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紅顏微涼舊夢浮(中)
? 疏桐彙報完所有情況就要離開,依舊不受任何約束,不把聽劍閣放在眼裏。但白穆寒随後的一句話,卻讓她所有的神經一瞬間緊繃起來,幾欲斷裂。
“東方姑娘來了。”
“她在哪?!”
“她不想見你。”
“什麽?!”疏桐手按在司命劍上,“不可能!”
“這是她親口說的。她現在不想見你。”這是實話,不是麽?
“我要見她!”手握緊劍柄,“帶我去見她!”
“你應該尊重一下東方姑娘。”其實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其實他也想知道,那個瘋子一樣的東方洛,為什麽會因為疏桐而改變成僅次于姜漣漪盛名的醫者?自從姜漣漪護着黎殷殷最後身死以來,她已經是最負贊譽的人了吧。只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尊重?那你也應該尊重一下我的意見!”疏桐司命出鞘,直指白穆寒,“司命雖不及浮痕,但是真要一戰,我有把握将你重創!”
“人在用劍的時候,是萬不可有任何情緒的。現在的你,盛怒之下的你,連我分毫都傷不到。”
盛怒?她是真的很憤怒啊!她要找到那個女人,質問她為什麽一聲不響地離開!說好的浮舟相随,知己一生的逍遙江湖呢?!
“東方洛在哪!”
“就算告訴你,你能如何呢?”
“這與你無關。”司命回鞘,她平複心情,“你只需要告訴我她在哪裏。”
“那疏桐姑娘可會履行誓言?”
“會的。”入聽劍閣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縱使多麽向往逍遙無窮的日子,也抵不過她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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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了。
“你是怎麽找到她的。”盡管東方洛醫名封頂,可是流浪行醫的她從無定處。好不容易打聽到了,到了那個地方的時候,她早已經走了。
“這也與疏桐姑娘無關。這個結果既然是你想要的,那麽知道過程,對你來說有那麽重要麽?”
“我想知道。”
“好。”他似是拿定了什麽,“不過,東方姑娘的下落和聽劍閣尋到東方姑娘的過程,你只能知道一樣。因為,我沒有太多的時間。”
“她在哪!”
“煙雨醫莊。”
得到了答案,疏桐正要沖出去,卻被如冷水一樣的話澆冷了心。
“疏桐。你還有任務在身。”
“什麽?!”
“聽劍閣的人,自然是要做事的。去幫我查一個人。”
“誰?”她攥緊雙手,心中燃起的怒火險些讓她喪失理性。
“她叫孔玲珑。”
“可能會有點遠,也可能會花些時間。不過以疏桐姑娘的能力,應該會很容易吧?”
“知道了。”
“這可不像一個下屬應該有的樣子啊,疏桐。”他玩笑中摻了逼迫。
“是。屬下遵命。”這五個字,是疏桐從牙縫裏艱難地、狠狠地擠出來的。
竟然只給了名字……而且以他的性子就算再追問下去也不會有任何多餘的線索。因為他似乎根本不想讓她找到這個人?這一去,也不知道到底要多久!
一個月?半年?一年?三年?五年?十年?!
他不想讓她們見面而已!
她不禁有些動搖了。當初答應這個男人以她加入聽劍閣為代價尋東方洛,究竟值不值得?
她不清楚。她只清楚,是她願意且答應的。
風滿樓。
“大人,任務已完成。”夏氏姊妹二人跪在地上,紗簾內,女子緩緩睜開眼,借助暖玉的加持将體內的寒氣順利逼了出去。這幾年過去,體內的寒氣越來越頑固,控制也越來越難。真不知道,還可以撐多久。
“做得很好。夏凝染,你過來。”
“是。”
夏凝染走進紗簾內,坐在黎殷殷對面,黎殷殷一手端起茶杯,一手将桌案上一個小巧的錦盒推了過去。黎殷殷低眸飲茶,同時不經意地打量夏凝染的反應。
“這是……”
“你妹妹該及笄了吧。”這其實也算個雙全法,“這個發簪應該适合她。”
夏凝染一聽,立刻打開錦盒。裏面是一支白玉雕成的簪子,簪頭镂空,半露出來裏面嵌着的深藍色琉璃,恰似少女的該有的青澀與嬌羞;簪頭裝飾着末尾墜着淺藍色水滴狀玉石,整體簡單卻也大氣。
“這……”夏凝染又驚又喜,可是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們跟了我這麽多年,除了任務完成後你們應得的報酬以外,我也沒給過你們什麽。這就算是我的一個心意吧。”可能是因為剛剛運功消禦寒氣的緣故,她此時的語氣應是透着一股虛弱的,卻不知為何成了溫柔,“收下吧。”
“多謝大人!”
