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安恬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麽自信的人。
她從小接受的思想教育就是做人要謙虛內斂, 就是明明自己努力考到了年級第一,別人問起來還要推辭說只是運氣好而已。
可許嘉辭跟這種思想完全不搭邊兒。
她望着少年清俊的臉,卻又愣是沒把反駁的話說出口。
因為真的很好看。只是有時候可能是因為自己看習慣了, 會忽略。
安恬別過眼:“算了。”
許嘉辭卻又把脖子上的圍巾摘下來, 疊好放在手上:“你不讓我戴那我就不戴了。”
安恬臉上又是一紅。
她索性不說話,轉身要走, 許嘉辭卻在身後叫住她:“等等。”
許嘉辭問:“你周五怎麽玩兒?”
安恬:“周五?”
“噢。”她想起了這周周五學校組織春游, 地點已經定好在市郊區的一家植物園。
安恬不知道許嘉辭問的這個怎麽玩兒是什麽意思, 去春游,當然是像春游那樣玩兒啊, 吃東西,踏青,拍照。
許嘉辭笑:“植物園多沒勁, 跟我去別的地方玩嗎?”
安恬搖頭:“不要。”
她轉身走了。
Advertisement
許嘉辭被拒也并不惱。
****
安恬對于周五的春游還是很期待的,然而發現班上大多數人對春游都興趣缺缺。
原來四中每年都會組織春游, 每年春游的地點都是市植物園, 安恬是第一年到四中,之前沒去過,所以很感興趣,但班裏大多數人從初中開始就去植物園春游,早就去膩了。
用直白一點的話來講就是花啊草啊樹啊,有什麽好看的。
周五一大早,學校校園裏就駛進許多大巴車。
每個班級一輛車,安恬跟葛萱坐在一起,葛萱今天背了很大一個包, 裏面裝的全都是零食飲料,安恬也帶了零食, 據說植物園有賣飯,但是又貴又不好吃。
徐智先在走廊中間點人數,車子又上來幾個人。
許嘉辭先上來,看到車子後面還有空位,坐了過去。
徐智先把已經點好的人數和剛才上車的這幾個人相加,對車頭的司機師傅說了句人齊了。
大巴車發動。
葛萱悄悄跟安恬說:“許嘉辭沒有戴那條醜圍巾了诶!”
安恬看窗外,“嗯”了一聲。
植物園到學校本來只有半個多小時的車程,但可能遇上了早高峰,總是走走停停,安恬不出預料地暈車了,恹恹的,好不容易等到了植物園下車,整個人也已經被暈車折磨的沒什麽精神。
有的班級已經先到了,植物園從入口開始就全是穿着四中校服的學生。
葛萱跳下車,拉住安恬:“你好點了嗎,沒事吧。”
安恬站到地面上,呼吸到新鮮的空氣,那股想反胃的沖動才下去了些。
只是這麽一來原本的精神頭就被萎了大半,安恬逛了一會兒,還沒到中午,就找了個小亭子,坐下來。
她掏出手機,許嘉辭發過來條消息:【怎麽了?】他應該是看到她精神不好了。
安恬咬了咬唇,回:【有點暈車,沒事。】
許嘉辭:【我在門口那家咖啡店,空了來找我。】
安恬:【我跟同學一起玩。】
她放下手機。
葛萱跟謝菲菲本來就對逛植物園沒什麽興趣,三人一下來,葛萱把自己書包裏的零食嘩啦全倒出來當中午的午餐,謝菲菲從書包裏摸出一副撲克牌:“打牌不?”
葛萱拆開一包奧利奧:“打。”
三人圍坐在一起開始打牌。
安恬握着手裏的牌,拿起旁邊的飲料喝了一口。
葛萱剛才突然來了例假,不能和涼的,便把自己的飲料跟安恬保溫杯裏的熱水換了一下。
葛萱帶的飲料安恬之前都沒見過,粉紅色的液體,包裝寫的是日文,只能認出來包裝上的“奶”和“桃”這兩個字,下面還印了兩顆水蜜桃。
葛萱自己也沒喝過,只是在超市看到包裝很可愛便買了,價格還挺貴。
安恬嘗了嘗,甜甜的,有很濃郁的桃子味,帶着淡淡的奶味,味道不錯。
到中午了,周圍還有很多些人也坐着在聊天吃東西。
牌打了好一會兒了,輪到安恬出牌,她卻遲遲沒見反應。
葛萱一直盯着自己手裏的牌:“出牌啊安恬,輪到你了。”
安恬手裏握着牌,也不知怎麽回事,感覺到腦袋木木的,總像是反應不過來。
她最後出了個3。
等了半天出了這麽小的一張牌,謝菲菲一臉黑線,還以為安恬搞錯誰是地主誰是她隊友了,然而一擡眼看到安恬的臉,突然吓了一跳:“安恬你怎麽了!”
