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将軍閣下的休假(五)
此時,伯爵城堡裏一片慌亂。衆仆人都聚集在伯爵小姐房門前,而房門緊閉。黛兒一看到加布利爾就朝他飛奔過來:“您可算是來了!小姐半個小時之前突然腹痛倒地,她看起來非常痛苦!結過婚的女仆都說她是要生了,但是她卻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裏,不許任何人靠近!加布利爾先生,您快去勸勸小姐吧!”
加比利爾看到昆也站在一旁,他用目光向它詢問,而昆搖搖頭示意他什麽也不知道。
加布利爾用力敲打房門:“小姐,是我,發生什麽事情了?我可否進入?”
“讓,其他人,走開。”門後傳來方星宿虛弱又痛苦的聲音。
加布利爾趕緊讓仆人們退到樓下:“小姐,現在只剩我和昆了,您快開門吧!”
“不是不想開,是不能開。”方星宿說:“剛才,突然之間,小東西變的很驚慌、它很急迫地想要出來……它大量的吸收能量,準備的所有晶石都用光了,我已經快控制不住、想要吸收活人的生命力了……啊!”
最後一聲明顯是竭力忍住的慘叫讓加布利爾心裏一緊:“小姐,您快開門,我有辦法,我有辦法給它補充能量!!”
吸血鬼的卓越耳力甚至能夠聽到方星宿雙手在地板上抓撓的聲音,然而她仍不肯開門:“它真的非常危險……你不行的……亞德烈,亞德烈在哪裏!”
加布利爾急的撞門,然而顯然方星宿在房間裏設置了禁制,那門紋絲不動。“我不知道亞德烈去哪裏了,但是他臨走之前留了一瓶子自己的血在我這裏,孩子父親的血是孩子最好的養分、比什麽晶石都好,是這樣吧?”加布利爾急切地說:“是吧,昆?”
“沒錯,快開門,蠢女人,別把我也帶累了。”昆不耐煩地說。
這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把你也帶累了?加布利爾聞言驚疑,然而此時門終于開了,他也顧不上昆了,趕緊抱着帶來的那瓶血液走進去。
房間裏,深棕色的橡木地板上,匍匐着一個比枯木更為幹癟的人。她看起來毫無生機,然而小腹卻在劇烈蠕動。
“神吶,我的小姐。”加布利爾倒吸一口冷氣,他以最快的速度半扶起她,把血液灌給她。
方星宿眼睛已經看不太清東西了,不過神智還是清醒的。她能感覺到血液獨有的那種腥味,也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每一部分,包括那個孩子,都在貪婪地吞噬着這血液、從血液裏吸取着充沛的養分。
她迫不及待地把整整一大瓶血液喝的點滴不剩,晶石從未帶給她的飽足感在身體裏蔓延開,身體迅速恢複正常。孩子也變的更加有活力,它的動作更加劇烈,小腹的疼痛感也越來越厲害。“要出來了。”方星宿疼的直喘氣:“孩子它要出來了!”
“我不會接生啊!”加布利爾慌的不行:“仆人們可以進來了吧?!昆你快去叫仆人們來幫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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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多血……亞德烈,”方星宿抓住加布利爾的胳膊,她的手指都要嵌到他肉裏了:“亞德烈他在哪裏?!”
“不知道啊,這個時候不要管他了,等孩子生下來我幫你胖揍他哦!”加布利爾也緊張的一頭汗。他哆哆嗦嗦掏出手絹給自己擦擦,又給方星宿擦擦:方星宿整個人都浸在汗水裏了。
“不是,亞德烈他……”方星宿想說些什麽,然而劇痛把她的話語打斷,她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唇。
女仆們一擁而入:“接生婆阿莎婆婆在這裏,小姐不要害怕!”
阿莎婆婆是個沉穩利落的老婦人,她上來先把方星宿裙子給掀了:“小姐恕我冒犯,讓我看看……”
加布利爾窘迫地就想往外走。
“去哪兒!在這兒好好看着!看看你的女人為你遭了多少罪!”阿莎婆婆一把把他拉了回來。
加布利爾知道阿莎婆婆眼神不好:“你搞錯了,不是我……”
“安靜呆着,別添亂!”阿莎婆婆不耐煩道。她不再理他,開始全神貫注接生:“來,小姐,用力呼氣、吸氣……我看到了,出來了……小姐再加把勁兒……怪了,這孩子似乎和普通孩子不一樣啊,這是什麽部位啊,不像腿啊——是腿就糟糕了,但也不是頭啊……小姐再用力……現在可以出聲了,痛就喊兩聲吧……不需要忍着啊,或者罵兩句這個臭男人啊……”
此時此刻,她口中的那個臭男人,正在遮蔽了天光的密林中揮劍。
“去死!”亞德烈一個貼地旋轉,把背上的黑狼甩掉,反手一劍切斷它的喉嚨。
然而他并沒有因此降低絲毫警惕。他持劍四望:“出來!給我出來!”——其實他的視野早已模糊,什麽也分辨不出來。
兩小時之前,疾馳在趕回印克勞路上的亞德烈突然一個眩暈,摔下了馬。一開始他以為是受傷所致,但随即腦子裏響起尖叫哭泣咒罵無數聲音,他無法正常感知周圍的情況了,他的世界變得一片混亂——他知道,是身上的詛咒發作了。
亞德烈不明白為什麽被光明神力壓制數年之久平靜無事的詛咒會在此時發作。他也無暇去考慮這些,因為有偷襲者開始出現。
他擊退了偷襲者,但是在打鬥中卻誤入了兇險的迷失森林。偷襲者仍然跟着他,只是不再正面與他交鋒。頭暈目眩的亞德烈看不到,黑暗的密林之上,從頭到腳包的嚴嚴實實的偷襲者祝禱起舞,密林中蟄伏的無數兇獸聽到了他的呼喚,緩緩向亞德烈所在的地方聚攏。
一天一夜過去了
伯爵城堡中,孩子終于呱呱墜地。
“怪、怪物啊!”女仆們瑟瑟發抖,擠成一團。
方星宿咬牙掐動法印給她們施了個法篡改了她們的記憶,這耗盡了她的最後一點力氣。她失去意識陷入沉沉昏迷之中。
然而加布利爾敏銳地捕捉到,在昏迷瞬間,仍有一句話在她口齒之間盤桓:“去找亞德烈……”
“知道了,找到那禍害我一定揍死他!” 加布利爾咬牙切齒地說。他僵硬地抱着被阿莎婆婆硬塞到懷裏的嬰兒,動都不會動了:“他到底幹什麽去了?‘因必須處理之要務暫離’,什麽要務比老婆生孩子還要緊、還不回來?”
