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幾天的功夫,足夠魏時兄弟倆逛完這座府城,當然是僅限于城內,城外諸多的風景就沒辦法在幾天之內看完了。
不過這幾天兩個人也沒有完全将書本放下,興起之時,做幾首詩,無話可聊之時,也可以把那些聖人也拉出來,一層一層的剖析,也算是件美事。
魏時仍舊保持着往日的生物鐘,早起時要放聲朗誦或背誦,晚上躺在床上,腦子裏也會把當天背的內容過一遍。
都說二十一天養成一個習慣,他這習慣都養了這麽多年了,自然不可能放下,什麽時候不需要讀書了,什麽時候才會改一改這習慣。
放榜那一日,天還沒亮呢,元寶就已經跑到貢院門口待着了,勢必要搶一個好位置。
雖說已經是四月中旬了,但是清早外面還是挺冷的,更何況這會兒離放榜的時間還早着呢,少說也得一兩個時辰,有這個功夫,魏時還不如在家裏看看書呢,一點都不樂意早早的過去。
元寶那邊他也勸了,或早或晚都能得到消息,趕得早的跟趕得晚的可能相差都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何苦早早的過去在貢院門口候着呢,不差這點時間。
元寶倒是積極的很,他剛剛起來的時候,元寶都已經把早膳用過了,着急忙慌的要去搶占好位置,只等着跟他說一聲了。
魏時和魏定倒是不慌不忙,離放榜時間還有兩柱香的時候,這才出門,劉叔早早的就已經在茶樓裏頭訂好了位置,一邊喝茶,一邊等着元寶過來報喜。
“元寶肯定是跑到前面去了,也難為他這麽小的個頭,咱們在外邊都瞧不見他的影子。”魏定調侃道。
少有讀書人會自己擠進去看榜單,貢院門前擠擠壓壓那麽多人裏頭,沒有幾個讀書人,不是下人,便是家裏人,元寶年紀小,又并非是壯碩之輩,在裏頭還是挺不起眼的,也難怪瞧不見。
“少爺,中了,中了案首!”元寶擠開人群,一路跑,一路喊。
饒是之前有這個心理準備,魏時也仍舊激動不已,整個人都有點懵,被堂兄拉了一下才緩過神來。
“你小子可以呀,陽州城的案首。”
魏定的興奮一點兒都不比當事人少,他雖然認定了自家堂弟日後絕不是平庸之輩。
可現如今畢竟年紀還小嘛,只有十一歲,考場上幾乎沒有年紀更小的了,大多數都是十七八歲,在往上那就不好說了,二三十歲的有,四五十歲的也有,白發蒼蒼過來考試的老人家,他不是沒見着。
正因為如此,才讓他覺得震撼和驚喜嘛,堂弟的水平府試是肯定能過的,這個案首就沒那麽十拿九穩了,堂弟壓過那麽多年長的人,一舉奪得案首,絕對是個大驚喜。
魏定想的還要更遠一些,堂弟已經是府試的案首了,那麽一年以後的院試,只要不出大纰漏,秀才功名那邊是板上釘釘的了,畢竟是案首,如果過不了院試的話,陽州城的知州也沒面子。
一年後堂弟順順利利的拿到秀才功名,等到下一屆鄉試,他們堂兄弟二人就可以一塊去參加鄉試了。
這麽一想魏定還真有些緊迫感,盡管堂弟天資聰穎,又勤奮刻苦,可畢竟他們差了九歲呢,就這麽輕而易舉的被趕上,他這個做哥哥的臉上也不好看。
魏定下定決心這幾年要好好用功,別到時候堂弟成了舉人,他卻落榜了,那可真就太難看了。
府案首的光環挺厲害,不光讓茶樓免了茶水費,魏時和魏定這兄弟倆還被賀喜的人裏三層外三層的給圍起來了。
他們倆都是生面孔,在陽州城名聲不顯,魏時先是拿了方山縣的縣案首,如今又奪了陽州城的府案首,也難怪會一茬又一茬的人過來套交情。
一方面是過來打聽打聽,便是成了手下敗将,那也總得知道打敗他們的是什麽人吧。
另一方面也是交個朋友,雖說是文人相輕,但多條朋友多條路的道理,大家還是都知道的,更何況魏時小小年紀就已經是府案首了,顯而易見的潛力股,這時候不交好還要等到什麽時候去。
過來的人都比魏時年紀要大,張兄、李兄、宋兄、劉兄……大家笑臉相迎,魏時也不能駁了誰的面子去,喊誰都是兄長。
半個多時辰下來,魏時都有一種梁山好漢的感覺,只不過人家是叫哥哥,他這邊兒是各種兄長。
不過這麽多人圍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說的全都是場面話,留下的也基本上都是面子情,很難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
