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林母醒了，可林雪櫻卻被林父拒之門外，林母的心髒不好，受不得大刺激。她只能從電話裏聽到母親冷若冰霜的聲音：“我沒有生過這麽丢人的女兒！”就這麽冷冷的一句，電話那邊已是忙音。
林雪櫻怔怔的緊握着電話，她沒有想過，有一天，那個視她如命的母親，會用這種冷漠的語氣、殘忍的話語将她拒之千裏。
蘇雅陌直接将她的手機拿過來，按下關機鍵，“……雪櫻，過一段時間吧！你是伯父伯母唯一的女兒，再大的氣，也會随着時間慢慢消失的。”
“但願……”
見她情緒低落，蘇雅陌雖然不忍心，卻依然硬着心腸道：“肚子裏的孩子，你有決定了嗎？”
聞言，林雪櫻猛地從怔忡中回過神來，她本能的摸了摸肚子，有些恍惚的說：“決定了，我要打掉他！”
聽她這樣說道，蘇雅陌這才松了口氣，幸虧林雪櫻還有些理智，如今這種情況，就算生下來也是私生子，更何況蕭家和楚家都是名門世家，這種事本就打臉，這孩子十有□□是不會認的！
“……打掉孩子，痛不過是一時，留下孩子，就是一世的痛。”蘇雅陌嘆了口氣，“既然你決定了，我去幫你安排吧！”
“麻煩你了，雅陌……”林雪櫻拽住她的手，輕輕的說。
突然間，蘇雅陌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陰郁和憤怒。
何曾見過好友這樣脆弱、無助且迷茫的樣子？明明是兩人一起犯的錯，憑什麽苦果由林雪櫻一個人來背？
他蕭逸又能高尚到哪裏去？
不，他犯的錯比林雪櫻更大！
他有家庭，那個家庭讓他感受不到一絲溫馨就能夠成為他犯錯的借口？這個社會就是如此，對男人如此寬容，卻對女人如此苛責。
就像林雪櫻的父母，他們都是大學教授，是高級知識分子，卻在得知這個消息後本能的将大部分責任推到自己女兒身上。
是，林雪櫻固然有錯，可為什麽他們不仔細問問，這段感情，到底是如何開始，如何發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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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關心這些，那些人只會站在道德的制高點用鄙視的目光審視林雪櫻，她将背負無數唾罵和蔑視，親人的疏離，朋友的輕視，周邊鄰人的指指點點，将徹底壓垮一個年輕的女子。
而蕭逸，這只是他年少輕狂時的一段談資，笑過了，這段往事，連同故事中的人一起，随風而逝了。
蘇雅陌覺得眼角好像滲出熱熱的液體，她急忙道：“我先去聯系，你好好休息，等聯系好了再通知你。”
“你說雪櫻？”蕭諾又驚又急，随即壓低聲音：“真的，真是我哥的？”
“是！”蘇雅陌的心情很不好，特別是現在和她通話的人就是蕭逸的弟弟，她知道這遷怒得很沒道理，但就是忍不住。
聽到蘇雅陌的語氣非常生硬，蕭諾也識趣的沒有繼續追問，而是像沒頭的蒼蠅，一個勁的重複：“怎麽辦，要不要告訴大哥，要不要告訴老爸，要不要告訴老媽……”
蘇雅陌叱道：“閉嘴！雪櫻根本不打算要！我把這事告訴你就一個目的，你盡快找個嘴巴嚴實而且醫術精湛的醫生……這不難吧？”
“這，這……”蕭諾的聲音聽上去非常為難。
蘇雅陌皺眉：“幫不幫就一句話，少唧唧歪歪！你不幫我也能找到關系，只不過稍微晚點而已，這點時間，我還等得起！”
蕭諾終于不磨叽了，立刻道：“行，大概後天就能安排到位。”
蘇雅陌想了想，再次囑咐說：“你千萬做得隐晦點，一定別讓你家裏人知道！”
蕭諾拍胸打包票：“你放心！”
挂了電話，蕭諾的臉色立刻變了，他拿起手機，翻到一個沒有存名字的號碼，默默的盯住它，眼裏有幾分猶豫和掙紮，最終，毅然按下了通話鍵。
蘇雅陌的動作一向很快，第二天中午之前就趕到了林雪櫻暫住的小公寓裏。
林雪櫻自覺有些難以面對她，那天情緒失控之下沖動的把自己這幾年的經歷完完全全對她交了底，現在理智回來了，蘇雅陌對她知根知底，又是極好的朋友，林雪櫻只覺羞愧難當。
蘇雅陌倒是沒想這麽多，她拉起林雪櫻的手，目光掃過她的小腹，輕聲道：“已經安排好了，就明天……你準備好了嗎？”
林雪櫻露出一個虛弱的笑：“謝謝你，雅陌！”
名醫是蕭諾找來的，但蘇雅陌并沒有告訴林雪櫻。畢竟以蕭逸和蕭諾的關系，若是讓林雪櫻知道，只會徒增尴尬而已。
