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每個故事的慣例,主角在人生即将圓滿的時候,總是會有,
“尉遲,我的……”
煞風景的人。
幸樂走到陽臺,喊了幾個字才發現房裏沒有尉遲,有的是另外兩個人,而且那個坐在門邊的男人怎麽那麽像他哥。
“诶?哥!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幸樂高興地喊了聲,翻牆走了過來。還真是他哥啊,終于回來啦,一個月沒見還真想他。
“剛剛。”咬牙切齒的聲音從齒縫中擠出,幸霖現在想要殺人的心都有了。
直接忽略了他殺人的目光,幸樂繼續抱怨道:“也不提前跟我說,我好去接你啊。”
幸霖隐忍着怒氣,狠狠瞪了那個缺心眼的弟弟一眼,後者終于後知後覺地發現此刻房間裏的氣氛不太對。
湘湘早在有人出聲的那一刻就收斂了情緒,掙脫開幸霖的懷抱,抹去眼角多餘的痕跡,換了個方向側身坐着,成功避開了幸樂探究的視線。
“我,我,我就來拿下東西……”好像打擾了他哥的好事,幸樂一陣心虛,掃了眼放在牆角的目标,挪了兩步拿起就跑。跑了沒幾步,準備翻牆回去時,看見自己房間門口站着的人,幸樂一只腳搭在牆頭,硬生生卡在了那裏。
湘湘的房間裏,弟弟還算識相地走了,幸霖打算把剛剛的話說完:“湘湘,我……”
“哥……”弱弱的聲音從不遠處再次響起。
怎麽還沒走!幸霖轉頭,陰測測地笑着問道:“什麽事?”
幸樂的臉上的神情很精彩,他看了眼幸霖,偷偷指了指另一邊的陽臺,拼命使眼色。完了完了,不是讓Lisa在樓下等他的嘛,怎麽跟上來了。
幸霖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就看到了站在那裏臉色比幸樂更精彩的女人。
“騙子!”Lisa語氣裏是滿溢的怒氣,而她這句話是沖着季湘湘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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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聲音有點耳熟,湘湘稍微回憶了一下,就想起了前些天來過的那個叫Lisa的女人,而前面坐着的人很好地證實了她的猜測。
“Lisa?”幸霖皺眉,看着這個意外出現的人,想着今天注定是繼續不下去了。
起身走到門邊,幸霖極其自然地擋在了那裏,遮住了Lisa死盯着湘湘的視線。雖然沒有什麽,但他還是不想讓湘湘摻和進來。Lisa是個不大不小的麻煩,這個麻煩是跟着他來的,而湘湘讨厭麻煩,革命尚未成功,他不能在這個時候又引起她的反感。幸霖有個隐隐的預感,如果這件事處理不好,他也不用想着更進一步了。
之後的對話,湘湘沒有加入,因為他們十分流利地用着德語在交流。幸霖平淡地說了幾句什麽,那邊Lisa生氣地回了幾句。然後幸霖回頭跟她低聲說了句等他回來,就帶着另外兩個人走了。
等人都走完了,湘湘一個人坐在那裏突然低低地笑了,捉奸現場?演電視劇呢!
你怎麽在這?
我為什麽不能在這?你為什麽跟她在一起?
這是我私人的事情,你來這裏你家人不知道,沒事情就趕緊回去,別讓他們擔心。
我不回去!你不回去我為什麽要回去!你不是說要跟我結婚的嘛!
