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不認識。”湘湘笑着回答道。
Lisa愣了:“你,不認識,Lin?”
“不認識。”湘湘搖了搖頭,依舊笑着肯定道。
又是一疊聲的sorry,知道找錯了人,Lisa道歉後就告辭走了。尉遲遲看着邊上始終端着笑的湘湘,試探着問道:“為什麽騙她?”
“因為不騙會很麻煩。”湘湘斜靠着沙發,兩只手随意搭在腿上,懶懶地說道。你沒回來,你的先行軍就已經一個接一個的來了,你要是回來,還會是我認識的那個幸霖嗎……
不懂她奇怪的邏輯,尉遲遲也沒有多問。別人的事情少摻和,她在這上面吃過虧,已經沒有了當年事事探究的勇氣。“對了,湘湘你指甲有點長了,要不要幫你修一下。”
“好。”
……
嗡嗡嗡……手機在不停震動,湘湘摸索着從枕頭邊上拿起手機,有預感來電的人是誰,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喂,你好。”
“你好,湘湘,是陳叔叔,這個時間沒有打擾到你吧。”
“沒,有事您說吧。”嚴革來過後,湘湘就在猜測,她的繼父陳邺會在什麽時候以什麽樣的方式登場。陳邺與嚴革不同,不管他心裏是如何看待她季湘湘,表面上永遠都是彬彬有禮面面俱到,讓人看不出一點不樂意的痕跡。這次他沒有親自來,而是選擇了給她打電話,一定也是因為察覺到了她不想見他們的事實。
“叔叔前段時間忙,你和你外婆搬家叔叔也沒來得及去送你們,現在在那邊還适應嗎?……”
沒有對她搬家的事提出質疑,只是例行地關心問話,問話裏也沒有任何讓人不快的地方。湘湘有時候倒真希望他能直接拉下臉,明确說出對她的厭惡,這樣她也好應對一些。“我們在這邊都挺好的。”
“那就好,這樣叔叔也放心了。如果什麽時候想回來了,記得打電話過來,叔叔讓陳銘去接你。”
妻子季清在結婚前和嚴革曾有一段過去,這個陳邺是知道的,但他不知道的是,原來在這段過去裏,還存在着一個孩子。他知道這個孩子的時候,季清在醫院也快撐不下去了。記得那時,她就虛弱地躺在那裏,明明沒什麽力氣說話,卻還是哭着請求他,他們和嚴革之間的事跟湘湘沒有關系,求他不要把湘湘牽扯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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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季清結婚十二年,那是陳邺第一次見她哭。他答應了她,即便不是為了安撫她的情緒,他也會答應的。又怎麽可能不答應呢,在一起那麽多年,她所有的要求,他什麽時候拒絕過。所以就算是嚴革的孩子,他也會盡可能地關照她,因為那也是她的孩子……
“好的,謝謝陳叔叔。”
很簡短的交談,雙方都客客氣氣,挂了電話後季湘湘卻累得提不上氣。九年多的時間,陳家父子那一套待人處事的方法,她還是适應不了。陳邺就算了,連陳銘……
我媽媽只有我一個孩子,我沒有什麽姐姐,你算什麽東西,我家不歡迎你!
那一年才11歲的陳銘。
姐姐,你和季奶奶兩個人住這兒太冷清了,搬過來住吧。
這一年已經20歲的陳銘。
也不簡單啊……
季湘湘突然有些想念幸霖。同樣是半個血緣的弟弟,我的和你的,差了不只一個歐亞大陸。
……
“尉遲尉遲!我回來啦!”幸樂靠在陽臺邊,笑眯眯地打招呼。
曬衣服的間隙,尉遲遲抽空轉頭看了他一眼,說道:“這麽快就回來了。”
“擔心你們想我,所以提早回來了。”幸樂說。
我們并沒有像你,所以“你可以再玩幾天的。”
“那邊也沒什麽好玩的,買了點東西就回來了。”
“買什麽了?”尉遲遲好奇地問道。
“你等等。”看她有興趣,幸樂興致勃勃地跑回房間去抱了個東西出來,“看!就這個!”
那個外包裝的形狀,好像是“吉他?”
“Yes!要不要看看?我在那邊選了好久。”幸樂拉開外包裝的拉鏈,将裏面的吉他拿了出來遞給了尉遲遲,一臉期待。
“你會彈這個?”她不懂樂器,小心接過看了一眼,光看外表,她這個外行人都能看出這東西的價格一定不便宜。
“我不會,買來送……”往季湘湘房間裏看了一眼,看人不在,幸樂接着說道,“送我哥的,他那把吉他太舊了,破破爛爛的。”
“你哥會彈這個?”
