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聞說九霄雙星隕（中）
? 眼前的畫面模糊——他們盡量讓自己沒有淚水，來看清、銘記愛人的模樣——只是，神志正慢慢渙散，無法挽回。
沒用了……沒有辦法了。這便是他們的結局，無法改變了。
這樣的結局，真的不公平。
其實最不公平的，便是這天地間的規則了……這種無情不公的規則，卻真真是應了那句“天道無情”。
所以，才會有那麽多的人不惜一切，也要逆轉這個規則吧？其實這還真是，挺可笑的呢。此生無淚無悔！只是他們所有人終究是敵不過這無情天道。
或許當有一日天道逆轉之時，才是真正是苦難吧……他們已經沒有那麽多的力氣去思考，此時所想所念所見皆是眼前的愛人。哪怕，他們即将化作飛灰，消散于這蒼茫間。
是否後悔，其實只有他們自己心裏清楚。也許，他們真的都是後悔的吧……後悔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賭上自己所珍重的一切？來換一個值得！
對的……這是他們自己的抉擇。其實今生今世若無那個叫作黎殷殷的少女，他們也是無法走到一起的吧……或許就會在那三月之期已滿之後，分道揚镳，從此兩不相欠也兩不相見？又或者，早就死在了追殺者的兵刃之下？
無論是哪一種，都沒有如今這樣相愛着同生共死來的好吧……如此看來，他們還是賺到了呢……
既然如此，還有什麽可怨恨的呢？想到這裏，他們或許就應該會安然了吧……
其實蕭聿墨忽然有些不甘，也有些後悔——如果不卷入這場戰争，就與她一直在那煙雨江南亦或是這魔界最安全的宮牆之內攜手該多好……
可是千魅她會傷心，他是不願看到她傷心的。
終于，他觸到了她的指尖——也只是隐約觸到了而已。這次，卻真的沒有了力氣去握住她的手了。
他們這次已經犯了天地之間那彼此心照不宣的規則，眼下，只有魂飛魄散。又怎能指望攜手渡過忘川、來生再遇？
若能攜手，此生不負。
可惜，也是再沒有那個資格。
若是當初，沒有癡情于她。
若是當初，沒有以命護她。
若是當初，沒有與她再遇。
若是當初，沒有多加顧憐。
若是當初，沒有離開江南。
是不是如今，就可以在那星宮之上，擦肩而過？或者相隔千裏，兩不相累？亦或是，煙雨江南，茶香盈碗，平淡而已？
其實，誰都沒有錯。
錯的，不過是天地間這種無情的規則而已。
天邊一黑一紅兩顆流星落下，似是蒼穹的淚滴，那光芒一點點消逝殆盡，最終，再也看不見了。
星宮之上，那道白衣身影遙望着已經墜落星臺的破軍、貪狼兩個星盤漸漸崩塌，饒是他這般冷靜的人物，當下也是頹然跌坐，重重地嘆了口氣。
好像……都離開了呢。
她這一去，與九天玄女決戰，自知是一去而無回。而他們夫妻二人……也最終是去了。
如此一來，只有他還活着。
他既然還好好的在這裏待着……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明明，不應該的……
聞說九霄雙星隕，孤者不見自沉淪。
他本來也是想去的……只是，尊主一句“禁止任何人參與那場混戰”，便是輕而易舉地打消了他的念頭。
他必須要去做些什麽了……
若是他最終還是要失去一切，失去她的話……那莫不如，現在就去挑明了這一切，也好過空坐在這裏回避所有。
而此時，九天玄女與九黎殷的交手，似乎趨近了尾聲——那紫紋已經纏繞到了她的指尖，而小腿處的也隐約可見——即将就要開啓第九重了。
“有些不妙呢……”清悄然後退到一旁，繼續觀戰，“莫非她撐不住？也難怪，畢竟九黎殷習得幽冥紫紋，實力可是可怕得緊。”
“阿殷……你如今……卻是是這麽強大了呢……原來你當初，真的是沒有忍心下手呢……咳咳，哈……看來，還是我低估你了……”九天玄女被九黎殷手中的□□穿了肩胛，而她的手，也扣在了九黎殷的脈門之上——這兩人，其實早就做好了同歸于盡的打算，一旁的清見到這一幕，冷哼一聲，眉宇間可見陰沉之色。
“九天玄女……你果然還是讓我失望了呢。你難道……就只有這點的能耐麽？”
“還真是懦弱。這般沒用，又如何成就大業？”見這二人此般陣勢，清眉頭微皺，冷哼一聲後甩袖而去。看來，她的計劃又失敗了——不過既然已經逼死了大司命疏，她倒也不算是完敗。
只是她用來與那個人做交易的籌碼，現在可是徹底沒了。所以她的動作必須要快一些，盡早找到下一個可為她所用的目标。
然而她将要面對什麽，是她自己所根本不清楚的。其實換作是其他人身處其中，是也都不會清楚的。當她以為她的計劃會成功的時候，另一個人早就已經将她列入了局中——那人早已經将她的一切都算好了。
“阿殷，你這一槍，還真是好狠吶……咳咳。”九天玄女咳出的血沫沾染到了她們二人的衣襟之上，如同憑空綻開來的妖異——在這種場合之下，便是更顯了凄異與蒼涼，她們若永恒一般僵持着，又像是想要說些什麽一樣，卻說不出口，只是平白對視着，連聲嘆息都不曾發出。
其實，九黎殷的槍尖早已經斜斜挑入九天玄女的心口，擦過了她的心脈，只需要一個微小的動作，冰冷的槍尖便會将其割斷！所以，她們只要都狠下心來做個了斷，便是一個同歸于盡的下場。
也只不過，是同歸于盡而已！