他沒看到,此時他身後的昆伸手在空氣中撫觸:屬于獸族的魔力起于東北方,碧睛族之怨咒在被召喚被加強。如此強大啊,強大到妊娠中的胎兒都被波及受影響,那麽那個直接當事人——亞德烈,他不是不想回來,是根本回不來了吧?呵呵,可是這一切跟它又有什麽關系呢?
它歪歪頭打個哈欠準備回房間睡覺,目光卻不經意地落到了加布利爾懷中的那個小東西身上。唔,圓滾滾的,就像那天的酒釀圓子……
昆擺動魚尾走出方星宿的房間,站在露臺上看那一輪圓月:唔,也像酒釀圓子……柔軟彈滑的酒釀圓子……
昆慢慢地伸出手去,像是想觸摸月亮的樣子。
“膽敢碰觸我的東西!”終于它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擺手對着月亮一揮——
迷失森林裏,亞德烈依靠着樹幹喘息。
他全身上下都是血。有些是他的,更多的是被他殺死的兇獸的。他剛剛擊退了一輪攻擊,可是他知道那些兇獸并沒有遠離。它們就在不遠處,在腐爛的樹根後,在交錯的樹梢上,在重重的樹幹後。無數雙冰冷兇狠的眼睛在盯着他,在尋找他的破綻。
在這過去的一天一夜裏,詛咒的折磨與激烈的戰鬥,把亞德烈的體能與法力消耗殆盡,他現在完全是靠着意志力在撐着。他知道現在他稍露弱勢,就會瞬間被各種獠牙撕成碎片——他不能倒下,他不可以死,他還有那麽多事情沒完成,怎麽能在這裏,寂寂無聲地死去、死在這種藏頭露尾的無名小輩手中?!
然而他到底是誰。亞德烈思考着。很明顯,這場偷襲是有預謀的,絕對不是臨時起意。那麽這個人在偷襲之前應該已經跟蹤監視他一段時間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是他離開月草谷開始,還是他從印克勞出發開始,或者是,更早?!想到這裏,亞德烈瞬間驚出了一身冷汗。
四天之前,他離開印克勞,前往月草谷。因為他從東方軍團借調來、為方星宿生産準備的晶石在更早前幾天時在那裏失去了影蹤。随着晶石一同消失的還有幾名他的得力下屬。他到達月草谷後,在那裏受到了伏擊,伏擊他的是皇太子安東尼爾的人馬。他失敗被擒,對方取走他的印信,模仿他的筆跡寫了一封求援信送往東方軍團。信中說炎南地區突然出現大批高級魔獸,威脅到他及家人的安全。因炎南地區屬于南方軍團屬地,因此請求東方軍團秘密派調精銳之第十二團前來剿滅魔獸。
雖然兩地相隔千裏,然而有飛獸的助力,第十二團很快出現在了約定的月草谷。皇太子的人在這裏埋伏了陷阱與重兵,他們打算乘其不備将這只東方軍團引以為傲的部隊一舉殲滅。然而在他們把第十二團包圍的同時,一只飛龍軍團從天而降,将他們反包圍。最終皇太子的人馬傷亡慘重,狼狽而逃。
這一切是亞德烈一早精心策劃的。數月之前,他就已經切斷了皇太子在印克勞的眼線,并向皇太子的情報網進行反滲透、輸送虛假信息。在數月經營後,他決定開始行動,趁早斬斷皇太子伸向印克勞、伸向他和星星的這只手,以确保星星和孩子的百分百安全。被皇太子的人當做誘餌搶走的晶石自然是假的,真的晶石早就進了方星宿的儲物手镯。但是為了确保在他離開期間方星宿萬無一失,他還是留了一瓶自己的血液在加布利爾那裏。然後到了月草谷假裝不敵被擒,他為了裝的像點故意讓自己多受了對方幾劍。雖然沒刺中要害,但是和之前放給方星宿的血累加,導致他在回程的路上人有點虛弱。
好吧,是弱的很。對,偷襲者一定是借這個機會喚醒詛咒成功,在自己狀态好的情況下絕對不會這麽突然、一點預兆沒有就讓這個詛咒發作了。亞德烈分析着。那麽,還是那個問題,這個偷襲者到底跟蹤了自己多久而自己毫無察覺?他是哪方勢力的人?他知道自己的詛咒、那自己其他的秘密他知道多少,尤其是,關于星星?
想到這些亞德烈怒了:今天,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他都要把這個卑鄙的偷襲者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