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魏時都已經11歲了,白姨娘雖然是過來照顧孩子的,但肯定也不能住在一個院子裏,不過魏大伯母給白姨娘安排的院子緊靠着魏時這邊兒,方便照顧。

這兩處院子的管家權,自然也是交給了白姨娘,大房的院子,大房的下人,吃喝用度也都是大房這邊來出,這兩處小院兒管家卻是由白姨娘來,不得不說白姨娘母子倆是占了大便宜了。

不過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她們母子倆一個比一個窮,過來的時候,魏仁壓根就不往外掏銀子,打定主意讓自己的姨娘和兒子吃大哥的、喝大哥的、用大哥的。

魏時能做的不過是把這份情誼記在心裏,日後再還回去,現在的話,他不能不接受這份情誼,沒有承擔他和姨娘兩個人獨立生活的能力。

這種無可奈何的感覺沖淡了取得府案首帶來的喜悅,魏時不得不正視現在的自己,說的好聽點兒,他是靠着伯父的疼愛生活,說難聽點兒,這也算是一種施舍吧。

魏時上輩子已經成年了,已經建立了自己的三觀,對他來說,在已經分了家的大伯家裏住着,并且是白吃白住,心裏頭實在不怎麽自在。

但凡是父親往外拿些銀子出來,或者是讓人從燕縣送些東西過來,他都不至于這麽尴尬。

事實情況是他和姨娘不光在大伯這裏白吃白住,還領着大伯發的月銀。

在讀書上,教導他的除了大伯之外,還有堂兄的先生,束脩也是大伯往外拿。

抛出這些身外之物,大伯一家在他身上費的心思可不少,大伯親自指導他讀書,大伯母沒少讓廚房給他開小竈,一季三套衣服,所有的待遇都跟堂兄一樣。

堂兄待他就更不用說了,柳州城的山山水水,都是堂兄帶着他觀賞的。

私心裏,魏時已經把大伯一家當做是自己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了,反倒是父親那邊,越來越疏遠,除了每月問候的信件之外,再沒有什麽來往了。

一年的時間說快也快,似乎眨眼就過去了。

“大夫人讓人送過來兩套衣服,你待會兒試試合不合身。”

白姨娘仍舊是柔柔弱弱的樣子,不過這一年日子過得暢快,人也比以前顯得恬靜了,不再帶着一股子輕愁勁兒。

遠離了老爺和夫人,這寄人籬下的日子,反倒是要比在府中過得好,自己住的小院兒和兒子這一處院子,都是她管着,沒什麽煩心事兒,不去想燕縣的那一大家子,大半的精力都放在了兒子身上。

活了這麽多年,白姨娘到這個歲數才覺得有些滋味兒。

“過幾日我便啓程去參加院試,大伯都已經安排好了,差不多得一個多月吧,您在家裏頭要好好照顧自己,沒事兒的時候去看看祖母。”

大伯母就算了,祖母沒什麽事情要忙,巴不得有人陪着說說話呢,大伯母的事情就多了,裏裏外外都得忙活,何苦去耽擱她的時間呢。

“你安心考試,我這邊你就別擔心了。”白姨娘知道自己是因着兒子,才有了如今的日子,大老爺和大夫人之所以善待她們母子二人,必然是有所圖的。

她一個後宅女子,什麽本事都沒有,沒什麽可讓人圖的,兒子就不一樣了,她不止一次的在府裏聽說大老爺贊她兒子會讀書,想來圖的便是她兒子日後能有個好前途吧。

自家老爺什麽都不上心,不管是子嗣,還是官途,還是家族,在老爺那邊都不如他自個過得舒服重要,大老爺顯然不一樣,還是很看重家族榮耀的。

等将來兒子考出名堂來了,超過了老爺,保不齊老爺和夫人還得看她的臉色過活呢。

姨娘在大伯府上,魏時确實是沒什麽好擔心的,這一次去參加院試,堂兄就不跟着去了,該帶的人都已經安排好了,一回生二回熟,也沒什麽好緊張的。

——

燕縣這邊兒,魏仁并沒有白姨娘母子倆想象的那麽涼薄,又或者說,在嫡子不怎麽康健的情況下,對比越來越出色的庶長子,他已經不能像之前一樣完全割舍掉了。

自打得了一次風寒之後,魏達兩三個月就得病一次,兩歲的孩子,光藥都不知道吃了有多少了。

魏仁是看重這個兒子,但也怕這孩子立不住,養到四五歲夭折的孩子多着呢,達哥兒現在才兩歲多,身子骨弱,時不時的就要生場病,那麽多下人照看着,連點涼風都不讓吹,就這還能生病。

