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歲歲年年
? 簡簡單單一句話,讓季小北心裏似有暖陽拂過一般,所過之處一片絢爛的春花,姹紫嫣紅迷人眼。
素一這次不用季小北推搡了,行一禮做一個識趣之人,從門口的縫一溜煙就不見了,乖乖聽季小北的話去睡覺,而實在這裏也不需要她了。
季小北見素一笑得有些不懷好意的臉,沒來由面上一紅,沈遇棠已經進了門,順帶輕輕将門關上,再回過頭來看她,說,“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麽欺負人的。”
季小北被他這麽一說,臉上就越發熱起來,這些話,她其實也只敢在素一面前吹吹,哪裏敢在沈遇棠面前提及,比起欺負人,沈遇棠才是個中高手,她哪裏敢在他班門弄斧?
想着季小北就嘟囔一句,聲音輕輕的,“都是小姑娘的小把戲,你不會想聽的。”
沈遇棠卻不依不饒,笑着繼續說,“你不說怎麽知道我不想聽?”
在說話這一方面,季小北向來說不過沈遇棠,索性破罐子破摔,也不在乎自己以往那些有些丢人的小把戲了,就坦坦蕩蕩的說,“我以前偷偷将針對我的一個侍女的衣服給剪了,她第二天看見破破爛爛的衣服氣得臉都漲黑了,罵罵咧咧的,那時候別提多解氣了。”
沈遇棠靜靜看着她不說話,季小北就繼續說下去,神采飛揚的,“還有啊,大小姐總是無緣無故要罰我,有一次罰得兇了,将我的背都打得青紫,痛得我幾天幾夜睡不好覺,我怎麽都咽不下這口氣,知道她怕貓,我就故意放貓進院子吓她,她吓得,吓得....”
季小北腹中墨水不多,此時怎麽想也想不出那個詞來,吞吞吐吐了許久,是沈遇棠接的話,“花容失色。”
季小北一拍腦袋,笑開,“對,就是這麽個詞。”擡頭卻見沈遇棠略微陰沉的神色,心裏一跳,以為沈遇棠不想聽有關林府的事,聲音虛了下來,“我不是故意說這些的。”
沈遇棠幾不可聞的嘆口氣,季小北以為他不喜歡她提及林府,可真正害怕聽到的,是季小北那些讓他隐隐心疼的過往。
她明明是林文之的親生女兒,雖不能衆星捧月的長大,至少也該是衣食無憂,可是她從小到大,卻都是在被使喚被責罰中長大,過着一個最底下人的生活,嘗盡人間冷暖。
只是,幸好,季小北依舊是那個季小北,沒有被生活打敗,像山間不斷向陽的花兒,朝氣蓬勃的保留她最初的模樣。
沈遇棠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拉着她到一旁坐下,眉目都柔和起來,輕聲問,“你是在等我?”
季小北看着他的眼睛,微微點頭,不好意思的笑笑,想起了什麽,從袖口裏拿出一方淺紫的手帕來,攤開沈遇棠的手,再慢慢的将放到了沈遇棠微涼的掌心上。
沈遇棠目光一亮,将折好的手帕攤開,淺紫色的手帕上的角落用淡綠色的線繡着大小适中的北棠二字,針腳密密麻麻沒有一絲縫隙,一針一線不難看出繡這手帕之人的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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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帕我前些日子就繡好了,想着除夕夜再拿給你。”季小北嗯了一聲,又頓了頓,才說,“小北祝公子在往後的年歲裏,歲歲平安,年年安樂。”
沈遇棠望着手帕凸起的北棠二字,指尖無意之中僵了僵,眼神一時間夾雜了太多,季小北卻半分情緒都無法從他的眼裏探尋。
“季小北。”沈遇棠低低喚了一聲,伸出手去輕輕撫了撫她的臉,指尖微涼的觸感讓季小北一顫。
可即使是這樣寒人的溫度,季小北還是忍不住想要靠近,就如同明明知道雪花會讓人覺得寒冷,卻還是不禁讓人感慨她的潔白一般。
“這方手帕,是我收過最好的東西。”沈遇棠修長的指一下一下将手帕折成方形,北棠二字就露在了最上邊,“往後我會一直帶在身邊。”
沈遇棠一句會一直帶着無疑讓季小北開心得足以手舞足蹈,于是仰着臉笑問,“真的嗎,公子沒有在開玩笑?”
沈遇棠以點頭回應她的問題,将手帕收好,再拉過季小北的手裹在掌心,極其認真的,輕和的,一字一句的說,“那麽,季小北,你也要答應我,無論以後發生了什麽事,也要歲歲年年都平平安安的,能做到嗎?”
