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覺醒(12.18改錯
江舒被吓了一跳,陶母捂着嘴巴,拼命的搖着頭,大張着嘴巴想喊出什麽,卻待勞無功。
押送的警員喊着“老實點!”粗暴的拽着陶母的手铐,陶母哪吃過這種苦頭,手腕又紅又腫,對比原來白皙的皮膚,更是吓人。
陶自如氣的雙眼發紅,幾乎要沖上去掀翻周圍押解的警員,被警覺的江舒拉住了,他到底還有理智,便深吸了一口氣,平靜下來。
他仔細觀察了下他母親的嘴巴,強自壓抑怒氣的問,“這是怎麽回事?”
管事的範醒攤開手,“犯人送來就是這樣了。”
陶母披散着頭發,嗚咽着搖頭,似乎是想向旁人解釋,見沒人理會自己,她難過的雙眼迷蒙。
“媽,你先不要着急!”陶自如皺眉看着施施然的範醒,提醒道,“既然你們也問不出什麽,那是不是可以放她走?”
陶母一臉喜意,是啊,讓她回家吧。
範醒有些無奈的笑了,“陶少爺,你這不是難為我嗎?你四哥那邊已經認罪了啊!”
陶自如一時瞪大了眼睛,這才過了多久,陶自清的手腳倒快!
他冷笑懷疑道,“你說認罪,有什麽證據沒有?”
範醒揮了揮手,立刻就有人呈了份認罪書上來,“這是你四哥簽字畫押的,這還有假嗎?”
陶母也不是傻瓜,這一系列樁樁件件,簡直是要把她往死路上逼,根本不會給她們機會翻案,她不免腳軟的癱倒,仿佛已經看到了結局。
陶自如尤不死心,皺着眉和江舒湊上前看,雖的确是他四哥所寫,卻寫的歪歪扭扭,竟比孩子還不如,旁邊按了枚手印,江舒湊得更近觀察,發現一道紅色印跡,似乎是血漬。
江舒問出了他的疑問,“莫不是屈打成招?”
範醒被這般質問,卻不惱不慌,只是笑面站起,背過手,“我們可只認這認罪書,至于是怎麽認的,怎麽就認了,我們半點不知,你們且去問問警察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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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自如胸中燒着一把火,恐怕警察也被自清買通了!
“我四哥認了,你們就斷定我媽有罪?”
“陶少爺這話說的,”範醒讓人把陶母從地上拉起來,“這斷案可不就是需要人證物證齊全嗎?怎麽,你覺得我弄出個冤案啊。”
陶母此時已是認命了,她的眼淚撲簌簌的掉落,滴落在她的前襟,瞬間打濕一片。
她柔順的被扶起來,經過陶自如他們的時候,見兒子還要為自己争辯,她趕緊握住了自如的手,押解員正要教訓,範醒卻擺了擺手,他們便沒有阻止。
陶母的手吃力的擡起,去摸兒子的臉頰,自如微愣的叫了一聲“媽”,陶母抿起嘴,含着淚點頭。
江舒在旁望了一眼,和尚懵懂的自如相比,她似乎有更多的同理心,更能體會這雙眼眸中蘊含的深意,并為之所動。
陶母無聲的喃喃自語,有依依不舍,有對兒子未來的擔憂,有不得不放手的痛楚,也有柔韌的堅強。
陶自如被無聲的安撫,沉默的看着她被人押解下去,不自禁收緊了手指。
兩人無功而返,出來之後,自如恨的對牆踢了幾腳出氣,“混蛋!混蛋!”他第一次這麽痛恨自己的弱小。
江舒見差不多,忙拉起他,“自如,現在伯母是沒辦法救出來了,你還是趕緊回家去,現在伯父又去世了,照你那幾個兄弟的脾氣,只怕眼睛早鑽到錢眼去了。”
自如氣恨道,“他們要錢便拿去!我什麽都不要!”
“笨蛋!”江舒也火了,“你不要正中他們的下懷,你要讓他們高興,你就不要吧,他們什麽都不會給你留,你變一個窮光蛋,還說什麽留學!你還能怎麽收拾他們!”
自如也知自己沖動的說了傻話,他心緒平靜下來,烏眸望着江舒,“你不會離開我吧?”
“不會!我還會跟你一起留學呢!”江舒拍着胸脯保證。
自如垂眸,眼中閃過一絲水光,卻又轉瞬即逝。
“走吧。”他搭過她的肩,重新站直,又是意氣風發的少年了。
見他們走遠,其中一個押解員忍不住問道,“範長官,你不覺得這件事太巧合,也有太多的疑點……”
範醒的眼睛眯了眯,“你是長官還是我是升官,有沒有疑點,要你來告訴我嗎?”
押解員立時噤聲,卻霎時了然,只怕他比他們更清楚這案子的複雜。
範醒背手嘆了句“難得糊塗”,過一會,他便笑着問道,“你跟我說說,那太太關在哪個房間?”