葛萱:“嗯?”
只見安恬握着牌坐在那裏,小臉通紅,眼神呆呆,像是沒睡醒一樣。
兩人忙都圍了過去。
葛萱望着安恬迷迷糊糊的臉:“卧槽不會吧,你暈車還沒緩過來。”
謝菲菲伸手摸了摸安恬的額頭:“怎麽回事,生病了?也不發燒啊。”
安恬把手裏的牌放下,眨了眨眼,沒說話。
葛萱看到安恬這副樣子急得不行:“怎麽回事啊,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安恬搖搖頭:“頭好暈。”
謝菲菲:“頭暈?剛才還好好的呀,怎麽辦,要不去看醫生吧。”
她準備扶安恬起身,只是一湊近,突然聞到安恬的呼吸。
桃子味,奶味,還帶着……酒味。
謝菲菲動作一頓,目光挪到葛萱跟安恬換的那瓶日本飲料上。
安恬已經喝了一大半,謝菲菲拿起來,嘗了嘗剩下的。
謝菲菲:“………………”
葛萱不明所以:“怎麽了?”
謝菲菲放下飲料:“葛萱,你知道自己買的是什麽嗎?”
葛萱:“是什麽?”
謝菲菲:“這是酒啊,果酒。”
桃子奶味的果酒。
度數很低,喝起來就跟飲料一樣,不仔細嘗嘗不出來酒味,但是度數再低也有酒精,安恬喝了大半瓶,酒量估計又不好,什麽時候不知不覺把自己喝醉了都不知道。
葛萱拿過自己的飲料,喝了一口,仔細抿了抿,總算從飲料味中嘗出一絲絲酒味。
葛萱:“………………”
兩人重新坐下來,目光都看向雙頰紅紅,明顯是喝醉了的安恬。
葛萱無措狀:“這,怎,怎麽辦啊?”
謝菲菲:“我也……”
此時一直呆愣愣的安恬突然又精神了,吓了兩人一跳。
安恬拿起剛才手裏的那副牌,直愣愣地問兩人:“你們怎麽,怎麽不玩兒了?唔?”
葛萱用商量的語氣問謝菲菲:“要不咱就在這兒歇着,等會兒等她酒醒?”
謝菲菲皺眉:“可是這得醉到什麽時候才醒啊。萬一待會兒要放學回家了她還是沒醒怎麽辦?”
兩人說完同時沉默。
剛才沒有得到兩人回應的安恬已經開始自己玩起了牌,她挑挑揀揀,把手裏的牌從小到大全部出完,然後笑着說:“我贏了。”
葛萱看了一眼正傻樂的安恬,然後對謝菲菲說:“要不,咱們還是向安恬家長坦白,讓他們過來把安恬接回家吧。”
謝菲菲:“你有安恬父母電話?我可沒有。”
葛萱耷拉下腦袋:“我也沒有。”
這時候,安恬的手機響了。
安恬把手機拿出來,自己接通:“歪?你是誰鴨?”
許嘉辭聽着聽筒裏的聲音,皺了皺眉。
怎麽回事?
聲音确實是安恬的聲音,但是為什麽,感覺語氣不太正常。
不像平日裏永遠那麽淡定安靜,反倒有點……嗲。
許嘉辭:“是我。”
安恬:“你是誰鴨?”
許嘉辭:“………………”
許嘉辭眉頭越擰越緊,這實在是太不對勁了。
安恬手裏的手機被謝菲菲抽走,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發現竟然是許嘉辭。
安恬在班上看起來明明跟許嘉辭沒太大交集的。
謝菲菲震驚之後還是接起電話:“喂。”
許嘉辭:“你是誰?”
謝菲菲聽到許嘉辭的聲音,确定安恬來電顯示上的許嘉辭就是他們班上的那個許嘉辭,清了清嗓子,然後說:“你找安恬有什麽事嗎?”