結婚啊……原來你還跟別人約定過啊。湘湘笑着笑着,忽然之間覺得眼睛有點疼,比當初毒液浸進眼膜時更疼。輕輕擡手遮在眼睛上,常年冰涼的手掌稍稍緩解了一點眼球上的熱度,卻仍然控制不住溫熱的液體從掌心的縫隙間流出,傾瀉而下。
呵,真當她聽不懂德語呢……
一個多小時,做了一場夢,不管是美夢還是噩夢,夢醒了,就都過去了。
尉遲遲回來的時候,路過客廳看見湘湘一個人坐在客廳裏,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想起剛剛在路上碰到的那三個人,又打量了眼湘湘微紅的眼眶,她有些擔心地往客廳看了一眼,提着土豆轉身去了廚房。
湘湘在情緒緩和後摸索着去衛生間洗了把臉,然後抓着繩子下樓來了客廳,那個房間一時半會待不下去。在客廳裏發了一會呆,就感覺到有人走了進來,随她一起進來的,還有食物的香味。湘湘仔細聞了聞,是土豆啊……
“鍋裏的土豆還要再炖一會兒入入味,我盛了點出來給你先嘗嘗。”
尉遲遲端着碗走過來坐到邊上,湘湘伸手等着接碗,結果等了一會手裏還是沒有東西,奇怪地問道:“怎麽了?”
“碗太燙了我怕你拿不住,我直接喂你吧。”現在湘湘的精神看上去有點恍恍惚惚的,尉遲遲怕她燙了手,不敢把碗給她。
“喂?!”湘湘驚悚,“我可以自己來的!”
“收錢的,張嘴。”怕土豆裏的油脂滴落弄髒衣服,尉遲遲特地拿了湯匙。從碗裏舀了一小勺,在碗沿蹭掉湯匙底部多餘的湯汁,看看熱氣散的差不多了,直接送到湘湘嘴巴邊上,“啊?”
湘湘在心有餘悸中張了嘴,直到土豆到了嘴巴裏邊還沒緩過神。
“發什麽呆,吃啊。”尉遲遲看着一臉呆愣的人,柔聲催促道。這些天,她慢慢忽略了自己只是個聘來的家政,私心裏把湘湘當做妹妹在照顧,果然好相處了很多。湘湘這個人,如果不是就近相處,很容易被人誤解成不好親近,她其實……也只是個敏感的孩子。
細細嚼着嘴裏的東西,有點燙,咽下去滑過食管進入胃裏,神奇地帶出一股暖意。連着吃了幾口,湘湘感覺身上又有了力氣,精神也好了些。
“味道怎麽樣?”
“很好吃。”簡簡單單的三字評語,湘湘笑着說道。
看她的心情好像好了點,尉遲遲沒有說什麽,收了碗回廚房去了,馬上要到飯點了,她得抓緊做飯了。
……
好不容易把Lisa說通送回住的地方,幸霖累出了一身汗,剛剛的澡全白洗了,幸樂在旁邊也沒好到哪兒去,兩兄弟狼狽地靠在路邊游客歇腳的長椅上喘着氣。
“哥,Lisa這個女人,我媽當初怎麽想的,居然把她介紹給你!”幸樂同情地說道。
“阿姨是好意,也怪我當時沒說清楚。”幸霖說道。
“你真答應跟她結婚了?”幸樂湊近問道,他才不要這種女人做他大嫂,還不如季湘湘呢。被悶死和被煩死,他選前者!
