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嘩~”燈火通明的宅邸裏不斷傳出器物碎裂的聲音,厚厚的黑雲遮擋住冷冽的月光,別墅周圍除卻夏蟬的嘶鳴再無其他響動,玻璃破碎的聲音愈發清晰起來。

別墅二樓的主卧裏,猶帶淚痕的美麗女子再度抄起一個雕刻得惟妙惟肖的琉璃燈盞向對面的男子狠狠擲去,男子帶着幾分無奈和一縷薄怒繞過一地的琉璃碎片,用力抓住女子的手。女子死命掙紮,狠狠怒視着他,充滿了無邊的仇視和深深的不屑。

男子似乎被這樣的眼神傷到了,握住女子的手松了幾分,女子用力擺脫了他的禁锢,死死地盯住他,半晌才吐出幾個字,“蕭逸,你—下—作。”一字一頓,可見她是恨透了眼前的男子。

男子的身體晃了晃,下意識地捂住心口,好一會兒才擡頭看向女子,“音音,答應過你的事我絕不食言,你……你先好好冷靜下!”說完,他拉開門,快步離去。

“先生!”候在大門外的傭人訓練有素地打開車門,男子遲疑許久,回頭望向二樓燈火輝煌處,依稀有女子低低哭泣的聲音若有若無,男子輕輕嘆了口氣,無奈、痛苦、矛盾……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良久返身上了車,淡淡對司機吩咐,“去竹雲山水。”

竹雲山水是C市最豪華的別墅群,臨山傍水,竹海清雅,地處安谧的城郊,裏面的住戶并不多,但凡能入住的,無不是C市裏有權有勢的人物。

林雪櫻看了看轉角處豎立的複古時鐘,聽說這是出自鐘表之國某位著名大師的手筆,價值不菲,而這還只是這間華宅裏相當一般的陳設。林雪櫻自嘲地笑笑,這座華貴奢侈的鳥籠裏最沒有價值的,大概就是自己這個不速之客吧……

時鐘緩緩敲響12點的鐘聲,窗外漆黑似墨,隐隐地路燈燈光将斑駁的竹影拉得細長,12點了,那……他大概是不會來了,好像,已經有很久沒見到他了……

掩下突如其來的苦澀,林雪櫻正想上樓,卻聽見“哐”的一聲,門被粗暴的打開,借着外間朦胧的燈光,只能隐約地看到來人的輪廓。

林雪櫻愣了愣,随即是掩蓋不了的欣喜,她順手打開燈,快步迎上去,“逸!”

蕭逸似乎被突然開啓的燈關刺了一下,稍稍側過頭,感覺到女子的手輕柔地搭上自己的肩頭,她關切的聲音在耳逸邊飄起,“逸,你的臉色好難看啊,發生了什麽事嗎?”

明明是關心的話語,蕭逸卻聽得刺耳,他不耐煩地甩開她的手,徑直走到酒櫃前,随手拿出一瓶酒,大口大口地灌下去。

林雪櫻看得心裏一痛,上前勸阻:“逸,喝酒傷身,別喝了!”蕭逸面無表情,狠狠推開她。林雪櫻踉跄幾步,看着仍然自顧自豪飲的蕭逸,眼裏劃過一絲悲哀,她再沒說什麽,默默地陪在他身邊。

很快,一瓶酒見了底,蕭逸已帶了幾分醉意,當他搖搖晃晃站起身想再拿一瓶時,一雙手将他緊緊抓住,順着那雙白皙修長的手,模模糊糊間,他似乎看到一雙寫滿了傷痛的眸子望進他的心底。

真像……這雙清澈無瑕又帶着悲傷的雙眸,讓他沉醉于它的純淨,憐惜于它的傷痛。蕭逸輕柔地拂上那雙記憶中眼眸,輕淺地吻上那渴望已久的紅唇。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溫柔,林雪櫻呆住了,任由他侵入自己,唇齒相交,無限纏綿。良久,蕭逸才心滿意足地離開她的唇,轉而深深地擁住她,“音音,音音……”他在她耳邊低聲呢喃,柔情百轉。

林雪櫻身體一僵,抑制住湧上眼眶的淚水,何……必呢?明明早就知道了,但每一次撕開寧靜的假相,面對這殘酷的事實,心裏就如同刀絞一般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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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邊的苦澀在心底蔓延,很痛,很痛……

感覺到肩頭上男人的呼吸變得均勻,林雪櫻費了好大一番工夫将他扶在床上,再為他蓋上薄被,做完這一切之後,她已經累得滿頭大汗。待氣息稍微均勻一點之後,她在一邊靜靜坐下,看着眼前這個沉讓人睡的男人,下意識地輕撫着他俊逸而秀美的臉龐,褪去白日裏冷厲的嚴肅,睡着的他多了幾分讓人心悸的柔和。

時鐘的指針不緊不慢地向前奔走,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在空寂安谧的房間裏尤為突兀,月光穿過窗戶的孔隙,為這黑漆漆的大廳裏增添了幾縷斑駁。