“雅陌……”林雪櫻摸摸自己的肚子，有些畏懼的看着眼前慘白一片的手術室，醫生和護士面無表情的伫立在門口，他們受蕭先生指派，不但經驗豐富，而且嘴巴也很牢靠，該守口如瓶的絕不會從他們嘴裏撬出一個字。
林雪櫻的恐懼很正常，蘇雅陌回了她一個笑容，轉頭問醫生：“我能在裏面陪她嗎？”
醫生掃了她們一眼，慢吞吞的說：“為了病人着想，請在外面等候。”
蘇雅陌嘆了口氣，這确實是醫院的要求，也的确是為了手術的安全考慮，她的要求有點兒過份了。
林雪櫻緊緊攥着蘇雅陌的手，似乎想從她那裏汲取一絲力量，她也沒有其他人可以傾訴，可以商量，如今蘇雅陌成了她的主心骨。
手術室的門慢慢合上，手術中的紅色警示燈亮起。林雪櫻只覺得時間過得很快，又好像很慢，安靜的手術室裏，其他聲音都被無限放大，因為恐懼，連放在一邊的手表指針的嘀嗒聲都清晰可聞。感官變得無比敏銳，冰冷的手術器械接觸皮膚帶來的戰栗感讓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噤。
當手術室的門再次打開，林雪櫻只覺過了一個世紀這麽長。
“好了！”醫生一邊翻看病歷一邊囑咐道：“好好保養，我給你開些藥，記得按時服用。”
蘇雅陌才覺松了口氣，謝過醫生，林雪櫻的狀态不太好，醫生說手術沒有任何問題，那只能是林雪櫻的心情低落了。
回到她租住的小套間，林雪櫻默默的半躺在床上，眼底微微泛紅。
蘇雅陌理解，任何女人才流掉孩子，心裏都不會好過。看到好友這個樣子，她突然有種強烈的傾訴欲。
正因為曾經有過同樣的經歷，所以才感同身受，林雪櫻不是個感情張揚的人，她壓制在心底的痛苦，讓蘇雅陌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在那段美好華年裏，苦澀的愛情……
“也許今後回憶起這個孩子，你會不甘，會痛苦，但雪櫻，這是個不能存在的孩子！”
林雪櫻的淚一下子湧出，她知道，她無比清楚，可是，終究，意難平。
“我和蕭諾的事，你知道多少？”
林雪櫻怔住，她不明白，這件事一直是蘇雅陌不能觸碰的痛處，為什麽她會突然主動提起？
“正是因為那些事，才讓我真正長大。”蘇雅陌看着林雪櫻，輕而又輕的笑了笑，似自嘲，又似自憐。
“那時候，我和蕭諾剛好是蜜月期，恨不得時時刻刻粘在一起，後來我懷孕了……”
“懷孕？”林雪櫻驚訝的重複，“我怎麽一點也不知道？”她們是好友，也是室友，若說他們私下裏交往林雪櫻不知道還說得過去，可是懷孕……
“大概是四十天左右吧，并不明顯，我和他都很高興。蕭諾說，他家裏思想古板，講究門當戶對，我是很不以為然的。”
說到這裏，蘇雅陌頓了頓，似乎接下來的回憶讓她不堪回首。
“他說，讓我生下這孩子，他家裏人看着長孫的份兒上，肯定會接受我……你能知道那時我的感受嗎？”
林雪櫻張張嘴，卻沒有任何聲音，她能夠想象，大學時的蘇雅陌，活得那麽張揚、肆意，優越的家庭條件，一帆風順的成長歷程，恐怕這種施舍般的接納，讓她極度反感。
“我還不知道蕭家是怎樣的龐然大物，也許是小說看多了，人也傻了，我總覺得我就是拯救被惡龍囚禁的公主的勇士，我就該奮勇向前，披荊斬棘去拯救被蕭家囚禁的蕭諾。”蘇雅陌淡淡的自嘲，唇角勾起一個諷刺的弧度。
“蕭家的情報網果然效率，頭天才确定的身孕，第二天就有蕭家人上門，那個蕭家人就是蕭逸！”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林雪櫻有瞬間的怔忡，蕭逸啊……他的行事作風，她有點明白接下去發生的事了。
“猜到了是不是？”蘇雅陌冷笑，“我從來沒想過，那麽惡俗的情節會在我身上發生。他讓我離開蕭諾，他說蕭家不會承認這個孩子，還讓我随便提條件，只要離開蕭諾以及打掉這孩子。”
“好笑的是，我還傻兮兮的朝他吼，我和蕭諾是真愛，不是那些臭錢能侮辱的！”
“真愛？哼！”
“真愛是什麽？在強大的壓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那就是最先被丢棄的東西！”
“蕭逸沒有怎麽為難我就離開了，蕭諾知道後還傻了吧唧提議私奔……他還以為在拍狗血言情劇呢！”
“不過那時候我還真是天真到頭了，我們收拾好了東西準備私奔。”
林雪櫻猛地想起大二下期的某一天，蘇雅陌提了她的行李，神色有些慌亂的說她要出國旅游一段時間，林雪櫻還有點不高興，直埋怨蘇雅陌怎麽不早點說。
原來……就是那個時候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