“那段時間在醫院燒的稀裏糊塗,說過什麽我也不記得。”幸霖苦着臉說道。
那段時間,不就是他回來幫他哥找季湘湘的時候嗎。
幸霖學醫,博士畢業後仍舊跟着導師一起從事傳染病臨床研究,在一次接觸感染了新型病毒的病人後,不幸中招倒下了。之後高燒一個多月不退,到後來基本每天處于昏迷狀态。
病情在不斷惡化,針對這類病毒的特效藥研制也沒有進展,為了杜絕感染,醫院不得已禁止了家屬探視。Lisa的父親是醫院的院長,幸樂拜托Lisa去求了他父親才勉強混了進去。
當時幸霖躺在病床上,已經瘦得不成樣子,全沒有了平日裏的風采。臉色蒼白中透着蠟黃,嘴唇也幹裂起皮得厲害,唇瓣發白,嘴角還沾了點起皮掉落的碎屑。幸樂帶着口罩,全身裹得嚴嚴實實地站在那裏,忍了好久才沒有讓自己哭出來。
也就是那時,他發現他哥在昏迷中好像說着什麽,他走近了些,坐到病床邊上。幸霖的嘴唇開合,有微弱的聲音從中發出。
季湘湘……幸樂彎下腰更湊近了些,總算聽清楚他在說什麽。
你是想見那個季湘湘嗎哥?我去幫你找。
從病房出來,被抓去消了個毒,幸樂急匆匆趕回了家。前些時候他哥說想回國看看,去大使館辦入境簽證的時候他也跟着一起辦了,沒想到現在剛好用上了。定了最近一個航班的機票,幸樂提上行禮就出發了。直到雙腳落在了H市的陸地上,他才反應過來,中國這麽大,他要去哪兒找季湘湘。
回來前聯系了從來沒見過面的爺爺奶奶,幸樂拖着行李先到了Z鎮。在附件打聽了一圈沒有任何有用的信息,幸樂很喪氣,他哥的身體不知道怎麽樣了,希望能撐到他回去……醫生雖然沒有明說,但幸樂知道幸霖的情況很不樂觀,那個病毒目前的死亡率超過60%。
又花了幾天時間,仍舊是一無所獲。在有13億人口的國度,要找一個沒有任何消息的人,無異于大海撈針。不然還是回去吧……
在幸樂猶豫是要再找找還是馬上回去時,湘湘的外婆打來了電話。那一天,回來後久霾的天總算放了晴。
好消息接踵而來,幸樂給他爸打了個電話,說了下他這裏的情況,然後心驚膽戰地問起他哥的情況,生怕聽到不好的消息。不過還好,是個好消息。
就在他無頭蒼蠅一樣找人的時候,被下了死亡通牒的幸霖奇跡般地熬了過來,燒退了人也醒了,只是身體太虛了要養一陣才能出院。
幸樂松了口氣,決定晚一陣再回去,他想先見見那個季湘湘。
在幸霖房間的某個抽屜裏,他曾無意間看到過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子有着一張圓圓的臉,眼睛很大很亮,微微側着頭,正面無表情地看着哪裏。從拍照角度上看,這張照片應該是抓拍,或者說是偷拍來的。
是誰呢?後來幸樂按耐不住好奇心還是問了,幸霖拿過照片,看着裏面的女孩子,眼神中有着顯而易見的溫柔與懷念,緩慢又略帶鄭重地告訴他:“這是季湘湘”。
想到這裏,幸樂異常認真地看着幸霖,說道:“哥,我覺得就算你當時說了結婚什麽,也肯定不是跟Lisa說的。”
難得見到幸樂這麽認真的眼神,以為他要說出什麽讓人刮目相看的話,幸霖還特意打起精神去聽,沒想到是“廢話!”
幸樂被幸霖看傻子一樣的眼神和語氣刺激了,沮喪地低下頭,小聲為自己辯解道:“我不是想幫忙嗎……”
“那你就幫忙把Lisa送回去吧。”幸霖十分自然地說着,燙手山芋還是趁早丢丢出去,兄弟情面這種東西,他可以暫時想不起來。
“我不要!”幸樂驚恐地說道,他寧願留在這裏看着季湘湘,冷冰冰也總比會發瘋好!
“不是說要幫我嗎?”
幸霖眯着眼斜了他一眼,幸樂被他看得一哆嗦,往後縮了縮,負隅頑抗:“有個成語叫從長計議,哥我們還是從長計議吧。”
他絕對不要一個人對着Lisa!
幸霖後悔當初為什麽要教幸樂那麽多成語,現在全都用來回報他了。威逼利誘了一會,幸霖的體力都恢複了,幸樂還是那一副抵死不從視死如歸的模樣。幸霖嘆了口氣,決定先退一步,站起來理了理衣服上褶皺,說道:“先回家吧,該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