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撞破
? 記得卞之琳有一首詩叫《斷章》,是這麽說的,“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六一兒童節那天,木子和豌豆都放了一天的假。木子九歲了,上三年級,總是一副小大人的樣子,酷酷的,不怎麽愛搭理豌豆,嫌他太小。豌豆跟個小肉球似的,肥嘟嘟小臉,在幼兒園待了将近半年了,我這做媽媽的經常被老師請過去,林西珵偷偷親人家小女孩的臉蛋,林西珵揪人家小女孩的辮子,林西珵搶小朋友的玩具,讓我丢盡了人,被我發了狠,揍了兩次。
小顧老師說,“林太太,可以讓西珵的爸爸跟他談談,孩子有的時候是比較聽爸爸的話的。”我懶得跟他說這些事情,他哪裏會跟人好好的談,大多就會用武力解決問題。他下手沒輕沒重的,要揍還不如我揍。
木子穿的是格子襯衫配仔褲,他愈發的長得像林斐邑了,跟林斐邑十歲時穿白襯衫背帶褲在比薩斜塔前照的那張照片,很是一樣,連走路的架勢都很像。豌豆太圓了,我好歹從衣櫃裏翻出一件木子穿過的小西裝給他穿上,倒也好看。他的睫毛很長,跟我倒是很像,只是那蔫壞的性子,卻是不随我。
我開車帶他們去玉淵潭公園放風筝。天也湛藍澄澈的很,天邊幾絲浮雲,高的樹,蒼勁有力,直指天空。湖水是碧藍的,幾只小鴨子在水裏浮着。
木子的風筝是蝴蝶的,豌豆的是美人魚的。草地上暖陽照着,有些風。豌豆哪裏就會放了,小美人魚被他拉着在草地上跑。木子卻是不一樣,他在那裏,慢慢的放着線,蝴蝶倒是慢慢飛起來了,越飛越高,豌豆也忍不住駐足凝望,拍着手,“木子,你好厲害啊,一會你把我的蝴蝶也放到天上去吧。”我想木子就是性子沉靜,做什麽事情目标明确,這一點跟林斐邑是一樣的,只是太過理性,有時也是不太好的。
我給他們拍照,這是他們走過歲月,留下的痕跡。陽光下他們笑的燦然,就是平時冷冷的木子,此刻也像個孩子般,摟着林豌豆,親昵的不行。
他們在草地上追逐,我把照片發給他。“今天我帶兒子到玉淵潭游春,木子放飛了風筝,他們都很開心……你晚上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吃飯?”我實在也不存什麽希望,只不過習慣性的問上那麽一句而已。他這個春天很忙,我們就在一座城市,我和兒子卻是沒有機會見到他。
等了很久,他才簡短的回了那麽幾個字,“今晚有事,脫不開身。”
午飯,帶他們吃的烤肉。西直門附近的店,除了人多點,其它都很好。豌豆坐不住,像是孫猴子一般,左撓撓,右抓抓,又吵着要吃冰淇淋,唯獨木子,坐在那裏,小紳士一般,不言語,也很有派頭。
下午,又去了頤和園。
豌豆午飯肉吃的有點多,我怕他會積食難受,哄着木子跟他沿着昆明湖繞了一圈。春日的和風,吹得湖面上水波蕩漾,游人劃着船,穿梭在荷葉間,頗有些味道。
坐在橋上的亭子裏,納涼,豌豆倚在我的懷裏,“媽媽,我晚上想住在這兒。這裏有風,有荷葉,有小船,還有小野鴨。”
木子看他一眼,“就你那點膽量,這裏荒山野嶺的,晚上有女鬼出沒,叫你你敢答應麽?”
豌豆不忿,埋在我的懷裏,不擡頭,他雖然調皮,卻是天底下第一個膽小的人,我忙哄他,“乖,別怕,哥哥騙你的,哪裏有什麽女鬼啊。”
一路上,左手牽着一個,右手牽着一個。夕陽漸漸的落下去了,給他們講着這王朝和這園林的故事,走在寂靜的路上,不覺也走到了最初的地方。
回去的路上,問他們想吃什麽。木子說上次林斐邑帶他去吃的燒麥啊,豆豉雞爪啊很好吃,我開着導航,七拐八拐,找到了那家店。倒是安靜,人不多,我們找了靠窗的位置,點了木子愛吃的,還有奶黃包,壽司什麽的,都是一些家常的飯食,做的卻是很精致。
期間婆婆打電話給我,說是他們在國外呢現在,也不能陪着木子和豌豆過節了,回來的時候給他們帶禮物。林豌豆聽到了,沖着手機大喊,“奶奶,別忘了我的遙控飛機啊。”
其實,我想,有時,人生也确實像是一場戲。
吃完離開時,我拎着包,牽着豌豆。
林斐邑從二樓下來,手裏牽着十歲左右的小女孩,笑意晏然,他身邊還站着身姿窈窕的江小漁。
我覺得,這是一場世紀的大遇見。給了我足夠的借口和理由,恨他。
我的心疼的縮成了一個,這個世界或許都在嘲笑我,我的狼狽和不堪。我跟自己說,顧雲溪,你千萬不能落淚,壞人真的會笑。
其實,我早就應該想到,會有這麽一天,只是沒有想到那麽快。
那個曾經跟我說,“你不信我?”的人,跟別的女人站在一起,牽着他和別人生的女兒,臉上寵溺的笑,融化了這個世界。
豌豆或許懂得了什麽,哭着,“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我抱着他離開。
天已經晚了,風拂過我的發絲,落在鎖骨處癢癢的。眼角有一滴幹涸的淚水,是被什麽風幹的,我不知道。我只是告訴自己,別害怕,路還很長,隧道雖是黑暗的,可是這個世界上的隧道并不會從北極一直延伸到南極。
我們是打車回去的,豌豆在我的懷裏哭着睡着,木子坐在旁邊,小心翼翼的問我,“媽媽,爸爸是不是不要我們了?”我的手緊緊攥着木子的,沉默着,不知道說什麽好。?