許嘉辭:“安恬呢?讓她跟我說話。”
少年的語氣聽起來不容置否。
謝菲菲看了安恬一眼,然後有些心虛地對着電話說:“安恬她……喝醉了。”
……
許嘉辭過去的時候安恬正坐在石凳上,耷拉着頭。
她沒睡,酒品也不錯,估計是人生中第一次喝酒也是第一次醉酒,醉了後時呆時鬧,剛才鬧過,現在又開始呆了。
許嘉辭看到安恬紅彤彤的臉頰,眉頭擰的死緊。
他在安恬面前半蹲下來:“跟我走。”
葛萱一聽站出來,硬着頭皮說:“等等,那個,許嘉辭,安恬為什麽要跟你走,這樣額,不太好吧,你跟她非親非故的,又不是她的誰。”
結果她一說完,安恬看到許嘉辭的臉,就醉醺醺地喊了聲:“嘉辭哥哥。”
葛萱:“………………”
許嘉辭看了葛萱和謝菲菲兩人一眼:“我先帶她走了。”
許嘉辭把安恬放到他背上,背起來,安恬腦袋耷拉在許嘉辭的肩膀上。
謝菲菲咽了口口水:“你會送安恬回家嗎?”
許嘉辭點了點頭,背着安恬走了。
他打了輛車,把安恬放進車裏後自己再坐進去。
許嘉辭跟司機報了家裏的地址。
安恬剛剛呆過,現在一聽許嘉辭報的是家裏的地址,鬧道:“我不要回家,我不想回家。”
許嘉辭:“你醉了,回家休息。”
安恬即使是醉了也不會張牙舞爪,只是腦袋突然栽到許嘉辭肩膀上:“我要去玩。”
她吐出來的氣全都打在許嘉辭脖子上,桃子味,夾着奶味。
許嘉辭神色微動。
“你真的要去玩?”
安恬趴在許嘉辭頸窩,點頭:“嗯。”
最後還是讓司機改了路線。
游戲廳。
不是上次那種地下的,而是地上,迎來送往,光明正大做生意的。
兩人很自然地拉着手。
不知是因為暈乎乎走不穩還是因為第一次來這游戲廳,安恬抱着許嘉辭胳膊,小心翼翼地打量周圍。
許嘉辭笑了笑。
喝醉了的安恬,比平常活潑了不少,不再跟平常一樣像個小書呆子。
安恬從小便學會的一件事就是克制。
克制對零食的渴望,克制對漂亮衣服的向往,克制對游戲的興趣,克制發脾氣的沖動,她克制的自然而然,以至于時間久了,仿佛對在她這個年紀除了學習以外的東西,都不感興趣了。
只有在一點點酒精的麻痹下,她的克制才會稍稍消退,會有她這個年紀該有的天性。
許嘉辭換了游戲幣,問:“想玩什麽?”
安恬環視一圈,最終指了指一款射擊游戲。
許嘉辭投了幣,安恬拿起紅外感應槍,向屏幕裏射擊。
游戲很簡單,場景是在一個廢棄倉庫,玩家要在規定的時間射中躲藏的敵人。
許嘉辭站在旁邊看她。
安恬臉頰還紅紅,酒精的作用下能走穩路已經不錯了,哪還能瞄準,她玩得孩子氣,亂七八糟掃射一通,沒過關,游戲結束了。
連玩兩局都是這樣。
安恬噘着嘴,把手裏的槍氣哼哼的放下。
許嘉辭:“還玩嗎?”
安恬看他。
“再來一局吧。”許嘉辭又投了幣,他站到安恬身後。
許嘉辭微俯身,抓着安恬的雙手,兩人一起握住槍,擡起胳膊,瞄準。
這姿勢看起來跟他從後把她圈在懷裏一樣。
游戲開始。
許嘉辭手覆在安恬的手上,帶着安恬擡起胳膊對準屏幕,他扣動扳機,瞄準,射擊,伴随着砰砰的槍響音效聲,無論從哪裏冒出來的敵人,都被他一擊射中。
游戲很快通關。
許嘉辭放開覆在安恬手掌上的手。
安恬抓着槍,看到屏幕裏輕而易舉就得來的“you win”,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突然笑了,興奮地轉身。
她轉身時頭頂的碎發擦在他下巴上,癢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