之前他想先确認一下她的想法。

不然找個機會問問吧……

不行……如果失敗了,她以後一定會疏遠他。那樣還不如什麽都不說,保持現狀的好。

可是不說的話,萬一被別人搶先……

不會的,季湘湘這種性格除了他誰受得了……

萬一有呢?

腦內天人交戰,掙紮了半響還是沒有結果。幸霖抓了抓頭皮,低低罵了一句“該死的季湘湘!”

這兩年多來一直都是這樣,好不容易想要鼓起勇氣去挑戰,最後總會因為各種因素退縮。幸霖看着初三那年刻在牆根下的目标,定了定神。還是給自己定個期限吧,不然就算拖到30歲也不會有什麽進展。

靜靜想了想,那就高考之後吧,高考之後一定說!

決心既然下了,就一定要付諸行動。那些要說的話其實早已經在幸霖腦子裏邊巡回了無數遍,但幸霖還是擔心自己會臨陣退縮。

要不先演練一下?反正今天季湘湘不在……

看了眼隔壁陽臺上禁閉的門窗,幸霖猶豫了一會,清了清嗓子,做了個深呼吸,想象季湘湘在門的那一邊,緩慢啓唇說道:“季湘湘,我跟你說個故事吧。從前有個老爺爺叫幸福,他有個兒子叫幸運,幸運有個兒子叫幸樂,幸樂有個小名叫幸運兒,他們是幸福快樂的一家人。”

幸霖停頓了會,想象着他說完這段話時季湘湘可能的反應。以他多年的經驗,這個時候她一般會接一句“然後呢”或者“所以呢”。

空出季湘湘說話的時間,幸霖接着說道:“所以我叫幸霖,我們做朋友吧。”

我們原來不是朋友嗎?

“嗯……我是說,男女朋友。”

而那時的隔壁房間裏,因為例假到訪疼得蜷縮在被子裏的人,死死捂着肚子的手一瞬僵在了那裏。

……

最近總是走神,這一道簡單的數學題已經卡了三次,看着密密麻麻的印刷體下仍舊空白的答題區域,湘湘拍了拍臉頰讓自己清醒一點。太陽差不多下山了,外婆在樓下喊她去把陽臺的衣服收了,湘湘幹脆放下筆站了起來,作業還是一會再寫吧……

漫不經心地扯着竹竿上的衣服,不知不覺思緒又飄遠了。一陣風過,剛拿下來的襯衫一下沒抓牢被吹到了隔壁的陽臺上。湘湘嘆了口氣,将手上其他衣服先拿回了房間。

回來站在兩家陽臺的隔牆前,湘湘考慮是自己爬過去拿還是喊幸霖幫自己拿。如果是以前,她肯定會不客氣地喊人,畢竟牆壁很髒,爬完回來還要洗手,想想就覺得麻煩。但是現在……

看了眼隔壁窗戶裏透出的隐隐約約的燈光,他現在應該是在複習吧,畢竟快高考了。

算了,湘湘默默提了口氣,雙手撐在牆上,輕松翻了過去。

襯衫掉在這邊的牆根邊上,湘湘拍了拍手上的灰,蹲下身撿起來仔細看了看,還好沒弄髒。提着襯衫站起來準備回去時,眼神不經意往邊上瞟了眼。牆根下面好像有什麽字……湘湘一時好奇又蹲了下去。

牆根下的确有一行字,一行很小的字,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發現。生硬死板的字跡,一看就是用刻刀一筆一劃刻出來的。刻痕有些舊了,不像是最近才刻的,反複描補的痕跡非常明顯。那個刻字的人應該是經常留意這裏,所以看到刻痕淡了就馬上拿刀重新補刮過。

20歲跟季湘湘表白,30歲跟季湘湘結婚。

最前面那個“20”,看得出被反複改了很多次,那一塊的石灰脫落的特別厲害,仔細看還能看出淡淡的“15”,“16”,一直到“19”的印子。一個普通的目标,一句俗套的話。具體來說,還有些幼稚。那人用堅硬的線條記錄在這麽隐蔽的地方,是不想讓人發現的吧。

幼稚!真幼稚!

眼前的字跡慢慢變得模糊,湘湘蹲在那裏,忽然一下被風迷濕了眼睛。

……

“湘湘!怎麽哭了?”尉遲遲小聲驚呼,不就換個電池而已……

“風太大了。”湘湘抹了抹微濕的眼眶,笑着說道。

看了眼外面竹竿上一動不動的衣服,尉遲遲默默去關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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