季小北甚至不假思索的就點頭,只要有沈遇棠在她身邊,她自然會是歲歲年年的歡歡樂樂平平安安,“能做到。”
屋外突然從遠處傳來煙花綻放的聲音,砰砰砰一聲接着一聲,以最熱情的姿态迎接新一年的到來。
季小北聽着聲音興奮不以,拉着沈遇棠跑到窗邊,果不其然就見遠方的天空被絢爛的煙花染得五顏六色的,仿佛要讓天地都陷入一片五彩缤紛裏。
“公子你看,放煙花了。”季小北揪着沈遇棠的袖口隐隐有蹦蹦跳跳的沖動,“新年了,新年了。”
沈遇棠由着她,靜靜的望着季小北被笑意染得豔麗的面容,許久許久,她的臉在他的目光裏漸漸模糊,沒有淚卻模糊了。
沈遇棠用力的閉眼又緩緩的睜開,季小北的表情依舊模糊得讓他看不真切,只能聽見她銀鈴一般的笑聲。
沈遇棠一把拉過雀躍得似孩子的季小北,一帶用力的仿佛要融進他的骨血裏,他的聲音淡的幾乎隐在遠處的煙花綻放聲,悠悠吐一口氣,不讓季小北看見他染了落寞的神情。
“是啊,新年了。”
季小北就安安靜靜的任由他抱着,遠處絢爛的煙花還在繼續燃着,似要灼熱一切。
新的一年,她與沈遇棠也會有一個新的開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過去,不是嗎?
那些痛楚,那些掙紮,那些污濁,那些不願提及的悲傷過往,終究會在年年歲歲的時光裏随流水而去,獨存一份彼此的綿長情意。
大年初一到初五,沈遇棠都是在季小北的院子裏過的,季小北一開始覺得不妥,雖然娶嚴苒并非沈遇棠所願,但她終究是沈遇棠名義上的妻子。
縱然季小北再怎麽不舍,可她還是不想沈遇棠因為她而背負上一個薄情人的名聲,于是在某一日提及讓沈遇棠去嚴苒那邊吃頓飯,卻不想沈遇棠因此生了她的氣,一個上午都不理她,季小北急得團團轉,說了很多好話才終于讓沈遇棠消氣。
沈遇棠是這樣說的,“我的妻子只有你一個,你不要把我推給別人。”
季小北哪裏舍得把沈遇棠推給別人,只是不想沈遇棠被人诟病,此後的幾天,她便再未提及這件事。
其實沈遇棠能一直留下來陪她,她何嘗不開心呢,她過幾日就要啓程去潮州了,那時候就有一段時間見不到沈遇棠,這些日子,就當她自私了一回吧。
按照沈遇棠的計劃,季小北由徐旭護送着去潮州,他留下來處理好所有的事,包括嚴至陽,也包括嚴苒。
有時候季小北也想,是不是因為她害得嚴苒無法和沈遇棠在一起,但轉念一想,若沈遇棠一直都不喜歡嚴苒,到最後也還會是一樣的結果,這樣的想法,才終于讓她去了幾分愧疚。
初八,大雪紛紛,北風呼嘯,天氣冷得仿若一個呼吸都要結了冰,季小北帶着對以後他們美好生活的向往,啓程去往潮州。
一大早,季小北就起身了,沈遇棠卻比她還要早起,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就見沈遇棠站在窗口,窗開了一道小縫,有寒風拂過他淡淡的面容。
季小北望着他不開口說話,沈遇棠目光放在窗外白茫茫的一片,不知道在看哪裏,這樣的情況,已是多次。
季小北也不問,只當他在想如何從嚴至陽身邊安全脫身,有些話,沈遇棠不告訴她,是為她好,她知道,也不強求沈遇棠告訴她。
只是,這一別,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見到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安全的全身而退,每每想到這裏,季小北都一陣心驚膽戰,如果沈遇棠....
不,他是沈遇棠,不會的。
沈遇棠已經注意到她醒了,悠悠的回過頭去看她,目光柔柔的似水上漣漪,喚她的名,“季小北。”
季小北以為,這輩子能永遠聽他用那麽好聽的聲音喚自己的話,無論天大的事情,也會立刻安心下來。
收拾好行李的時候,是在一個時辰後,季小北帶的東西不多,沈遇棠說可以去那邊安置,她當然是聽他的話,況且路上帶太多東西也不方便。
季小北見收拾得差不多了,就跑到床邊,蹲下去,拉出一個箱子來,緊緊抱在懷裏,再回頭去看沈遇棠,見沈遇棠将目光放在她手上,她一笑,“這個我要帶走。”
原以為,塵封了的東西再也無見天之人,可兜兜轉轉到最後,她還是緊緊握在了手中不肯放開。
箱子是沈遇棠安置給她嫁衣的那一個,雖然嫁衣已毀,可季小北還是舍不得丢棄,況且,裏頭還有她收起的沈遇棠給她的玉簪,這些東西,是無論如何都割舍不掉的。
沈遇棠微怔後,目光微微閃爍着竟然似夜裏的星辰,讓人移不看眼,季小北已經許多天沒有在他的眸裏見到這樣的光彩了。
“留個念想也好。”
沈遇棠亦笑,笑容淺淺的,沒來由讓季小北心裏生出一股寒冷如冰的一股氣來。
明明沈遇棠的笑依舊和以前一樣,淡淡如水,可為何,其中夾雜的情緒卻不再是她能分辨出來的?
季小北搖搖頭,除去亂七八糟的心緒,繼續對沈遇棠笑着。
或許真是要分別了,她就開始胡思亂想起來了,季小北在心底腹诽,果真是,一旦依戀上了,就難以放下,哪怕只是分離短短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