魏時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可以把這所有的人都記住,畢竟人實在是太多了,之前又完全沒有過交往。
不過能不能記住也無所謂了,若是有緣,日後必然還會再有交集,若是無緣的話,名字記得再是牢固,也派不上用場。
等兄弟二人從人群裏出來的時候,太陽都已經升到頭頂上去了,眼瞅着就要用午膳了。
“回去簡單吃點兒,還不知道晚上知州那邊會不會把你們叫過去,中午就別吃的太豐盛了。”魏定囑咐道。
他當年參加府試的時候,知州大人就有安排宴席,不過跟他沒什麽關系,人家只宴請前十名,他還在十名開外呢。
陽州城現在的知州已經不是之前的那個了,每個父母官都有各自的習慣,他也不太确定如今這位會不會宴請考生。
魏時這會兒心情好,吃什麽就不重要了,哪怕雜糧饅頭,這會兒進了嘴裏也能吃出蜜糖的甜味來。
“讓下人收拾收拾吧,不出意外的話,咱明天就啓程回去。”
再在這兒待下去也沒什麽意義了,知州大人若是有安排的話,今天肯定會給通知,人家若是開宴,他肯定過去,若是沒有,那就趁早回去,左右陽州城都已經逛完了。
接連拿下兩個案首,縱使魏時不覺得自己在乎虛名,這會兒也想着向小三元沖擊了,縣試、府試、院試,這三場每一場都拿下案首的話,那便是小三元了。
雖然只是個名頭,沒有太多實際的意義,但就算是名頭,聽起來也好聽不是,更何況已經是拿下兩個了,最後這一個由不得魏時不動心。
當然,院試的難度又比府試和縣試高出來,要想再拿下一個案首,魏時清楚他現在肚子裏的這點東西是不夠的,好在還有一年的時間做準備,使使勁兒加加油,說不定還真能有個小三元的名號。
想到這兒,魏時就不能不感謝自家大伯了,在柳州城他可以安心讀書,而且不管是大伯,還是堂兄,對他都不藏私,能教他多少就教他多少,拳拳心意,讓人感動。
在柳州城學習功課,可比在燕縣好多了,唯一讓魏時挂心的便是姨娘了。
父親萬事不管,母親又是那麽個性子,連粉飾太平都做不到,全由着自個兒的心意來,姨娘吃虧是肯定的,就怕是吃大虧。
也不知道姨娘什麽時候能到柳州城,大伯雖然發話了,但最終能拿主意的還是父親和母親。
想想魏時就覺得心裏發苦,少年不知愁滋味,那是對極少數人而言的,事實上更多的人,早早的就已經明白人世艱苦了。
知州那邊兒到底是沒有任何通知,第二天一大早,魏家的車隊便啓程出發了,同來時一樣,走的時候也慢慢悠悠的,路上一點也不着急。
魏時和魏定各坐各的馬車,各拿各的書本,進度不一樣,要學的東西自然也不一樣。
一開始魏定還有些不好意思放聲朗誦和背誦,畢竟是在路上嘛,盡管官道上人煙稀少,可也怕別人笑話。
不過看堂弟大大方方的,該背書的時候背書,該默念的時候默念,聲音大小完全不受幹擾,在馬車上就跟在自家院子裏一樣自在。
魏定也就沒那麽不好意思了,反正又不是深更半夜裏擾人清靜,在路上背書,說不定還能給周圍人提提精神呢。
這兄弟倆算是卯上勁兒了,一個比一個用功,魏定怕三年後堂弟中舉,自己卻落榜了,招人笑話,所以積極性是空前的高漲,魏時則是想着再拿一個案首,也享一享‘小三元’的美名。
等回到柳州城的時候,魏時才收到消息,姨娘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你得府案首的消息,我讓人一并送回燕縣了,你姨娘她們一行人沒幾天就要到了。”魏大伯這讓人拿着信去接白姨娘的。
二弟那邊兒遲遲沒有回應,他就知道是不樂意把白姨娘送過來的,所以這才去了第二封信,把時哥兒中府案首的消息也第一時間傳了過去。
二弟好歹也是做人家父親的,自己不能過來幫襯兒子,難道還舍不得一個姨娘過來嗎。
魏大伯了解自家弟弟的性格,就像是要接白姨娘過來這事兒,二弟心裏不樂意也不會拒絕,一開始想着能拖則拖,拖到他不提這個事兒了最好,但如果拖不下去了,那肯定就麻溜的給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