這孩子能不能養大,魏仁實在是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他這前半輩子靠兄長,可兄長總不能靠一輩子,老了之後還不得是靠兒子。

嫡子大多數情況下都是比庶子更有出息的。但是現如今他們府上,庶長子十一歲就已經取得了童生功名,馬上就要去參加院試了,板上釘釘的秀才,十二歲的秀才公,這在以前他想都不敢想,兄長當年也沒這個成績。

不出意外的話,長子的前程還在後頭呢,便是達哥能養成,又有李家幫襯,可一個病弱的孩子,怎麽讓他去考科舉。

不能考科舉,入了官場那只能從末流做起,便是有李家在又能如何。

魏仁已經思量許久了,長子放在兄長那邊他是放心的,嫡子是李氏的心尖子,能不能養活就看李氏的了,但是這兩邊有必要平衡一下。

長子那邊下回讓人送幾張銀票過去,從他自個兒的私庫裏出,只要不讓夫人知道,也鬧不出什麽事兒來。

同樣是待在柳州城,魏仁已經把嫡親的女兒抛之腦後了,本來嘛,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更何況這個女兒還跟他不怎麽親近。

李氏也惶不多讓,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小兒子身上了,沒生病的時候,千防萬防,生怕這孩子生病,生了病那就得更精心了,魏仁那邊她都沒心思管了,更何況是已經嫁到柳州城的女兒。

不過李氏之所以一點兒都不關心女兒,還不是因着有魏大伯在,不擔心婆家會欺負她女兒。

至于從小在她跟前長大的魏時,這小子去了柳州城就沒再回來,還把白姨娘給接過去了,可見就是個小白眼狼。

還好她有了自個兒的兒子,否則的話,指望這小白眼兒了,日後保不齊要把白姨娘那狐媚子給弄到她頭頂上去呢。

不是親生的就是不是親生的,肯定是隔着心眼兒,更何況還是從白姨娘肚皮裏生出來的賤種。

——

堂兄沒有跟過來,魏時自然沒必要放慢速度,不說風雨兼程,但路上也沒怎麽耽擱過,比去年少花了将近一半的功夫。

有大伯安排的人在,不管是住處,還是報名,都用不到魏時操心。

不過對這陽州城,魏時也算是熟悉了,這次便沒讓劉叔跟過來。

臨考前兩天,魏時也不敢在外面吃東西,不過當時出來逛了逛,遇到了好幾個熟人。

“院試準備的怎麽樣?能不能一鼓作氣拿下小三元?”

“上次你怎麽沒多留幾日,我跟劉兄本來還打算邀請你參加詩社呢,去了才發現你都已經回柳州城了,這回可不能如此了,看完榜單之後,多在咱們陽州城留幾日,多認識點人總沒壞處。”

“不知道這次還考不考公羊傳裏的內容,上次就是吃了這個虧,考完之後,專門去請教了先生。”

……

瞧着挺面熟,聽說話的語氣也挺熟,但魏時已經很難将這些人的臉同名字聯系到一塊兒了,只能哼哼唧唧的糊弄過去。

院試只有兩場,一場正試,一場複試,但是該考的內容一點都不少,帖經、策論、詩賦、墨義,題量沒比之前少,時間卻是比之前少了,一場下來,很多人都沒寫完。

院試的時候,考察了有關于公羊傳的默寫,所以備考的這一年裏,不少考生都沖着公羊傳下了不少功夫,但是這一次的試卷,一點有關于公羊傳的內容都沒有,最後一道題目是讓默寫聖谕廣訓百數十字。

客觀來說,默寫聖谕廣訓要比默寫的公羊傳簡單,但是公羊傳畢竟是這些考生這一年專門攻克的一本書,聖谕廣訓可沒多少人專門下這個功夫,這就到了要考察基本功的時候了。

要背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很多人都覺得自己已經準備好了,殊不知一些記憶是會被慢慢淡忘的,再把精力放到策論、詩賦、雜文上的時候,往往就忽略了基本功。

所以不管是去年的公羊傳,還是今年的聖谕廣訓,都着實是坑了一批考生。

當然了,今年的情況還要好一些,聖谕廣訓畢竟不如公羊傳偏門不說,參加院試的也都是已經考過了府試的童生,考生的水平都不在一個層次上。

這一次詩賦倒是出了一個中規中矩的題目,以花為題,但凡是學過詩賦的人,必然練過這個題目,把以前的拿出來寫上就是了。

當然了,如果這詩作已經對外人展示過了,那可就不能往上寫了,萬一真有人把自己曾經的詩作拿來用,兩邊相撞,誰也讨不了好去。

基于這個原因,魏時也不太樂意參加什麽詩社,省得把存貨耗光了,自己在考試的時候犯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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