“嗯。去吧。”
“是。”
望着姊妹二人欣喜離開的背影,她卻重重地嘆了口氣。
昨日蕭聿墨和千魅已經安然回來。但是就在這兩天裏,蕭聿墨失明,千魅重傷初愈,聽劍閣也下了戰書。
真是多事之秋。
她不能再抱有虛無的幻想和信念了。她只有靠這幾個她還能夠信任的人了。她害怕再被背叛,也害怕再失去。她真的好怕風滿樓再像湮花幻境一樣消失,空留了記憶。如今,卻是連存在過的痕跡都付之一炬。
多麽可悲!又是多麽可笑。
白穆寒,姜漣漪。如果這兩個懂她的人之中哪怕只有一人能夠站在她身邊,她都會更有勇氣、更加堅強吧。
可惜。刀劍相向無話,紅顏枯骨成沙。
“莫吟。南疆苗一晴可曾傳信回來?”
“回大人,未曾。”
“怎麽會這麽久還沒動靜。”黎殷殷微蹙眉頭,似是覺得哪裏不對,可是卻也想不出來。
“莫吟,傳信給苗一晴,叫她先将近況傳些回來。不要遺漏任何細節。”
“是。”
此時,南疆。
“宮主,九玄宮外發現可疑之人。不知……”
“宮主,璟公子求見。”
“你先下去吧。”玄鸾兒揮手遣退斥候,“讓他進來。”
“宮主,雪無姑娘被陰陽師帶走了。”
“帶走她的是什麽人?”
“是上次那兩個和我交手的陰陽師。一男一女。”
“他們生的怎樣?還請璟公子為本宮主畫下,如何?”她有一絲微妙的感覺,于是追問道,甚至多了一絲急迫。
“是。”如果能找到雪無姑娘的話,也好。一盞茶的時間,兩幅畫像成。
看着畫像,熟悉的感覺悄然而生,沖上腦海,最後轟的一下炸開。她拿着那畫像的手有些壓抑的顫抖,神情已分不清到底是在笑還是怎樣。
其實公孫璟見到這二人亦是感覺熟悉,只不過,他記不得了。
“……居然,居然是你們……”
“宮主?”
兩幅畫像被擲了出來:“速傳我命令,立刻在南疆搜尋這兩個人的下落!将其與雪無一并帶回!”
“是!”一位侍女快步前去傳令,本應該是公孫璟想要的回應,可是他卻越來越不明白到底是發生了什麽,能使這個鎮靜的女人如斯。
“宮主……”
“璟公子,請你也一同前去吧。既然雪無姑娘是你帶來的,也是在你那裏被劫走的,那麽你也應該去找。”其實她在意的不是找到雪無,而是找到那兩個陰陽師……
“都要聚在一起了麽?命運,看來真是固定的軌跡啊。”
“殷,這一次我還是沒能聽你的啊。抱歉,我想要的,太多,也太複雜。”
“等我完成了一切,就抹去你的記憶。到那時,你又可以像初始那樣了。”沒那麽多背負,沒那麽多宿命。
此時,帶着給苗一晴密信的飛鷹,忽然被人一箭射中,慘唳一聲墜落而下。那個人剛剛撿起死鷹,後腦便中了一毒針,當場斃命。
“是風滿樓的信?”苗一晴展開信箋,“可我已經七天一信很久了,怎麽會沒收到?”她眼神一轉瞥到鷹屍即刻就想到了到底發生了什麽。
“不好!風滿樓那邊有九玄宮的人!”
因為有九玄宮的人,才能和這邊達成一定的默契。
“看來,有些麻煩了。”
如今的局勢,既無法深入,也回不去風滿樓那裏。
苗一晴馭蛇離開。一旁的岩石後走出一女子,撿起地上的死鷹,袖劍剖開死鷹的腹部,從鷹胃中取出一支極小的銅球來。她将銅球放入懷中,回九玄宮複命。
“聽劍閣向風滿樓宣戰了麽……”玄鸾兒讀取銅球內布條上的信息後,将布條和銅球一齊扔入一旁侍女端着的金盤裏盛着的無色液體中。不談布條,單那銅球一接觸到液體,就化為一縷縷銅色氣體消散殆盡。處理完密信,那托盤侍女便退下。若仔細看,就可看得出一絲端倪來——那女子眼裏空無一物,行動機械而無一絲靈動。
是傀儡。
還是以人為軀體,強行抽除靈魂制成的長生傀儡。能夠這樣大量制造長生傀儡的,這天底下怕是唯有昔日幻術大家東方洛一人。
到底,人是善變的。這善變,有時候是堕落,有時候卻會成就救贖。
同理,人心冷,有時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因為冷了,就會用堅硬甚至帶刺的外殼保護好自己。
其實說到底,不識人心,才是最深願祈。
因為一旦識得人心,便再也看不清自己。
活在這世間,每個人,不都是這樣麽?寧願一無所知,也不要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