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主考官的喜好固然重要,但最終決定考試成績的仍舊是學識,主考官的喜好更像是書面成績,一個人字寫得好,肯定會比字跡一般的多幾分印象分,但也僅此而已了。
若是暗合了主考官的喜好,名次或許會比原本的往前提幾個,若是跟主考官的喜好相悖,名次也不會掉落太多,二十幾個名次就頂天了。
所以最需要注意主考官喜好的是兩類考生,一類是墜在尾巴上的,最容易落榜,幾個名次之差,便會名落孫山,務必得好好注意主考官的喜好。
另一類的考生則是劍指榜首的,其實在鄉試的榜單上,第二名和最後一名沒什麽差別,都只是中了舉而已,但是第一名就不一樣了,鄉試的第一名為解元,較之以往的案首,更加榮耀。
讀書人嘛,誰不向往着金榜題名,騎着高頭大馬走在禦街上,鄉試的解元雖不能跟狀元相比,但也是這科舉路上的一座小高峰了,誰又不想着站在這處高峰上,一覽衆山小。
魏時也是俗人一個,心中自然也向往着這份獨屬于讀書人的榮耀。
所以主考官的喜好于他而言,還真不是一件可以忽略的事情。
鄉試在八月份舉行,又被稱之為秋闱,今年的中秋節肯定是在家裏過不成了,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七月十五的時候,魏時就吃到了大伯母讓人送來的月餅。
這會兒月餅還不叫月餅,而是‘小餅’,不過這裏的歷史從武則天開始就有了巨大的轉變,沒有了大宋朝,自然也就沒了蘇東坡,也就沒了‘小餅如嚼月,中有酥與饴’這樣稱贊小餅的詩句。
不過,不管是在哪個時空裏,這圓圓的小餅,都象征了團圓美滿。
魏大伯母在七月十五就讓廚房把這小餅送過來,也是想讓魏時在家裏頭提前過一過中秋節。
已經十四歲的魏時,早就沒這麽多敏感的心思了,這幾年在柳州城的日子,在外人看來雖是寄人籬下,可魏時卻是快活的緊。
成長環境對一個人的影響無疑是巨大的,魏時現在遠比之前要灑脫,心思不像之前那麽敏感細膩,多了些少年人獨有的意氣。
所以這次也是奔着解元去的,較之以往,他不再一味地追求結果,也想追逐這路上的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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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一半,大伯派來的人就已經追上了,不光拿來了主考官的文章和詩集,連生平經歷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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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考官白石景生于書香世家,祖父和父親都曾在翰林院任職,也都是進士科出身。
白主考官也是一樣,二十八歲高中狀元之後便進了翰林院,至今也沒挪地方,官位從從六品一直做到了正五品。
半輩子可謂是順風順水,喜歡的文風也一直都沒怎麽變過,這一點從白石景發表的書和文章上就能看出來。
從拿到這些文章起,一直到開考,魏時旁的什麽事兒也沒做,拿出全部的精力,仔仔細細的研讀白主考官的這些文章。
現在讓他改變文章的風格不可能,不過寫文章的時候,從選題到文章結構,到遣詞造句,都可以參照着白主考官的風格注意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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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試的頭一天,天上下着淅淅瀝瀝的秋雨,帶來一陣陣寒意,魏時同大多數考生一樣,穿的很是厚實,連并不屬于這個季節的夾襖都拿過來了。