兩年……七百多個日日夜夜,林雪櫻驀然一驚,原來……原來已經過了這麽久,久遠得讓自己忘卻了曾經的理想,在這個華美的囚籠中,蒼老了歲月。

兩年前,林雪櫻才從大學畢業,跟所有初涉社會的大學生一樣,在大學校園裏,她也憧憬過未來的美好,但殘酷的現實很快将她打擊得體無完膚。

林雪櫻學的是歷史系,本來就是個冷僻的專業,好不容易找到工作,沒過多久就遇上頂頭上司的不規矩。林雪櫻長得清秀可人,多少也算個美女,在學校裏也多少聽說過社會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沒想到先前的沉默忍讓更是助長了他的色膽,林雪櫻忍無可忍,自己炒了老板鱿魚。

這種事情不止一次,眼見着以前的同學都慢慢開始穩定,生活步入正軌,而自己還居無定所,四處飄蕩。每每與相好的同學或朋友聊天時,聽到他們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幸福,心裏總不是滋味。

林雪櫻的家境其實并不差,父母都是某有名大學的教授,可以說是在當地德高望重的人物。也正因為如此,從小到大,她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直到高中時,與同學的口角中,被同學脫口而出的‘一輩子都是老母雞翅膀下的小雞仔’深深打擊到了,到了高考填報志願時,不顧父母的強烈反對,不但毅然填報了外省的大學,還抛棄了父母為自己拟好的專業。

記得父親拿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沉默了很久,林雪櫻則是不甘示弱地回瞪着父母,一口一個“我不願意再走你們安排好的路”,“我的人生由我自己規劃,不用你們操心”。父親擡起頭,制止住母親的斥責,只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對林雪櫻說:“你也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但願……今後你不會為今天的選擇後悔。”那時的林雪櫻,滿心沉浸于即将自由的喜悅中,又哪裏聽得進去父親這些苦口婆心的規勸呢!

現在想想,真的是很後悔啊!原來想憑借自己的力量闖出一片天地真的很難很難,只有努力、只有才華真的是遠遠不夠啊!

從前的自己又怎麽會想到,“第三者”這種令人不齒的稱呼會落到自己身上呢。喉嚨有些發澀,眼角湧上了微弱的濕意。前幾天母親還打過電話詢問近況,當聽到話筒那頭傳來母親慈愛關切的聲音時,林雪櫻眼睛一酸,淚水止不住的往下落。怕母親聽出異常,她連話也不敢多說幾句就推說工作忙,匆匆挂上電話。

林雪櫻不知道這個謊能撒多久,她也不敢想象,當有一天,自己是別人包養的情人這種事被父母知道後,性情火爆的母親和正直清高的父親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微弱的晨光透過淺綠色的窗簾印上蕭逸的臉頰,蕭逸俊秀的眉目微微皺起,下意識地用手擋住眼睛。片刻之後,當他的眼睛适應了淡淡的金芒才慢慢睜開眼,看清了房間裏陌生的陳設,蕭逸有一瞬間的錯愕,随即,他像想到什麽似地,眉頭擰成一團。迅速翻身下床,拿起電話,翻到一個爛熟于心的號碼,猶豫了一下,最終沒有按下去,再翻到另一個號碼,撥通,很快那頭有了回應。

林雪櫻端着早餐進入房間時,蕭逸正專注于電話那邊的彙報,根本沒有發現有人進入房間。林雪櫻默默地捧着東西站到一邊,隐隐約約聽到電話那頭的聲音,“夫人的情緒已經平息下來”,“夫人一早就出門去了京都療養院”,當聽到這一句時,蕭逸的臉色變得很不好看,手背青筋冒出,極力克制住自己沒把手機砸出去。

重重挂上電話,蕭逸一臉挫敗地看向窗外。外間,陽光明媚,與他臉上的鐵青形成極大的反差。

林雪櫻再不敢打攪他,只輕輕放下早餐,站在一邊,沉默地陪着他。

蕭逸的失神并沒有維持多久,很快,一通電話讓他眉宇皺起,不耐地拿起電話,卻在看到號碼的瞬間,臉上的惱怒、不耐一掃而空——他的神色甚至有些愕然。

定了定神,他接通電話,仿若一個情窦初開的少年,眉梢帶着淡淡的喜悅,小心翼翼地捧起心上人精心編制的相思結。

楚清音歇斯底裏的聲音連站在門邊的林雪櫻都聽得一清二楚,蕭逸卻像在聆聽世界上最美妙的音樂般,沒有絲毫不耐,嘴角勾起的笑意都不曾變過。

地上飄落的竹葉被汽車發動的微風卷起,慢悠悠地揚起,又緩緩地落下,看着那輛昂貴的蘭博基尼漸漸消失在道路的遠方,林雪櫻露出一個自嘲的微笑,在楚清音面前的蕭逸,就像是在蕭逸面前的自己,永遠沒有自我,永遠為了對方的微笑而微笑,為了對方的悲哀而悲哀,真是……下賤得可以。

蕭逸跟楚清音,永遠是C市上流人物口中津津樂道的話題,兩個同樣身世顯赫,同樣驚采絕豔,同樣俊美無雙的人,他們的結合簡直是天造地設,毫無瑕疵。

但是,事實并非如此,他們甚至連表面的和諧都維持不了,因為,楚清音根本愛着別人,而且,那個別人也是C市的另一個風雲人物,旭華的總裁,柳言。

這一段上層人物的三角戀連林雪櫻這種平頭百姓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可想而知,在上流社會又掀起過多大的驚濤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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