人人皆有私心,他不愛錢,不愛名,遇到這個女人之前,他還以為自己也不貪色。
陶自清可跟他說過,事成之後,他就可以擁有這個美貌婦人了。
陶自如尚不知這背後的彎繞,他還太年輕,世界裏全是直線來往,不知道成年人的陰詭。
他和江舒坐上司機的車,天空烏沉沉的,還未到江舒家,就已經開始下雨。
雨點啪噠啪噠的拍打在地面,擊起黃色的塵土,司機打開傘送江舒到檐下,江舒遙遙問,“你還好嗎?”
自如點了點頭,示意她回去,她推門進去,還不待管家送傘過來,便直接沖進雨幕,反正到房間也不是很遠。
盡管陶自如不是很情願,他還是回到了陶府。
從這一刻起,陶家的幾個兒子便正式拉開了争奪遺産的序幕。
江舒在家痛快的洗了個澡,用晚飯的時候便打起噴嚏。
許茂琴唠叨,“看看,早讓你喝姜湯,你偏不喝,是不是着涼了?”
許喬也不贊同的瞪她,她連忙投降,“我沒事的,我身體好的很。”
這麽說着,她晚上就開始發起熱來,還朦朦胧胧的發起了夢。
她夢裏下了一場大雨,她仍是站在屋檐下,推開門,要跑向自己的家,只是腳下一空,她整個人往後倒去,卻像是掉進一個湖泊裏,瞬間沒頂,整個人都喘不上氣。
她閉上口鼻嘗試掙紮,整個人忽然被一股拉力從前襟提起,先是足跟着地,再是整個腳板,她大口喘着氣,忽然聽到無數的哀嚎,“救命!”
她不自主的站起來回頭,天空仍是烏沉,“救命”聲那樣刺耳,她額上不禁流下涔涔冷汗,原來她掉落的不是湖泊,而是一片汪洋……
無數的人在水中載浮載沉,掙紮着伸出手,有人嘶啞的叫嚷,有人安靜的沒頂,有大人,有小孩,有老人,卻統統都是女人。
一眼望去,一個個人頭黑壓壓的,多不勝數。
她忍不住向拉自己起來的那股力量求助,“救救她們!救救她們!”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于是她費力的伸長手,卻聽有個人在身後說,“你救不了那麽多人的。”
“一個也行,只要我可以救!”她倔強的拉起附近的一個女人,聽到了身後的嘆息。
女人渾身濕漉漉的,她定睛一看,竟是柳汀。
在夢中她忘了柳汀的死亡,只是擔憂的問,“你沒事吧?”
柳汀的黑發貼在臉上,輕聲質問,“你憑什麽看輕我,因為我是女人?”
她不再理會,探身去找下一個,有一雙手已不再掙紮,整個人飛速的下沉,她立時纏住一拉,露出水面的是海藻般的黑發,她竟無一絲害怕,又一施力将其拉出水面,卻是陶母。
陶母淚盈盈的呢喃,“自如,沒有媽媽疼你,你該怎麽辦啊。’”
她待要再拉,身後的人問,“你覺得做一個女人好嗎?”她的手微微遲疑。
“做什麽救呢,你現在是‘男人’,你已經上岸了,為什麽還要下水。你完全可以裝作看不見她們,就這樣放任她們去死,沒有任何人會怪罪你。”
她的眼睛不由有些濕了,微垂下頭,“可我也是女人。”
她繼續伸長了手去撈那些快沉下去的人,仍有聲音複問,“救什麽呢,只要是接受命運的女人,都會在這裏沉底。”
“如果是被男人定下的命運,那有什麽遵從的必要?”她瞪大了眼睛,大聲诘問,“生而為人,女人和男人有什麽不同?”
這次她拉起一個頭發斑白的老人,老人有一雙清澈的眼睛,她只覺似曾相識,“你是誰?”
老人眨了眨眼睛,卻說,“我是你啊。”
江舒一陣心悸,“你是誰!”
老人輕輕的笑,撫上她的頰,“你怎麽忘了,你是我,我是你,我們都是江舒。”
她透過老人的眼睛,看到了自己曾經的一生。
她看到微風輕輕撩動白色的窗紗,他靠在桌旁,手上拿了一本書,半張臉龐忽隐忽現,循聲回首,一眼傾心;
她為他毅然放棄做一個“男人”,嫁作人婦,和他新婚燕爾,舉案齊眉,卻又因年老色衰,徒增人厭。
臉頰莫名流下眼淚,她心中有悟,望向了柳汀和陶母,“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有離愛者,無憂亦無怖。”
“小舒!”
她睜開眼睛,看到許喬擔憂的臉。
“幸好退燒了,現在怎麽樣,還難受嗎?”
她眨了眨眼睛,仿佛如夢初醒,慢慢搖了搖頭,“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