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在考舍裏頭待了整整四天三夜,這第一場考試才算是結束,因為題量大的緣故,壓根就沒有提前交試卷的考生。
魏時也是如此,雖然做完試卷的時候還剩下一個多時辰的功夫呢,但是來回檢查要費時間不說,大部分人都在奮筆疾書的時候,突然冒出來一個提前交卷走的,也是突兀的緊。
畢竟又不是剩下了半天,甚至大半天的時間,四天三夜都過來了,一個多時辰難道還等不得。
索性也不急在這一會兒。
休整了沒兩日,便又到了第二場考試的時間,這一場考的是雜文和算學。
兩份試卷也是一塊發下來的,秉着先易後難的原則,魏時先做的是算學,攏共就只有十道題。
前七道在魏時看來應該算是送分題了,設置的陷阱都很明顯,沒多少彎彎繞。
雖然有的題目牽扯到的計算比較多,數值比較大,但心算不行,筆算總是可以的。
又不是沒給發草稿紙,這些東西可不光是用來使試筆鋒的。
像魏時這樣把算學放在前面的考生,考舍裏面實在沒幾個,大概都是秉承着先易後難的原則,比起算學,雜文才是衆多考生已經練熟了的。
當然也并不是每一個考生都如此,魏時是托了上輩子的福,還有的考生天生就在算學上開了竅,還有商戶出生的考生,有的也精通于算術之道。
本朝允許商人子弟參加科舉,而從鄉試便有的算學考試,對于商人子弟來說,也算是小小的開了個挂。
教育從來都做不到絕對的公平,資源最好的應當是書香世家的子弟,其次便是耕讀世家,再次便是這些商戶子弟了,最難的莫過于農家子。
家中沒有底蘊,求學困難,想摸個算盤珠子,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魏家算不得書香世家,從發家算起不過三代而已,但在耕讀世家裏頭,絕對是排在前列的。
人丁并不興旺的情況下,出了兩個舉人,一個進士,第三代裏頭,除了剛滿四歲的小娃娃,剩下的兩個都已經是秀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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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除了年幼的稚童以外,魏家兩代的男丁都沒有白身。
耕讀世家能做到如此,也算是不錯的了。
後面這三道算學題目,就沒前面那麽淺顯直白了,陷阱一個接一個,把很多的知識點串在了一塊,若是有哪個地方沒搞明白,或是學的時候沒學通,那牽一發而動全身,這題目就不能完全被解出來。
幸運點兒的,可能只是後半部分沒法完全解出來,倒黴的考生,後面的知識點掌握的再是熟練,前面沒搞明白,那就整道題目都白瞎了。
魏時是做過往屆鄉試題目的,而且不止一套,算學試卷的水平向來是起伏不定的,趕上考官擅長算學的時候,題目可能出的更全面一些。
趕上考官對算學研究不多的時候,那可就不好說了,要簡單是真簡單,要難也是真難。
如今這情況應當是後者,後面這三道題目,一道比一道難,甚至其中有一套還比較偏門兒,設計到了幾何。
當然了,在如今的大靖朝并沒有幾何的概念,在近現代,幾何是數學的半壁江山,但是在如今,一個正五邊形大家都不會畫。
所謂數學,即是指算學,所研究的方向基本上都是算術。
在魏時以往做過的試卷裏頭,歸根到底也都是算術題,只是難易程度不同,涉及到的現實問題不同,但是這有關幾何的題目還真是頭一次見。
是一個有關于三棱柱的題目,魏時好歹是連圓錐、圓柱都學過的人,更何況是棱柱,尤其是最基本的三棱柱。
于他而言,這還真算不上是什麽難題。
因此,這算學題目一路做下來,倒也還算順手。
雜文的題目并不算是有新意,而是以花為題,算是已經被大家寫爛了的一個題目。
不過越是這樣的題目,才越是難寫,沒有人會幹巴巴的用一篇雜文是贊美一種花,借物抒情,以花詠志,才是文章的關鍵。
魏時寫的是蘭花,剛好他園中就養了兩盆蘭花,說起來也是趣事,本來以為這花嬌貴,養起來需得多多注意。
要濕潤,也不能太濕,要稍微幹燥,但是卻不能暴曬,要時常通風,但又不能太過寒冷。
總歸剛得了那兩盆蘭花,魏時伺候的別克有多精細了,雖說大多數時候他都只是動動嘴而已,可對這兩盆蘭花也算得上是用心了。
但這麽嬌貴的養着,兩盆蘭花兒長得卻不怎麽樣,葉子越來越萎焉,都快要枯死了。
之後問了專門的匠人,直接用糞水灌溉,借兩盆蘭花反倒是茂盛。
魏時的雜文裏寫的就是這事兒,其中還引用了離騷的句子:蘭芷變而不芳兮,荃蕙化而為茅。
意思是說,蘭芷變得不芳香了,荃蕙變成了茅草。
夫其脆弱驕蹇,炫芳以自貴,餘固以憂其難養,而不虞其易變也。
這篇文章說的便是,實踐的重要性,不管是種植蘭花,還是別的什麽事情,切不可道聽途說,自以為是,需得要在實踐當中得出真知。
說到底這篇文章還是偏務實,魏時曾就這件事情寫過練筆,現在寫在試卷上的文章,也是将當初的練筆之作,經過修改之後得來的。
跟之前那篇文章相比,寫在試卷上的這一篇,大意是沒有變的,主要還是風格,盡可能的偏向于主考官的喜好,只是從本質上講,這篇文章也還是務實風。
兩場結束,雖然沒有公布成績,鄉試也還沒有到結束的時候,但是被這場連綿不斷的秋雨所賜,已經是淘汰了很多人。
從第一場到現在,十整日的功夫,這天氣就沒放晴過,好的時候,灰蒙蒙的一片,差的時候,那就來吧,小雨淅淅瀝瀝,連綿不斷,大雨也不是沒有,經常給人來個突擊。
因着天氣不好,連蠟燭都多發了兩根,沒法子,天黑了要用蠟燭,天亮的時候看不清楚,仍舊要點蠟燭,否則的話那不是耽誤工夫嗎。
主考官也算是體恤他們這些考生了,真要遇上個墨守成規、不管不顧的主考官,那也沒處說理去,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
考舍漏雨的地方不多,但漏風的地方卻不少,再加上原本就陰暗潮濕,直接病倒在考舍裏,人事不省的考生可是不少。
這種情況只能是被衙役直接擡出去,總不能病死在考舍裏。
不得不說,科舉入仕,不光是一件苦差事,還是一件極具風險的事情,甚至攸關生命,但其中的收益也是巨大的,否則又怎麽會吸引天下讀書人孜孜不倦的走上這條路呢。
魏時縱然年輕,身子骨又一直不錯,這兩場考試下來也是疲憊的很,出了考場,什麽姜湯、禦寒藥膳……基本上就是家常便飯。
好在,這陰雨連綿的十天裏,身體沒出什麽岔子。
第三場考試的時候,天已經放晴了。
瞧着難得一見的晴天,魏時的心情都跟着變得晴朗了,不過該考的還是要考。
第三場考試考的是律學和策問。
魏時照例是把律學放在了前面,還真別說,這次有足夠幸運,最後一個大題的案例,跟他臨行前大伯講給他的其中一個案例大致相仿。
大伯給他講案例,那可謂是剝繭抽絲,細致到不能再細致了,魏時都有些遺憾堂兄不能跟着過來一塊兒考試了。
不過一想到之前的天氣,還是覺得不來的好,那麽多考生都病倒了,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鄉試三年一屆,總歸是不會取消的,但是這身體可是一切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