總好過空留這固執之身，來做那些違背本心之事……
是不是，在這個紛亂的世間，所有多餘的情感都會被醞釀成一攤苦澀溢灑，最終只能慘淡束手，任其違背自己所有的意願？任其如同一江浩蕩東去的流水，無法也無力阻止、也再回不來？
“阿殷……我們是不是都還忘記了什麽呢……”九天玄女輕笑，一滴清淚竟從她眼角滑過，滴在地上，在這偌大空曠的空間之內竟是顯得如此的清晰，“阿殷……我們到底，忘記什麽了呢？”
“忘記了什麽……我也不清楚呢……或許這就是我們最開始就已經定下的結局！漣漪，你說，我放棄了所有，最後竟然只是為了殺了你而已……哈，咳咳，哈哈哈哈……”九黎殷一翻腕，也同樣扣住了她的脈門——若是最後非動手不可的話，大不了同歸于盡。這已經是她們所能做到的極限了。
“阿殷……你還記得……我之前與你說過的話麽？我說……若是可以……若是可以……我怎的，又忘記了呢……看來我真的是一縷殘魂啊，所以才會忘記那麽多重要的事情呢……咳咳，阿殷……我好像有點記起來了……關于我自己的事情……”九天玄女的眼神漸漸渺遠開，之前被她用盡力氣去深深埋藏的一樁樁的往事漸漸敲開冰封了千年的冰面，一點一滴地浮了出來。
之前被她遺忘的一些細節，她記起來了……可是那些，又是她最不願想起的一部分！然而就是這被她刻意遺忘的一些事情，導致了如今這個局面！明明……明明是可以避免這些事的吧……
她是第九任炎帝之女，卻是私生——因為這個緣故，她一向受人排擠。——盡管有些時候，她得到了溫暖——可是相比之下，那溫暖是顯得多麽的微不足道！雖然話說回來，這本僅僅是一個家族內部的矛盾而已，只是她心中的孤獨與怨恨複雜地交織再一起，愈來愈理不清頭緒，讓她最終還是徹底毀滅了自己！于是從那時開始，她就已經被自己的怨念給盡數吞噬了……
所以她的野心才會日益膨脹，只是一直苦于沒有機會罷了。那一天，在她墜下瑤池身死之時，西王母座下玄鳥随之而來，引誘并蠱惑她與其簽訂契約，出賣靈魂——因為她當時已經是死了！只不過是單單靠着強大的怨念才勉強凝聚在一起的一團靈體而已……最終她想通了，與玄鳥合二為一，最終化名玄鸾兒，入瑤池，習術法，強大之後，一手建立了仙界，欲與瑤池抗衡。
可是……明顯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她卻固執地相信……相信自己可以改變自己現在所處的一切！
原來……誰都是如此固執的。所以後來忘川之上那個青衣淡渺的擺渡人，聽得那魔界女子緩緩道來這一段沉澱積年的往事之後，竟也都會不由自主地發出這一聲嘆息——也許，她是從那個名為九黎殷的女子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所以在她聽完之後才會這般的情不自禁吧……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現在最要緊的，是當前魔尊九黎殷與仙尊九天玄女對峙着的狀況。她們一直僵持着，似乎誰也不想先動手。于是約有一刻鐘之後，應是擔心自己撐不下去了，九天玄女便心一橫，指尖凝起術法——那術法，都是可以稱為她畢生所學的巅峰了！她們便是想這般，只要是能做到的，就是盡力！
哪怕是殺了對方。
幽冥紫紋缭繞到指尖，将她的指甲也染成了一點幽紫。瑤池術法對上幽冥紫紋……仙尊與魔尊的決一死戰，本就是不下高低的一戰——更何況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這最後的一次碰撞，便是這兩個遺世獨立的女子的香消玉殒之時了。
鮮血順着唇角流淌而下，紫色身影率先倒下了——但是九黎殷不僅破了九天玄女的脈門，還用紫湮槍挑了她的心脈——這一下，用盡了她最後的勇氣。畢竟她再沒有多餘的東西可以供自己去揮霍了。
不錯，是勇氣！因為她再沒有多餘的理由的去讓自己傷害這個前世今生的知己——當然對于九天玄女，亦是一樣的意義。所以唯一剩下的，便是那尚且還苦苦維持着那所謂沖動的勇氣了……
九黎殷最後還想說些什麽，但是除了眼神裏所表現出來飄忽的欲言又止以外，再沒有別的什麽跡象了——可是她也許是已經失望了吧……所以才會什麽都沒說！所以才會，最後沒了這千般不舍。
只是……他……
還有，對她而言依舊重要的那兩個人……
這樣看來，她這一世，好像拖累了太多的人……所以她幹脆合上了眼，摒棄了這一世孤凄、一世悲傷。也同樣摒棄了被她所強行封鎖于心底、所一直說不出口的溫情。盡管少得可憐，可是于她而言，是最難得的東西。
“阿殷……”尚存一絲氣息的九天玄女也是瀕死的境地——她也并非是那種鐵石心腸之人，所以當她見那她萬分牽挂的友人倒在了自己面前，她的聲音顫抖着，試探着喚了一聲，沒有回應。
沒有回應……沒有回應！
她終究是害死了自己身邊所有的人！就連最後，還要和自己前世今生的知己來同時解決對方！這便是她所付出的代價麽……若這便是代價，那就連她自己也無法分辨清楚了，自己究竟後不後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