沒辦法,若是得了風寒,那可就麻煩了,分到的考試還不一定是什麽情況呢,萬一漏風漏雨,晚上光靠着一床官服準備的薄被子可不管用。
管理考舍的衙役可不會管考生會不會被凍到,只要不是在考舍裏直接被雨淋到,那就絕對不會插手。
所以哪怕下着淅淅瀝瀝的秋雨,排隊的時候魏時身上仍舊是捂出了汗,到了檢查的地方,一如既往的嚴厲,查文書、查戶籍,重點還是查有沒有夾帶小抄。
幸好還單獨找了一間房子,免得這些秀才公赤Ⅰ身Ⅰ裸Ⅰ體站在大街上丢人。
現在還比冬天的時候要好一些,最起碼被扒光了衣服檢查的時候,不至于凍到打哆嗦,但也不是什麽好滋味兒就是了。
魏時本以為在鄉試的考場上,應當查不到夾帶小抄的考生,畢竟大家都是一場一場考下來的,知道入考場前的檢查有多嚴格。
在場所有的考生都已經取得了秀才功名,一旦被查出來作弊,之前考取的功名可就沒了。
出乎魏時的意料,跟他同一批被檢查的一個考生,相擱了沒幾個人,魏時這邊剛穿上衣服,那邊兒就被檢查出來了。
不知道應該說這個考生太大膽了,還是太倒黴了,小抄是在肛Ⅰ門處被發現的,應該是用油紙寫成的,裹成了長條,也就兩個指節那麽長吧,即便是展開裏面也寫不了太多的東西。
也不知道身體裏還有沒有別的,反正對于檢查的衙役來說已經無所謂了,有這麽一個,就足以證明該考生作弊。
鄉試的檢查程序跟之前是一樣的,檢查肛Ⅰ門不是新多出來的一項,更不是衙役突然靈機一動另增加出來了一項。
魏時覺得那位考生在入考場之前,或許真的已經做足了準備,心裏頭篤定不會被衙役檢查出來,只是藏小抄的那個地方太特殊了,一緊張或許就……露出了邊角。
不過他一個人作弊倒黴也就罷了,與他結保的其他四個考生也跟着倒了黴,雖不至于被取消功名,但這一次的考試資格是沒了。
這才真真是無妄之災。
魏時一時之間也有些緊張,這作弊連坐的規則可是把自己能否考試的決定權,放在了其他人身上。
他固然相信大伯安排的人足夠可靠,這會兒也不由得暗自祈禱,千萬別出什麽岔子,別有大膽心粗的人,一把把他拽下去。
好在,一直到所有考生全部入場,也沒再有被檢查出來夾帶小抄的考生,被取消考試資格的,也就只有一開始的那五個倒黴蛋。
因着鄉試是提前一天入考舍,所以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衆人才拿到第一場的考卷。
考試向來都是從最基礎的開始,鄉試也是如此,所以第一場考的是帖經和墨義,相比院試,鄉試的難度無疑更大,題目有的出自最基本的四書五經,偏門一點的像公羊傳、左傳、谷梁傳……這些也都略有涉及。
當然了,偏門的書籍就不可能再出偏門的內容了,考察的都是經典篇目。
不過越是這最基礎的內容,越是容不得半點旁門左道,策問、雜文,實在不懂還能胡诹幾句,詩賦便是得不到靈感,文采平平的詩句也能寫得上去。
便是律學,就算是真不記得了或弄不明白,填上幾條最基礎的,未必不得分。
只有帖經、墨義,還有算學這三項,那是蒙也蒙不上去的,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一點白得的分都沒有。
除了算學之外,魏時最有把握的就是這兩項了,說他死讀書也好,說他沒靈氣也罷,他最拿不準的雜文和詩賦,才是最受當下讀書人推崇的。
時下的讀書人最不缺的便是寫詩贈友人,這就跟過節送禮一樣,禮到了,情義才到,倘若不給至交好友寫上幾首詩,便對不起‘至交好友’這幾個字。
‘君子之交淡如水’,這話是萬萬不能用到詩作上的,情到濃時,便成了詩句。
相比之下,雜文還比不上詩賦受歡迎,不過平日裏心有所感,要記錄、要抒情、要詠志,雜文又有着詩賦沒有的優勢,頗受文人推崇。
魏時好友實在不多,也算是給他省下了不少詩,以備考試的時候随時拿來用,至于雜文,原諒一個功利性極強的人,寫文章的時間向來是有規劃的,策問的重要性遠高于雜文。
畢竟朝廷考試也是這樣,雜文寫的再好,詩賦再有靈氣,朝廷選拔的又不是文學家,而是能幹事兒的官員。
魏時的時間安排,完全是跟着朝廷考試的側重度來的,中間沒夾雜半點個人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