“會啊,我哥很厲害,他什麽都會。”幸樂一臉崇拜地說道。
提到幸霖,尉遲遲突然想起了兩天前的事,問道:“對了,你認識一個叫Lisa的人嗎?”
“Lisa?”幸樂驚訝道,“哪個Lisa?”
“你不認識?”尉遲遲吃驚。
“認識啊,但是我認識很多個Lisa,你說的是哪一個?”
“頭發黑黑長長,五官像我們中國人,不過眼睛是藍色的,很漂亮。”
“哦……是她啊。怎麽了?”
“她前天來過這裏。”其實昨天在路上也看到過她,磕磕巴巴地跟人問路,看得出她還沒放棄找人。不過她不知道的是她要找的人一早就否認了自己,所以她就算再怎麽找下去也不會有什麽結果的。
不會說中文在這邊很多時候都不方便,尉遲遲想着最好還是能有認識的人去照應一下,确認幸樂認識,就将事情簡單說了一下。
沒想到幸樂聽完後滿臉驚恐,吉他都顧不上拿就跑了出去。尉遲遲看了眼手裏被遺忘的吉他,想了想還是先放湘湘房裏吧,等幸樂回來了再還給他。
湘湘從洗手間出來回房間,剛好尉遲遲從陽臺進來,連忙上前帶了她一下。手上的東西沒來得及放下,吉他的琴身撞到了湘湘的手背,輕輕咚了一聲。
冰冰涼涼的,“什麽東西?”
“是把吉他,幸樂剛才落下的。”尉遲遲說道。
“落下的?”湘湘坐到椅子上,好笑地說道,“這麽大的東西也能落下。”
“有些屬性是天生的。”尉遲遲也笑了,“這個先放你房間裏吧,晚點我再還給他好了。”
在房間看了一圈,考慮放在那裏比較不礙事,轉頭看見湘湘又坐在那裏發起了呆,尉遲遲開口問道:“湘湘,要不要彈一下?”
雖然私自動別人的東西不好,但是尉遲遲有種感覺,如果是湘湘,幸樂或者幸霖,應該都不會介意。
沒注意聽,湘湘回神問了句什麽。
“問你要不要彈一下,反正現在也沒事。”尉遲遲笑着又問了一遍。
湘湘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她,驚訝道:“你怎麽知道我會這個?”
“猜的。”她的确是猜的。前天給湘湘修指甲,覺得她有幾根手指的指尖比較粗糙,像是練什麽東西磨出來的繭。當時心裏留了個疑問,沒想到居然猜中了。
湘湘笑了,大方接過遞到手邊的東西,調整了下姿勢擱在大腿上。有一段時間沒碰過這個東西了,自從眼睛看不見以後。她常用的那把吉他留在了W市并沒有帶回來,手上這把她稍微撥了幾下試了試手感,發現音都是調好的。
大腦還沒準備好,手指已經自發撥弄了起來,一首曲子就那麽自然地傾瀉而出。
尉遲遲靜靜聽了會,調子稀疏平常,沒有特別動聽的感覺。她聽過的歌不多,不知道“這是什麽歌?”
“我也不知道。”湘湘只彈了小半段就停了手,将吉他遞了回去。
這首曲子她聽了兩年多,如同刻在腦子裏一樣再也忘不掉,後來幹脆去學了吉他,把它原樣複制了出來。這些年無聊的時候,心情不好的時候……想起他的時候,她都會彈一彈。兩年聽着同一首曲子,她那會只覺得不堪其擾,卻從沒想過這個輕輕淺淺的曲調,會成為她這些年來唯一的慰藉。
這幾年經過了很多事,她壓抑過,無助過,也掙紮過,最近還是漸漸被腐蝕了鬥志,行屍走肉一樣的活着,喪失了所有的思考能力。對她來說,失明或許也是件好事,至少讓她又活了過來。
“你也不知道?”尉遲遲疑惑。
“我也是聽來的。”湘湘難得流露出懷念的表情,“有沒有覺得很難聽?”
“我不太懂音樂,聽起來感覺平平淡淡的。”尉遲遲照實說了。
“我也不太懂,”湘湘輕笑着說,“我一直覺得很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